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羁》Kim陵光

21、晏清

　　魔界出了大事，小魔王不见了。

　　自小魔王前日同魔帝在大殿内争执一番后，当夜便不见了踪影，魔帝派出去寻找的魔卫们几乎将整个魔界翻过来也未有结果，小魔王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不知去了何处。

　　时日久了，魔宫内开始传出些许谣言——

　　“我听说小魔王是为了神界风神才和帝上争吵不休，跑出魔界的！”

　　“谁说不是呢，听闻小魔王前些时日独自进过风神所住的偏殿，待了许久才焉巴巴的出来。”

　　“早就听闻小魔王心悦风神，如今为风神同帝上争吵出走，此事一出，他俩的关系更是板上钉钉。”

　　“风神温润如玉，小魔王丰神俊朗，真真是般配的一对儿……”

　　“…………”

　　谣言越传越多，僭越之话也越来越荒唐，不知怎的就传到了魔帝的耳中。

　　魔帝震怒，将那些个嚼舌根的魔卫魔侍们扔进魔冢喂了亡灵。

　　魔帝端坐在寝殿长桌前，心中郁结之气久久舒展不开，想起前日奉之前来找他说自己要去人界保护下界历劫的倾衍时，他便气不打一处来，将桌上摆放的水果扫到地上。

　　一旁的魔侍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默默低头收拾着地上的狼藉。

　　人界，某隐蔽的密林深处，一小木屋前。

　　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不断从紧闭着大门的木屋内传出。

　　木屋外，一粗布麻衣的男人正焦急的在屋外来回踱步，时不时的转头望向木屋。

　　已经三四个时辰了，屋内的夫人还是没生出来，想他晏堂一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如今要他夫人受如此苦楚。

　　屋内的叫声一声高过一声，晏堂努力的克制着想要冲进去的冲动，在屋外不断的求神拜佛。

　　许是神佛终于听到了他的诉求，半个时辰后，屋内终于传来一声并不洪亮的婴儿啼哭。

　　晏堂猛一转头，虽然哭声并不洪亮，但依旧给了他希望。

　　木门开了，产婆抱着刚出生的婴孩从屋内欢欢喜喜的跑出来，“恭喜恭喜，是个男孩！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没出来，快些抱着。”

　　晏堂欢喜的从产婆手里接过婴孩，产婆一甩手便又进了里屋，屋内停了片刻的尖叫再次响起。

　　他早已同夫人想好了名字，“清”字，男女皆可用，淡漠名利，清寡无名，这也是现在战乱期间最好的生存方式。

　　如此，便叫这孩子为晏清了。

　　怀中的婴孩忽然哭了出来，晏堂低头正欲安抚，忽然瞧见无数樱花从天而降，落满了整个院子。

　　看了看从天而降的樱花，又看了看怀中已停止哭泣的婴孩。

　　他一出生，木屋前便落满了樱花，这是祥瑞还是凶兆？

　　很快，第二声婴孩啼哭自屋内响起，同前者一样，是个男孩，取名晏樾。

　　夫人生了一对双生胎，且皆都是男孩，而夫人却因此伤了根本，始终病痛缠身，没几年便早早去世，晏堂可谓是有喜有悲。

　　转眼间便是六年过去，晏清身子弱，时常待在木屋内作画读书，晏樾却是完全坐不住，活泼好动爱惹事，不是今日爬树掏了鸟窝，就是明日捅了马蜂窝被追的无处可躲，着实让晏堂头疼得紧。

　　奉之隐去身形，站在正认真读书的晏清身旁直直的望着他，这六年来他一直如此，隐去身形暗中保护他，让他免了一些不必要的伤害。

　　如今木屋内只有他一个人，认真看书的晏清。

　　伸出手想要摸摸他，却又收了回来，他现在隐去身形如同魂魄一般，触碰不到实体，他忽然开始懊恼，懊恼人界的生长速度为何如此缓慢。

　　不过懊恼片刻后随即一笑，看着认真看书的晏清，“无事，我等你长大。”

　　这日，晏堂打猎回来，一眼便瞧见晏清发间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发簪，随即将晏清招呼过来，“清儿，告诉爹爹，这木簪从何而来？”

　　小晏清眨了眨眼睛，茫然摇头：“一位自称天神的老者前来给孩儿的，孩儿觉得好看，便插在了发间，爹爹若是喜欢，那便给爹爹吧！”说完就要伸手去取发簪。

　　晏堂闻言想到了晏清出生那日莫名落下的樱花，伸手拦住他，“既是清儿喜欢的宝贝，爹爹怎么能要？清儿好好收着便是。”

　　奉之站在晏清身前，眼睛紧紧盯着他发间的那支同他发间所别的极为相似的木簪，待他仔细观察时才觉察出了区别，他的那支是樱花树上的樱花木所制，灵力强盛，雕刻精美。

　　而晏清发间那支，并不出自樱花神树，倒是极像修为微弱的精灵所幻。

　　随即捏了个诀验证心中的想法，待木簪显现出那些个精灵的原身时，才撤回灵力，果然是樱花族的精灵所化。

　　正认真翻阅手中书页的晏清忽然觉得浑身一冷，抬头望了望屋内，原是窗户未曾关好，才让屋外的冷风吹了进来。

　　起身走到窗边，预伸手关窗，便叫晏堂牵着晏樾匆匆跑进屋。

　　他只听到一句“清儿，快走！”，便被晏堂拉着从后院离开了木屋，恍惚间，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阵阵马蹄声……

　　十四年后。

　　先国主驾崩，幼主继位，天下之权掌握在摄政王一个人的手里，一时间天下动荡，各路王侯将相，皇亲贵族都想谋得皇位，其中不乏一些邻国之主。

　　要想谋得皇位，就必须要请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有着“赛诸葛”之称的晏清出山为其所用。

　　晏清曾师承伴月山庄，学的山庄庄主一手好本领，学成出庄后，便做了一次轰动全天下的预言——

　　“天下主，慕氏也，三代亡。”

　　预言一出，天下人皆无信者，都道那慕氏一族身有家族顽疾，药石无医，何以能做这天下主？

　　可偏偏应了那预言，慕氏一族做了这天下主的宝座，且因家族顽疾之故，皆不长命，到第三代时，朝政把持在摄政王宁氏之手，天下主的位置有名无实，等同亡国。

　　晏清当年的一个预言，让他的名声大噪，可他却在不久前归隐山林，还道：有缘者自可见。

　　宸国王宫，王主寝殿内。

　　王主最近犯了难，派出去寻找晏清的人皆是无功而返，别说什么深林木屋了，就连个炊烟都没瞧见。

　　天下主的位置，他早已垂涎颇久，也自负有这治理天下的能力，奈何自身谋略之项不堪直视，他需要一个军师，而晏清便是最好的人选。

　　他要赶在所有人之前找到晏清，让他为宸国其所用，助其一臂之力。

　　奈何终是无缘，未曾寻到。

　　正愁苦之际，门外的传话侍卫忽然走进殿内，“王主，大将军来了。”

　　紧皱许久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快让他进来！”

　　殿外走进一人，玄色锦袍，木簪挽发，一红一个黑的异瞳甚是惹眼，此人是奉之。

　　王主热情的上前亲迎，“奉卿此时来此，有何要事？”

　　数年前宸国忽然来一将士，自荐说是能够帮助宸国成大业，王主不信，遂让其带领军队攻下邻国城池，若三日内成功攻下，便封其为宸国兵马大将军。

　　本以为其人只是空有噱头，谁知还未到三日，前线便传来攻破城池的战报，王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随即立其为兵马大将军，对其也是极其尊重。

　　奉之拱手一礼，“微臣前来，是想询问王主，晏清可有寻到？”

　　王主摆摆手，道这晏清委实难寻，派出去寻找的人都是无功而返，着实让他心烦意乱。

　　奉之垂眸思虑片刻，自请前去寻找晏清。

　　王主一愣：“奉卿真的愿意？”

　　“自然，不过奉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王主准奉之独自前去，奉之定能将晏清带回来。”

　　奉之自请前往，王主自是欢喜不已，连带着他提出的任何要求也全数答允，毫无二话。

　　郊外深林，小木屋前。

　　木屋的门大开着，院内的圆桌上，摆着一壶清茶，两个瓷杯，壶中清茶还冒着些许热气，却唯独不见木屋主人的影子。

　　奉之自顾自的走进院中，他知道晏清就在这附近并未走远，走到桌前坐下，品起了那壶清茶。

　　奉之不禁暗笑一声，心道，果然是喜好品茶的性子，连下界历劫都未曾改掉。

　　举杯送至嘴边，正欲喝茶，身后忽然传来一清冷之音——

　　“公子不请自入，可是礼貌之举？”

　　声音虽清冷，却难掩话语中的温柔之色。

　　放下手中瓷杯起身，回头看向门口，正巧对上站在门口一身白衣的晏清的双眼，微微一笑，算是问好。

　　看着堂而皇之的进入木屋自顾喝茶的人，晏清心中有些厌烦，但当那人转过身时，晏清心里的厌烦忽然间消失不见，瞧见他那双一黑一红的异瞳时，让他生出些许好奇之意，那微微的一笑，更是让他仿佛定住一般，愣住了神。

　　以前在伴月山庄虽也见过许伴月山庄多与众不同之人，却从未见过如眼前人这般特别的。

　　“投靠宸国？”晏清听着奉之的话，不禁觉得好笑，“我归隐山林不问世事已许久，公子今日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拒绝之意明显摆露，奉之也不恼，他前来此，自有足够把握能将他请出山。

　　放下瓷杯不急不缓的再倒一杯清茶，将他心中最想知道的事说了出来：“晏公子可是在寻令弟？”

　　闻见此话，晏清拿杯的手一顿，随即将瓷杯放置桌上，抬头同奉之直视：“你知道樾儿在哪？”

　　爹爹年轻时因擅打兵器而被朝廷传召，希望其为国主铸造一把绝世好剑，爹爹以停止铸造为由拒绝朝廷而被追杀。

　　幼时，他同爹爹还有晏樾逃跑避难时在一密林深处走丢，独自在那林子里转了许久都未曾转出去。

　　后来被伴月山庄的庄主所救，成为座下弟子，学成离庄时便一心想着寻到爹爹同晏樾。

　　他以晏清一名做出“天下主慕氏”的预言，后归隐山林时还特意留了“林中木屋”这一线索，只是为了让爹爹和晏樾知道自己还在这世上，来寻找自己，以得团聚。

　　可数月过去，该等的没来，不等的全都不请自来。

　　如今奉之突然对他说出这话，定是知道晏樾的下落，否则不会这么问他。

　　奉之看了一眼晏清发间的木簪，对其一笑，“若你肯出山帮助宸国，我便如实告知令弟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