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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斩杀 ...

  •   泰和帝瞧着贾珍跟霜打茄子似的,嘴角弯弯,负手看了眼湛蓝的天空。随着一日日的渐热起来,这天是万里无云,唯有高悬的金乌依旧勤勤恳恳的散发光和热。

      就像在宣誓—天无二日,人无二君。

      这般想着,心理最后那丁点的烦躁也消退了去了。

      要知道,也许是因为从贾珍口中听闻悟心大师的言语,也许是因为多年的历经世事的直觉,也许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感觉今日便是贾代善彻底行动之时。因避免两地传递消息走漏,他是全权交给了贾代善负责。

      故而,别看他嘴角含笑,这心理说实在的也有些七上八下的。毕竟,冒天下之大不韪啊!但又不得不老夫聊发少年狂!

      他是帝王,跟人拖拖拉拉,拖泥带水,叽叽歪歪,矫情嘛玩意呢?徐徐图之,也免不了私下一群暗戳戳觊觎皇位,盼着他早死早超生的,索性还不如仗着现如今,正大光明一锅端!

      面色带着一抹坚毅,泰和帝又抬眸望了眼金乌,不容分说的带着贾珍去逛上书房,考核自家皇子龙孙。

      而被考核的皇子龙孙们此刻还是不少人心中的希冀,尤其是被贾代善困在院子里的官吏们。

      ============

      扬州巡盐御史府内大厅,现今跟贡院的考舍一般,桌椅板凳排列井然有序,间或还有侍卫巡逻。而被监察的对象,倒不是考生,反而是官吏们。

      官吏们看着眼前平铺的厚厚一叠纸笺,手里握着毛笔,大多都有些哆哆嗦嗦,哪怕极少数还维持着镇定,但也忍不住眼角余光四处的打量,不敢率先落笔。这种事情,写多写少了,谁都说不准等待他们的是什么遭遇。

      宋大仁混在一群官吏之间,眼眸左右看了一眼,带着一抹的算计,脑海飞速回旋了一遍,一咬牙,打算自己做一回出头鸟。

      他宋大仁不能折损在这里!

      他还要帮主人监察各家,完成风水局,到时候主人就可以功法大成,那他也就报了这些的恩情了。

      跟众人一般,宋大仁沾墨水的手抖了又抖,因为胖,额头上的汗珠一颗一颗的似乎黄豆一般的嘀嗒流淌在信笺上,将墨汁都有些晕染开来。不过,当然下笔写的时候,宋大仁眼里却是带着一抹从未有过的坚毅,一笔一笔的从容不迫。

      在人上首看得清清楚楚的江南总督见状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心理一时间闪过万千画面。

      他是寒门出生,靠着娶了前首辅李阁老的孙女,算个“女婿党”,外加自己实力,长袖善舞的,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三十来年,才当上了堂堂的封疆大吏。可绕是如此又如何?看看贾代善那傲然欠揍的模样,谁都明白差距在哪里—家世!

      可没办法啊,他的子嗣都不如他有才学,故而只能希冀与从龙,好做出点事业来,让新皇能够看在汗马功劳的份上,赏个爵位。但凡有个爵位,好歹还能维持两三代的富贵,那时候自然可以期待子弟中出现会读书的。

      远的不说,那姑苏文信侯后裔林家不就是如此?仗着爵位,等来等去,终于等到一个读书好的苗子。不过,这林家也真子息薄了些。

      江南总督面色带着一丝的嫌弃,还有更多的希冀—若他能够挺过这一关,还是得多生些子弟,日后好互相扶持着。

      “所以我真不能动笔!不管写了什么,传到了皇子耳中,到时候便是两头讨不得好。”江南总督在心理叹道,鼓励自己只要熬着,等到了外头见此不对劲,到时候自然会联系其他人。

      谅贾代善也不敢真动手杀人,充其量也不过是软禁而已,只要京城得了消息,不管如何,他便是有救了。

      现如今皇帝年前大动过一批人,又岂会再大动干戈?这样不利于朝政稳定啊!

      将支撑自己的理由来回回旋了好几遍,哪怕依旧抑郁之气簇在眉头,江南总督还是竭力摆出一副官位赫赫的模样来,猛得一拍桌案,斜睨了眼拿着刀剑巡逻的侍卫,厉声喝道:“那荣公难不成还要绑了本官不成?我乃帝王亲自任命的江南总督!皇上……”

      在隔壁喝口茶的贾代善听着传入耳畔的话语,“啧”了一声,回到大厅截住人的话语。

      这简直上赶着让他杀鸡儆猴的。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都没听过吗?”贾代善一甩袖子,“传令黑蛟,将江南总督九族都押过来。”

      “你……”

      “你什么你?给脸不要脸了!”贾代善面色阴沉,“你以为自己藏得很深?可你能够确定你家的子弟很能耐吗?”

      全托贾赦那小子做得梦给了皇上灵感,反向操、作去查各家子弟,一查一个准的。即使大多数的子弟是不知自家长辈事情,但是以小窥大,还是能够寻到些蛛丝马迹的。

      诸如这江南总督程大人,纳妾纳的时间点就特微妙—李阁老告老还乡后,李家青黄不接时。再顺着这么调查调查,自然也能发现程家,李家那些缠缠绕绕的私下联络。

      其实若说以往,泰和帝还不会如此动怒的。可偏生江南这地,因为江南总督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渐渐的蛇鼠一窝,牛鬼神蛇都跑出来了。

      江南总督听闻这话,心中咯噔一声,面色有些灰白起来,感觉贾代善那若鹰隼的目光一下子似乎就能够射到人心底里,知晓那隐藏最深处的秘密。心理的那些仪仗,不费吹灰之力便被打击的干干净净。

      越想越觉得恐怖,江南总督刹那间软绵绵的。整个人都都堪堪靠着依在桌案上才不至于两腿无力,滑落在地。

      瞧着还未两军正式交战,便心生了几分了怯意的江南总督,贾代善丝毫不吝啬的在给人添一把火,示意听风将收罗而来的证据摆在人跟前。

      当官的有几个经得起彻查的,哪怕他贾代善也不能,但他乐意做帝王手中的刀刃!

      而与此同时,江南总督看着摆在自己跟前厚厚的一叠文书,都不用往下翻,瞧着第一封自己亲笔写的信,面色便彻底灰白了起来,唇畔颤抖了好几下,才找到了声音,带着些咆哮,“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这他给四皇子写的信笺,怎么会在此?

      “是你蓄意抹黑,我要面见皇上,我堂堂的……”

      “拉下去!等人家眷到来,一同对外公布。”

      贾代善声音不咸不淡的,没多余的情感,就像那戏本里冷酷无情,铁面无私的酷吏。可偏生这声音在其他官吏的耳中,不亚于夜间索命的黑白无常。只感觉丧钟一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还余音袅袅,绕梁三日的,不由得脑中不由得空白一片,当下再也不敢有任何侥幸的心理,忙不迭动笔。

      尤其是还有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尖锐凄惨叫声传来,更是刺激着众人心惶惶不安。

      贾代善听着传进来的几声哭噎声,抱拳横扫了眼众人,面色阴沉的跟包公似乎的—真真一群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家伙!

      “现如今的官场还真不如以前。”贾代善心理腹诽了一句,转身缓缓抬头看天,他记得那时候有好些敢傲骨铮铮的,敢直言劝谏,有下官追着上峰揍的……

      虽然那些时候,他只不过在边关,但还是听闻过不少热血澎湃的传奇故事,就像话本里写得那样。

      可那些锐利护国之辈呢?有的殉道而亡;有的殉难了;有的变圆滑了;有的宦海沉浮中失去了本性;也有的沦为刀下一缕冤魂。

      随着回忆,贾代善缓缓吁口气。未来,他不知晓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瞧着那随风飘荡的衣摆,宋大仁抬眸眼角余光扫扫背对着他的贾代善,眸光闪了闪,抬手用自己都有些汗淋淋的衣袖擦擦脸,一开口语调带着些颤音,结结巴巴着:“启……启禀荣……荣公,下……下官写好了,您……您过目?”

      侍卫看了眼宋大仁,瞧着这一战,几乎都能熬出一两斤油来的大胖子,心理啧啧了两声,面无表情的拿着都有些湿漉漉的纸张呈送到了贾代善跟前。

      贾代善一目十行的扫过。这馆阁体看起来还挺漂亮的,可经过人这汗液一侵染,都有些模模糊糊的,还得仔仔细细看了看,才能依稀辨认出一二来。

      因怀着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每个人,贾代善一瞧着这带着汗臭味的坦白信,没来由的脑海就浮现被自己捏手里毁掉的退婚书。

      两者莫名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看来做坏事的手段还是差不多的。

      心理腹诽着,贾代善睁大了眼睛,一一看过,瞧着人所书的最后最新的一件有违官德之事,转身幽幽看着弓着身的宋大仁,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问道:“宋大人,还挺实诚的,连帮我贾代善宣传八字不合的消息都写了?”

      “下官……”宋大仁一听这话,似被吓楞了直接“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急声道:“下官……下官那是鬼迷心窍,鬼迷心窍。也是想给人一点教训!荣公,您明察啊!”

      “听风,去核对。”将信笺递给听风,贾代善瞧着一副恍若惊弓之鸟的宋大仁,心理对人的警惕心却是愈发高了些。

      干脆的连面上也有些带出来,贾代善冷冰冰的开口:“起来吧,宋大人。这种事,为人父母的确很生气,我贾家的私物还轮不到任何人插手。而且,你觉得我贾代善是因私废公之人?!”

      宋大仁身形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一下。

      “但现如今我铠甲在身,公务在身,还用跟你因此计较。说句现实的话语,既在官场,你,还有在做的众人,一心一意为百姓,忠君为国才是根本,若没了这个本心,那就是鱼肉。”贾代善毫不犹豫,一字一顿的开口,横扫了众人一眼。

      屋内的官吏们吓得抖了又抖。哪怕接连遭受贾代善的震颤,还是无法习惯人如此直白的说话方式。

      不过既然有了领头者,其他人也渐渐将自己所犯的事情写了下来,然后昂长了脖颈颤颤抖抖的瞧着对面那核对的一行黑衣侍卫,眼里带着无限的惶恐。

      等待的时间格外的煎熬,尤其是随着金乌西落,这天色一点一点的黑暗了下来。在夜色笼罩下,所有人哪怕被送了饭菜过来,也味同嚼蜡。

      但偏偏这样的日子还是得过。

      尤其是这样的等待竟然没有一个时间节点。

      滴滴答答的看着桌案上的沙漏流淌,不知不觉度日如年的,一天又过去了,而后又一天过去了。到了被软、禁的第三天,听者屋内众同僚的惶惶然窃窃私语声音,哪怕有些理智算计的宋大仁也有些耐不住了,抖着,“荣公,还恕下官斗胆,您这样将我等全都软、禁一起,若是府衙内出了什么事情那……”

      “没见有人来寻找你们吗?”贾代善闻言放下手中的书本,态度颇为和善的开口的,“本公早就对外解释过了,留着你们在此做客罢了。至于公务,自然不用你们操心。你们愿意改过自新的,自然还有机会去问政务。若是隐瞒的话,还需要本公多言吗?”

      “这世上,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贾代善眼眸一眯,语调带着冰冷开口,“我都陪你们在这软禁呢,有吃有喝还有《律书》看,日子还是不错的。而且你们也要考虑考虑,把你们家眷一个不落带回来的需要用的时间啊!”

      官吏们:“…………”

      官吏们无奈,又煎熬着等待的,甚至有胆小的受不住,还问能不能在添一些。

      贾代善微笑的拒绝了,“每个人只有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成年人了,都要对自己说过的话,办过的事情负责。”

      官吏们陷入诡异的死寂中。

      又陷入了似乎漫无止境的等待中。

      五天后,一群黑衣侍卫列队而来,将官吏们分出了三队,听到为首的念着队伍的名字,所有人下意识的面色都灰白了起来,身形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

      “原扬州知府宋大仁,勉强能吏为民队。”

      “原巡盐御史廖知秋,庸碌贪赃对。”

      “原……”

      官吏们恍恍惚惚,有不乐意动弹的,更是直接被人架着归队。

      眼瞅着归纳总结好的三支队伍,贾代善看了眼为首的气使,而后面无表情的看过众人,语调冰冷,带这些杀伐:“庸碌贪污队,全族男丁斩立决,女眷以及十岁者流放岭南!”

      “其余众人,一同前去刑场观刑。”

      顷刻间,哭天抢地声音一片,也夹杂着几声劫后余生喜极而泣之音。一时间可谓是众生百态。

      贾代善也不管犯官如何挣扎,挥挥手示意听风去准备些锣鼓。

      听风立马去寻了两好嗓子的,鸣锣开道一路高喊着:“杀贪官斩污吏!”

      扬州的百姓们:“…………”

      一传十十传百的,老百姓们闻风而来,待都挤到了菜市场上的刑台前,就见一个小年轻,嗓子洪亮的,将事情原委还有刑台上众官吏所做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念了一遍。

      光是贪污受贿便是百姓所不能忍受的,更别提有些还动心眼粮仓米库的,更是百姓所憎恶的。至于勾结前朝余孽,想要从龙的,倒是离人太远,并不很在意。

      不过自然也是跟着愤怒不已。

      “怎么会有乐意跟着前朝余孽谋乱的?那天灾人祸的,我爷爷说起来,都说苦,老百姓日子压根没法过啊!”

      “刨树根挖土的都有,就是扬州等富庶之地,也遭到不少的伤害呢!那些北边穷的,可惨了,据说还有吃人的。”

      “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当什么狗屁父母官啊!连粮仓都敢贪污呢!若是遇到个天灾人祸,我们可不得饿死?”

      “…………”

      有说着激动的,干脆就捡起地上的小石头想要去砸人。

      “肃静!”贾代善拍了一下惊堂木,运气喊了一声。就这老百姓的准头,伤到士兵就不好了!

      惊堂木落地的声音就像在老百姓头上灌了一盆冷水,倒是渐渐冷静了下来,尤其是齐齐昂首看过去,瞧着为首坐在中间那面无表情,似话本中包公一般黑着脸的贾代善,纷纷惊骇了一下。

      因为贾代善说得特通俗易懂,不是不给他们仍,而是怕伤到了拐子手还有驻守的士兵。

      一听到这话,老百姓们瞧着那依旧站如松柏,屹立的士兵,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好昂首头翘盼着午时三刻早一些的到来。

      随着烈日越发高升,被头都叩在铡刀上的官吏们皆瞪圆了眼眸,跟铜铃一样凸起来,十足十的惊骇。

      竟然连一个喊刀下留人的人都没有吗?

      事情都发生近十天了,这哪怕八百里加急都能够传进京城了。

      京城就没有任何一丝的反应吗?

      这贾代善竟然还有直接除死的权利?

      皇帝竟然信任贾代善到这种地步?

      当然被列为庸碌贪污的官吏临死前的这些问题,是有生之年,再也寻不到大案了。

      看着那一束落下来的光芒,贾代善毫不犹豫将签文扔下,语调肃穆庄重无比,“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随着这一声话语落下,早已列队候命的刽子手们举起了手中早已磨得锃光瓦亮的刀,一下子对准人最脆弱的脖颈砍了过去。

      无比麻利的,一刀两断。

      看着呱呱落地的人头,老百姓们都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就又有一批人被押了上来。

      没办法这刑场太小,容不下那么多人。

      瞧着最后一批被砍玩,那迸出的血液在阳光下闪耀着殷红的血光,贾代善面色如常,回眸扫了眼被面色青白,甚至好几个都昏过去的官吏,嘴角一勾,带着一抹慈爱的笑容看向还在刑场的老百姓,铿锵有力道:“吾皇圣明,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理,视百姓若子嗣。今日在场之人都是无视百姓利益……”

      对面菜市场二楼,有人依靠着窗栏,俯瞰着贾代善,嘴角勾着一抹嗤笑,“薛兄,看看这荣公之能!你难道觉得还公平吗?”

      “要知道泰和帝可是众所周知的偏心眼啊。”

      最后一句,人倒是回眸看着被他秘密请来观刑的薛卿相,轻声喃喃道:“你爹累死累活最后得到了什么呢?”

      薛卿相听到这话,眼角余光下意识的看向站在刑台中间,受着百姓顶礼膜拜的贾代善,虽然因为距离看不清人的面容,但是那一身紫色华贵的爵袍,却是瞧得清清楚楚。

      在熠熠阳光下泛着一层淡淡璀璨的光芒,显得愈发雍容尊贵。

      原先开口之人静静等待着,瞧着薛卿相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火苗,垂眸吹了吹茶,静静品茗着。

      哪怕贾代善,哪怕朝廷杀再多的人又有何用。

      这世上多得是为他所用的人才。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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