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山海》山伏大宝

22、天地试锋芒5

　　各自安好后会无期

　　那日，杻阳山众仙家于令丘山困兽，景濂一行人感受到杻阳山危机中伏，火速飞驰救援。

　　琼林无巅阁双重结界几乎同时被攻破，预警大作。
　　杻阳山新世代的后辈们，成长于洪荒一战后的平和岁月中，哪里见过如此阵势。
　　杻阳山为朱明上神坐镇，乃九壤南境第一山门大宗，首座景濂上仙也是当世仙君的头把交椅，麾下仙君成群，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幻想自己有绝地通天之能，敢来挑衅？
　　然而，此时此刻，杻阳山诸仙君们正因颙（yóng）兽为害，皆远在千里之外的令丘山，独独剩下养伤的堂庭山主位——青烨上仙。

　　远山竹林掀狂澜，暗客侵袭尽凶险。
　　灵力相斗光纹暴闪，战斗打响。
　　待新世代们提剑冲入琼林无巅阁残损结界，已见负伤上阵的青烨上仙立于阁前，寸步不让，独战暗客几人。

　　那青烨上仙起势作法阵抵抗暗客剑阵，长衫血迹斑斑，可见暗客几人修为不低。
　　两方相歭，暗客互相交换眼色，变阵顶位，以群攻的剑阵死死拖住青烨。
　　其中一人飞身而出，想是另辟一路闯入琼林无巅阁中。此时新世代们救场赶到，见势不妙，一跃而上，众人于半空中出招拦截闯阁的暗客，那暗客横剑一扫，修为深厚，剑气难抵，逼着新世代们连连后退，其中几人勉强站立，强撑再攻，死命拖住暗客闯阁。
　　青烨眼见新世代们哪里是闯阁暗客的对手，示意他们前去拖住剑阵中的那几名暗客，自己亲自对付那个闯阁高手。

　　闯阁暗客轮番被青烨阻挠，自己负命前来，攻破外部结界，却遇琼林无巅阁第二重结界从内部被破出！机遇难逢，他深觉时机已不多，看青烨已然浑身浴血，便猛催灵力，欲下杀招。
　　但见青烨与其对视，不见丝毫畏惧，好个硬骨头！
　　那闯阁暗客起势攻击，玄光一现，竟是大成的金仙段位。
　　青烨受颙兽袭击的旧伤未愈，到此刻，以是拿命来博，明知自己处于弱势，也准备生生接下对方的攻击。
　　琼林无巅阁前，闯阁暗客光刃飞斩，欲将青烨置于死地。
　　不料，他的光刃于半空中被强力击断，自己反被那外来的力量震退三步。
　　时机已逝，千里驰援的景濂上仙，穿云归来。

　　新世代们见筌珖元君随首座归来，士气大振，攻势全开。
　　筌珖将重伤的青烨扶于一边，旋身率领新世代们杀向剑阵暗客，将其尽数俘虏。
　　闯阁的暗客深知哪里是景濂的对手，见大势已去，现下已无逃生机会，便对景濂发起自杀式攻击，景濂轻而易举就地化解，将其降服。
　　来袭者被囚于俘虏圈内。

　　“何人来袭？”筌珖冷声呵斥，御剑正对暗客眉心。
　　闯阁暗客鬼魅一笑，打出暗号，所有人同时自燃，火焰瞬间吞噬全身，黑烟散尽，化为乌有，不留下任何信息。
　　筌珖冲入琼林无巅阁内，仅见古籍飞散，书架倾倒，一室狼藉，禁足于此的弥蘅，毫无踪影。

　　筌珖牵头新世代们收拾残局，景濂给青烨疗伤之后，重新为琼林无巅阁布置一层结界，让一切如初，仿佛不曾被偷袭，严令将消息锁在杻阳山内，避免引发不必要的动荡。
　　琼林无巅阁后期盘点，那群暗客最终未能闯入内阁，杻阳山并未损失，只是弥蘅失踪了。
　　筌珖搜遍杻阳山下辖诸山，也不曾发现弥蘅的蛛丝马迹，很是焦心。
　　景濂用灵力于阁内搜寻弥蘅的气息，直觉她该是打开了某种符咒之力，被召唤至一个很远的地方，因此南境诸山并无弥蘅的气息。

　　待广嵇上仙自令丘山返回杻阳山大殿，才得知此事，立刻化出怀谷中另一片龙鳞，将龙鳞控于半空，催动灵力通过自身的龙鳞感知弥蘅所在。龙鳞中残存上古神元的气韵倒是比弥蘅自身的气息更强，反而更容易探查。
　　龙鳞内微光流转，筌珖目不转睛，广嵇收势，松了一口气，安慰道：“弥蘅性命无虑。”
　　筌珖才放下心来，广嵇又道：“只是龙鳞内残存神元呼应微弱，恐怕弥蘅身在千万里之外，光讯飞书已失效，以至无法取得联络。”
　　此后，景濂上仙命广嵇继续以龙鳞监控弥蘅的实时状态，又命筌珖向外宣称令丘山颙兽作乱，杻阳山已妥善处置，一切无恙。
　　暗客无一生还，颙兽之害亦被制服，可是琼林无巅阁仍在，幕后之主所求为何？此后又将如何？费心出海布下的渔网，怎愿无功而返，一网不成，必定再下一网。

　　广嵇暗叹，景濂还是那个景濂。
　　筌珖看见尊上一张冷静的脸。
　　有人在谋棋局，景濂首座选择落座对弈。

　　北荒
　　推翻晦明之神主宰的北荒大陆，突破万年封锁禁锢，百废待兴，大众干劲很足，精神饱满，纷纷立志大展拳脚，热烈讨论将要背负的权利与责任。
　　集亥居功甚伟，司章尾山，晋阶主位上仙，北荒诸部推崇备至。

　　自上位以来，集亥事务繁忙。
　　安置兽族栖息地，平衡部落联盟中土地分拨，鼓励以玄丘城为首的贸易往来，全力恢复与九壤氏族小国间的交流。整顿柔利部万年垄断的冰精矿源，整合部族力量，控制开采，提高作业安全系数，让北荒大众安居乐业。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要数开山立宗，章尾山这位主位上仙大力提倡大众修玄，既能保卫家园，更要发掘自身潜力，树立弘扬正道、扫除歪风的大格局。
　　总之，集亥很忙，忙到弥蘅跟他告别的时候只见了匆匆一面，也是大战晦明后的唯一一面。

　　弥蘅忐忑地走进观澜殿大厅，甘肸、朝克所有人都在，集亥和图庆老城主立于一群人之中，正在研究大厅中浮现的北荒堪舆图，看见她只身前来，众人暂停讨论，纷纷注视着她。
　　“我是来跟大家告辞的。”弥蘅环视一圈，最后焦点落在了集亥的轮廓清晰的脸上，此刻他没有表情，也没有看她。
　　“反噬已解，符咒已散，我要回家了。”
　　甘肸看了眼集亥，集亥只道：“一路顺风。”
　　他并没有拦下她，听到集亥的送客之声，弥蘅暗自松了一口气。
　　万幸集亥大战当时处于禁术之中，对于晦明的诡计一概不知，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那就态度自然一点，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现在，她扮演的小呦要回到独苏山——浮昂上仙身前。

　　长卷舆图之上，山川径流绘画简洁，距离标注清晰，言简意赅，这是小呦手绘的北荒舆图。
　　集亥握着舆图，小呦归家的急切仿佛透过纸背显现眼前，她本就不属于这里，不属于大荒，她生在安稳的世界中，无忧无虑，那里才是她的归宿。

　　晦明之神元神散去，禁术解除。
　　集亥于昊苍大阵内抱起一身血衣的弥蘅，他紧张地将手掌放在弥蘅额头之上，催动灵力，果然试探出与自己体内强烈呼应的真龙血灵。
　　天量的真龙血灵被这个意外卷入的孩子得到，集亥指尖颤抖，目光僵直。
　　绝境炼狱的修行，他不怕。
　　屠戮王神的搏命，他不怕。
　　赌上北荒万年的经营，他不怕。
　　可是命运！并没有放过他。
　　他所做的一切，想拥有的一切都在这个孩子身体里，他只要再用一遍禁术，再吸取一次血灵，他们在昊苍大阵内，没有任何人可以探视内情。
　　“烛九阴！”集亥声嘶怒吼，他用颤抖的双手紧紧抱着弥蘅。
　　杀了她，他做不到。
　　集亥打出血灵之结，灌入自身的灵力，将秘密永远的封印在这个娇小的身躯里，一意孤行。
　　就这样结束吧，守住秘密，你还是原来的你。

　　离开前的日子。
　　甘肸带来集亥送回的舆图，弥蘅接过，甘肸叮嘱弥蘅回到九壤之内，立刻毁掉舆图，忘记北荒发生的一切，切忌提及参与弑杀王神，若不能守住秘密，必然引祸上身，遭受山门审问，自身亦逃不了干系。
　　弥蘅深知此事利害，明言必将其忘于心间，烂于腹中。
　　这一切因缘巧合，连同她开启的上古符咒，只限于参与弑杀王神的几人知晓，一切守口如瓶。

　　弑杀王神不敢提，那么，多日以来，自己被迫获得真龙血灵一事更是令其惴惴不安.
　　那日大战醒来，弥蘅只觉身体中灵力充沛，一振玄光，自己竟然晋级天仙段位。
　　回想起晦明的话语，她清楚自己得到了集亥瞒着众人也要得到的宝贝。当弥蘅意识到集亥的真实欲望，看懂弑杀王神事件背后的一切动因，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往日的披靡君，他的面目变得无比陌生，像是她重来都没看清楚一般。
　　而她自己，又在弑杀王神的阴谋中，成了帮凶，弥蘅思绪很乱，罪孽深重。
　　她心中有对集亥的顾忌，更有对帝神禁忌的恐惧。
　　那一段上古诸神之争的禁忌往事，在现世绝不能提及，被诸仙上神知晓，打破默认的契约，只会成为众矢之的，更是罪加一等，更甚至将杻阳山牵连其中，百口莫辩。
　　集亥，这个不可揣摩的危险人物，惟有选择尽快逃离，才稳妥。

　　弥蘅要回家了。
　　无故消失，筌珖阿姊一定都在四处寻她，不知道闲阿翁是否回到了杻阳山中？弥蘅想起还要面对首座仙尊的责问，时间不能再耽搁。
　　北荒距离南境千万里，上仙大神自然可以腾云而去，弥蘅天仙仙阶只能达到近地闪现，一路穿越中间的无人之地，很是磨人。
　　她计划先到九壤中土附近的地界，再想办法联络杻阳山返程，计划的很好。

　　送别弥蘅的那日。
　　玄丘城城门下，一起共患难的战友皆已到场。

　　如果没有真龙血灵这个烫手山芋，在北荒的经历，对弥蘅而言可谓传奇。
　　昔日琼林无巅阁中万卷书的奇谈，在行万里路的途中一一实现，回头看去，这一路跌宕起伏，精彩绝伦。她亲眼力证绝世天才横空出世，能和甘肸、朝克、图庆老城主一众人杰联手抗敌，成为名义上的天降之子，第一次被人看重，成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这样的视野和经历，和自己在杻阳山中修行截然相反。
　　杻阳山是大神上仙万年守护的安稳之地，她到了外面的世界，方才知晓在杻阳山的庇护下，自己是如何安逸的修行成长，从未历经风雨，更不知何谓沧桑，想要成为有实力的捍卫者，还要承担更多。

　　柔利部的酋首率先送上两大袋冰精，说：“这种北荒独有的稀缺之物，不仅能沿途做保护防御，且能在到达中土后，以物易物中保障你的所需。”
　　弥蘅自然知道冰精之妙，认真谢过。
　　甘肸上前说：“岐舌国人遍布方舆大陆，九壤各地的岐舌馆甚多，若如危难情急，可前往求助。”
　　甘肸赠上的是一个锦囊。
　　“此物甚好！”弥蘅嬉笑接下。
　　轮到朝克和图庆老城主上前，朝克突然给了弥蘅一个大大的拥抱，悄声在弥蘅耳边说道：“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你站在我身边，谢谢你，小呦，我一定会去九壤找你。”
　　弥蘅拍拍他的肩头，笑答：“一言为定。”
　　朝克与弥蘅分开，图庆老城主微笑上前，挥手示意，三人小队上前见礼后立于弥蘅身后。
　　弥蘅不解，图庆解答：“北荒和九壤的隔绝已破除，这三人是玄丘城的先期使者，前往林氏国，然后探访九壤方国，以期交往，实现商贸往来。正好，可伴小呦一路同行。”
　　弥蘅真诚谢过图庆老城主，明白其意，实为护送。

　　弥蘅将众人所赠之物，一一收入怀谷之中。
　　最后，她抬起头，目光终于落在人后的集亥身上，几分心虚，她自觉还是说几句告别显得自然些，只见集亥抬手，四只青焰蜪犬显形。
　　集亥开口：“此去路程遥远，近地闪现对灵力耗损极大，这些蜪犬为王兽所选，已经驯化，你们四人乘蜪犬离去为好。”
　　弥蘅点头，“甚好。”
　　四人乘上蜪犬，渐行渐远。
　　弥蘅终是忍不住回头，她大喊道：“大家保重！”
　　众人上前几步挥手示意。
　　集亥站在玄丘城大门下没动，弥蘅盯着他，看着这个横空出世的新贵，心情复杂，再不相见便能各自安好吧。
　　她心里默念道：后会无期！
　　集亥面色微动，弥蘅吓了一跳，难道他听见了？

　　图庆望着蜪犬载着弥蘅离去的空空背影。
　　天高地阔，人海茫茫，却只有这个孩子带来昊苍大阵的顶层，开启上古符咒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机缘。
　　也许，他们都错了，弥蘅和集亥，天降之子本来就是两个。
　　也许，不只是北荒，古陆大地都会因其而改变。
　　谁又能料准。

　　日升星沉。
　　集亥于玄丘城夯土墙头远望，蜪犬王兽领命而去。
　　“既遣蜪犬，又命王兽一路暗中护送，你冷漠之下的这番关心，小呦又怎能知晓。”甘肸从暗处现身，晃脑感叹，立于集亥身边，深知其秉性。
　　见集亥并未理会自己，他又问：“既然都在弑戮王神的同一条船上，为何不留下小呦？”
　　初阳的光晕，打亮集亥的侧颜，使其染上一层暖色，集亥平静说道：“小呦自有仙君庇护，于山门中，平稳安然地度过一生更好。”

　　“晦明已灭，为何你的玄光仅是大成的上仙？真龙血灵本该助你进阶上神，至少达到神级。”甘肸终于问出大战之后的疑惑，目前的结果实乃计划之外。
　　集亥沉默一刻，坚定说道：“也许命运觉得我还不够资格，无妨，来日方长。”
　　甘肸肃颜，前途艰难万险，集亥还有崎岖长路要走，他会一直陪在他的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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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卷一荒原篇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