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是故人来》四月原野

3、第三章

　　“能商量吗？”周离挑眉，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挤出。
　　崔皓呆住了。他没有想过周离会说出这样狠的话来，他手心里直沁出冷汗来。
　　“哥哥哥……别别别这样，你不看我，还得看……看小泽啊！小泽不能没有爸爸。”领口被紧抓着，崔皓上气不接下气。
　　小泽。
　　周离听到小泽，自然得松了手，他心软了。他将崔皓重重得摔进沙发里，起身坐直，两只胳膊放在膝盖上，低垂着脑袋。
　　“你还好意思说小泽，你在家陪过他几天？你有一点做父亲的样子吗？”周离眼前浮现出小泽白白净净的小脸，他越说越生气，一拳捶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震得桌子一抖。
　　崔皓知道周离是真生了气，他现在怒气已经冲到了头顶，说不准自己哪一句话说的不合适惹着他，拳头就砸脸上来了。他干脆一言不发，抱着脑袋缩在那里。
　　总是这幅样子，周离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他这位好妹夫总是骂不疼打不痒的二皮脸模样，事情事情办不好，吃喝享乐倒总是跑在前头。跟他妹妹结了婚，酒吧夜店还照逛，他实在觉得恶心，也寒心。
　　周离像刚从冰窖里出来一般周遭冒着寒气，他的每一寸肌肉都在紧绷。过了约有五分钟，或者更久，周离终于转过身来，对着缩在角落里的崔皓说道：“我限你，三天之内把小泽送到我那里。”
　　“否则的话……”周离像是想起来有些好笑的事情，“我可知道你藏了不少脏东西，也做了不少恶心事。”
　　“好好好……这都好说，舅舅想看看外甥，这当然可以了！”崔皓连忙讨好的往周离那儿挪，“再以后，只要你想他，我……我就把他送过去。”
　　“你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是，”周离朝崔皓低了低头，以让他听的更清楚，“小泽以后就在我这边了，由我来照顾他，直到他可以独立生活。”
　　周离把后四个字咬的很用力。
　　“这这这恐怕不行啊，这我妈也不能同意啊！”崔皓紧张的有些结巴。接走小泽对他来说是没什么，反正他也是整天不着家，跟孩子又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偶尔还觉得麻烦。只是他妈妈宝贝这个孙子未免能同意。
　　“崔老太太若是想他，也可以接走看看。但是平时念书或者生活，都在我这边由我全权负责。”
　　“小泽毕竟还是姓崔，他毕竟还是我家的孩子，是吧，哥？”崔皓手忙脚乱的在周离面前比划，“你这不能就就就……接走了啊。”
　　周离端坐在那，眼睛只是盯着桌面，仿佛在耐心的细数花纹。他懒得和崔皓这种无赖浪费时间，“你前天从黑猫那儿买了些什么东西，不用我细说了吧？”
　　崔皓一惊，身子连忙向后压去。
　　“还有，恒惠集团的账目，你哥哥身上的案子，这一桩桩一件件……”周离干脆隐去不说。
　　“我接走小泽，你母亲若不同意也行，只是这代价有点太大，我怕你母亲到时承受不起。”
　　一击致命的威胁。
　　崔皓只觉得后背发冷。原先以为他是个不愿沾染是非的闲士，现在看来，外界都错估了他，他周离实在是个心狠手辣的狠角色。
　　“我会回家商量商量。”
　　“不是商量，是通知。”
　　“好。”
　　周离回到家里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屋里黑着灯，他懒得伸手摸开关，顶着黑走到书桌前，拧开了小台灯。桌子上整齐的摆着电脑和笔筒，日历上除了圈圈点点没有额外的标记。
　　他一向谨慎，重要文件从不放在桌面上。即使平时家里除了每天打扫卫生的廖阿姨会来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了。
　　谨慎行事。
　　他母亲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周离背过书桌，盯着城市里星星点点灯光汇聚成璀璨的灯海，看起来夺目极了。但他从骨子里生出一股凉意，仿佛那宛若炭火的明亮与他之间隔着晶莹剔透难以跨越的万层冰海。
　　温度是负数。
　　裤子口袋里的电话忽然提示，周离翻开手机，查阅信箱。
　　没错了，手机上是赵明然有些腼腆的笑脸。站在大学门前，她的笑意仿佛要溢出屏幕。周离盯着那笑脸看了一会儿，实在猜不透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值得开心，她那神情几乎是全心全意的欢喜。周离脸上也不自觉的爬上了笑意，他挑了挑嘴，将松弛的神经放松下来，只是一瞬，随后又恢复了常态。他将文件进行处理，删除发送记录，然后将手机卡掏出掰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远处大楼上的灯光渐渐暗下来。
　　病房里的赵明然挠了挠眼皮，翻身换了个姿势继续酣睡，她什么梦也没有做，睡得香甜。
　　所以她并不知道，这一劫，她大概是如何也躲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