《被能吃的小白鹤缠上后》羽渡

11、盘古开天（八）

　　由于要当日去当日回，众人就没选择太远的地方，他们驾着云车，到了蓬莱附近的一个小镇上。
　　临近小镇入口，五人下了云车，改徒步而行。乞巧节到了夜间才更热闹，他们到时不过午时，溪尔善馋人间食物，拉着宣故、久焰去饱餐了一顿，洛泱对那没兴趣，就打算到镇上走走，鹤明也跟着她来了。
　　小镇里有一条穿镇而过的溪流，曲曲折折，溪水淙淙。沿着溪畔上行，商贾云集，车水马龙。小镇似乎很是偏爱樟树，每隔几里便栽着一棵，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与白墙青瓦相互映照，别有一番风味。

　　他们越往前走，就越热闹。
　　不知何处飘来一阵桂花香，掺在风里，拂面而过。

　　洛泱带着鹤明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了稍加宽阔的街道。
　　而也就是这时，洛泱忽然察觉到一直跟在自己身侧的脚步声不对劲。
　　她回头看去，就见原本紧跟着她的鹤明，这会正被几只膘肥体壮的大公鸡驮着跑，鹤明一脸懵地看着她，她也一脸懵地看着鹤明。

　　不是？！
　　这什么情况啊？
　　哪里来的大公鸡！！

　　洛泱下意识想伸手甩出灵流，脑海里就倏然浮现出立春对她说过的话——“再以这个频率触犯天规，恐是要受罚了”。
　　街上百姓众多，她不能随意施法引起慌乱，暴露自己的身份。
　　洛泱暗骂一声“该死”，快步追了上去。

　　明目张胆地施法不可取，但可没说不能暗戳戳地施法，洛泱追到人烟稀少的地方，果断一掌拍在地面上，窃蓝色的灵流掩藏在青石板的缝隙之中，以肉眼无法追逐的速度飞掠向前，然后缠住那几只大公鸡的脚，将它们向后一拽，统统拽倒在地。
　　与此同时，另一道窃蓝色的灵流缠住鹤明的身体，助他平稳落地之后悄然消失。
　　眨眼间，洛泱就到了那几只公鸡的面前，她冷着脸向前，对着离鹤明最近的那只鸡狠狠就是一脚，公鸡飞跃七尺高墙，脸朝下摔进别人的庭院里。
　　洛泱三下五除地解决了剩下三只。
　　她两只手各抓着一只鸡脖子，脚下还踩着一只鸡。她看向坐在地上，仍是一脸懵的鹤明，关切问道：“你没事吧？我还从未见过如此明目张胆的妖，胆敢从我的手里抢人！”
　　鹤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洛泱手上的力道加重两分，手里的鸡顿时张大了嘴，使劲扑棱着翅膀惨叫。

　　“我没事。”鹤明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他看着洛泱手里的两只鸡，稍稍歪着脑袋，认真地思考起了要不要吃的事情。
　　——毕竟是成了妖的鸡，说不定口感更好些？
　　鹤明喉头滚动了一下。
　　见状，两只鸡惊恐地挣扎了起来。
　　但很快，鹤明就兴致缺缺地黯了神色，他离开蓬莱之前，也像洛泱那样被警告了，立春不准他乱吃东西。

　　他叹了一口气，“放了它们吧。”

　　洛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像踢毽子似的依次把三只鸡踢飞了。做完这一切之后，洛泱感觉心情好了不少，这才想起来要问，“话说回来，它们抓你做什么？”
　　鹤明想了想，认真道：“……带回去供着？”

　　洛泱：“？”
　　洛泱：“嗯？”

　　鹤明从怀里掏出一把稻谷，有些苦恼，“这个是它们刚才给我的，但我不爱吃。”
　　如果是用丹木玉膏滋养而生的稻谷，没准他就吃了，这种没有半点灵气的，他咽不下去。

　　洛泱一言难尽地看着鹤明手里的那把稻谷，合着刚才那四只鸡是想认鹤明为大哥，结果大哥没认成，就被她一脚踢飞了。
　　不远处，墙头上露出半颗鸡头，委屈巴巴地看着她，用它那清澈又不失愚蠢的眼神，发出了“为什么打我”的疑惑。
　　“陌生鸡给的东西，不能随便乱吃！知道吗？”洛泱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教育鹤明道，不过她也没让鹤明把那稻谷扬了，而是替他装好在小盒子里，然后拉着他走了。
　　等走出小巷，洛泱将小盒子递给鹤明，并附言道：“这个你且好好收着罢，按理来说那也算是你的信民，不能辜负它们的好意。”
　　鹤明乖乖点头，把小盒子收了起来，“嗯。”

　　等洛泱带着鹤明回到宽敞明亮的街道上时，正好碰上寻找他们的溪尔善等人。
　　溪尔善在他们面前刹住脚，急切问道：“怎么回事？你们还好吧？”
　　久焰紧跟其后，也同样地一脸担忧，“我们听说鹤明被几只鸡抓了！”
　　他们二人的目光落在完整无恙的鹤明身上时，松了一口气。
　　宣故不紧不慢地出现，“看你们这模样，是把那几只鸡吃完了？”

　　洛泱：“……”

　　洛泱：“呵，区区小鸡，被我打飞了。”

　　三人一同发出疑惑，“那几只鸡为什么要抓鹤明啊？”

　　眼见着鹤明要如实回答，洛泱眼疾手快地掐了他一把，于是鹤明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眼眶里含着被洛泱掐疼的热泪，他道：“想吃了我。”

　　溪尔善：“！”
　　溪尔善：“大胆！看我去炖了它！”

　　“行了行了，都被我打飞了。”洛泱摆出一副和事佬的模样，拦住了溪尔善的去路，心里对于鹤明的识事务感到十分赞赏，“别为了几只鸡触犯天规，街头不是有杂耍表演吗，你们去看罢，我要找个地方歇会。”
　　洛泱把鹤明推向溪尔善他们，“你也跟他们去吧。”
　　她顺手还塞了几个仙果给鹤明，接着便匆匆转身离开。

　　“什么嘛，诶，洛泱！”

　　鹤明啃了一口仙果，若有所思地看着洛泱离开的背影。

　　打发了他们之后，洛泱转身进了无人的巷子，再出现时，俨然换了一副装扮。她化作男子，穿上了粗布做成的衣裳，往小镇最边缘而去，住在那个方位大多是贫穷的农户。

　　她这一去足足有两个时辰，再回到原处时，天色已暗，月亮悬至中空。
　　街道上人来人往，鹤明独坐于香樟树下，怀里抱着一盏不知何处而来的灯笼，倚着树干睡下。枝繁叶茂的樟树遮住了月光，在樟树下是一片暗影，唯有鹤明抱着微光。
　　鹤明当然不至于那么明目张胆地睡在大街上，他隐了身，只有洛泱能看见他。
　　察觉到洛泱回来了，鹤明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轻轻打了个哈欠，而后才慢慢将眼睛完全睁开，他含糊不清地唤道：“洛泱。”

　　洛泱一时间怔在了原地。

　　鹤明弃了手里的灯笼，这会已经完全清醒了，他起身走到洛泱的身边，再次唤道：“洛泱……”
　　“他们怎么没和你在一起？”洛泱皱眉问道。
　　鹤明答道：“我想在这等你回来，所以没跟他们走。”

　　洛泱有点心疼，“那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白白在这等了两个时辰。

　　鹤明望见了她眼底的疼惜，其实很想说这两个时辰他只睡一觉就过去了，并没有觉得难熬。
　　但本能让他改口道：“没事，你忙完的话肯定会来找我的。”

　　洛泱伸手拍了拍鹤明的脑袋，然后隔着衣袖握住鹤明的手腕，带着他离开人群，到无人的巷口时，才飞身而起，落在屋顶上。
　　他们二人并排坐下，晚风扬起他们的衣摆。在他们的目光所及之处，小镇的灯光连成一片星海。

　　鹤明抱着洛泱给他的仙果，视线停在一户人家的庭院里，那儿这会看起来很热闹。

　　那户人家的庭院中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置了茶、酒，一些水果，还有桂圆、红枣、榛子、花生和瓜子。
　　一位女子将准备好的鲜花插入瓶子，随后又在花瓶前放置一个小香炉。
　　庭院里聚着好几位姑娘家，她们依次在案前焚香礼拜。等到所有人都礼拜结束之后，这才围坐在桌前吃五子，遥望织女星许愿。

　　“洛泱，她们在干什么？”鹤问道。
　　洛泱随着鹤明的视线望去，“她们在拜织女，祈求织女的庇佑。”

　　鹤明似懂非懂地点头，过了好半晌又问道：“她们以后也会这样拜我吗？”
　　他的目光落在那摆满食物的桌面上，搜寻了一番，有些为难地说道：“怎么办，她们摆的我都不爱吃。”

　　洛泱忍着笑意，“放心，若以后真有人给你摆上五子贡品，我便去提醒他们，你不爱吃这个，也不爱吃普通稻谷，就爱吃仙果。”
　　鹤明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后他又问道：“洛泱，那你，你喜欢吃什么？”

　　洛泱认真地想了想，她对吃的倒没什么可执着的，如果真要让她想，她到底喜欢什么，大概就是奇珍异宝了。
　　每次祭拜，还要搜集奇珍异宝来当贡品，实在太为难人了。洛泱笑着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小镇的远处，风吹着树影，月光给天地披上了一层薄纱。
　　不知怎么的，洛泱忽然想起了关于乞巧节的一个禁忌，传说在七月初七这天，牛郎和织女跨越银河，在鹊桥上相会。在天上，久别重逢的牛郎织女要说悄悄话，为了不打扰他们，地上的人们禁止高声谈话，禁止说些不吉利的话。

　　其实无论人间的声音再喧闹，都传不到天界去，更何论打扰到鹊桥相会的牛郎和织女。
　　但这个习俗的出现，本质上就是人们对神的尊敬，千秋万代传下来，真的好像有了一种“高声说话会影响牛郎织女相会”的感觉。

　　那也许不能称之为错觉，洛泱也不能妄下定论。

　　她放轻了声音，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他们什么贡品都不用给我准备，倘若心诚，自会得我庇佑。”

　　洛泱转过身来，眼睛映着鹤明的脸，笑着问他道：“往后仙果我替你寻，稻谷你就勉强收下，好不好？”

　　鹤明微愣，随后乖巧应下，“好。”
　　白色发带随风舞动着，鹤明的目光从洛泱的脸上挪开，落在盛满了“星光”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