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又逢春》年可

5、第四章 捣香

　　傅煜没有骗人，这边回府没多久，那边便有人来传话说是西苑的人到了。

　　白芷领着张妈妈往院里头走，一路上回答了好些问题，不由得就想笑了：“张妈妈进去看看不就知道小姐胖了瘦了？白芷日日看着，倒是瞧不出什么来。”

　　“你们啊……唉，我还真是不放心。”张妈妈一张团脸，此时却是表达着一脸的不满，白芷是习惯了的，倒是绿萝远远见了跑得比谁都快。

　　“方才我瞧着可是绿萝那丫头？”张妈妈向来是个严厉的，对着傅未时行了礼便问道。

　　“应是了，妈妈管教得严，绿萝可是怕得很。”傅未时将她虚扶了起来，“妈妈来我这里就莫要拘谨了，坐吧。”

　　“这个丫头，没得是被惯坏了的。”张妈妈撇了撇嘴。

　　绿萝是张妈妈从老家带过来的女孩，八岁便来傅未时面前伺候着了，许是一直在西苑待着的缘故，性子是骨子里的天真。

　　上一世没有护到她，这一世，傅未时只想要让她继续这般天真下去，不要跟着她见识那些痛和血。只是这些与张妈妈也说不得了。

　　“妈妈这么说，可是怪未时惯坏了她吗？”

　　“小姐这是说得哪里话，妈妈我就是担心她太跳脱了些，照顾不好你。”

　　说起来，张妈妈是母亲之后对自己最好的人了，事事都想着她，上一世也是她一直劝她小心着些，她却没有作数，如今再见故人，心里头一热，觉得温暖得带了些酸涩。

　　怕被瞧出什么不对来，傅未时只用喝茶掩了面上的动容，问道：“庄子可都还好？”

　　“好的很，”张妈妈从袖中掏出几个册子来，“账本我都带来了。小姐现下可算是晓得为自己打算了，这些账本呀，若不是我一直压着，早就被大夫人身边的人拿走了。”

　　傅未时点了点头，接了过来：“以前未时年幼，现在眼看也已经及笄了，当该管好母亲的东西了。”

　　“小姐想通便好，现下管起来也不迟。”一想起这傅家如今的大夫人，张妈妈就心里有点怄火，不提也罢。

　　傅未时怎么不知她的心思，将那账本放下，示意白芷去关了门，这才换了个话题：“张妈妈，我师父近来可有去西苑？”

　　“木先生没有来傅府吗？”张妈妈皱了皱眉，“这倒是怪了，按说应也是时候了。小姐近日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不曾，只是已经许久未见师父了，”傅未时摇摇头，“不过他老人家游山沥水，想来是又流连在哪里了吧。”

　　张妈妈却是不依，只看向了一边的白芷：“你说实话。”

　　白芷赶紧正色道：“妈妈勿急，小姐没有骗你，我跟绿萝都有注意着的。那香也是用着的。”

　　张妈妈这才放了心，重又看了看面前的人：“小姐未来可有什么打算？那冯……那大夫人能在你那么小的时候便动手，现在更是不会放过。”

　　西苑是傅未时的娘，也便是前傅家主母阮氏的陪嫁，包括整个西庄的产业，当年都是一并给了阮氏的，只是阮氏薄命，不久便去了，留下了一个女儿。

　　当年傅未时原本是留在傅府的，之后突然有一日便被送来了西苑，说是染了罕有的疾病，正逢府上有新生男儿，恐会传染上。只是这一送，便就直接留了下来，一直到了及笄之前，傅未时才被重新接回。

　　那病症，说是狂症也不为过，好好一个姑娘，怎生会疯癫至那般模样，傅家自是不会与张妈妈一个阮氏身边的老人说，可是他们不说，不代表张妈妈不知。

　　也是巧合，当时正逢木善游历到了西山附近，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却是曾受恩于阮氏，不仅给傅未时治了病还收她为徒，教她调香和医术。

　　这些先按下不表，傅未时此时如何也想不起来，为何现在的大夫人当时会在她一个小姑娘身上下功夫，面对张妈妈的担忧，她也只能轻轻带过：“妈妈放心，未时省的的。”

　　送张妈妈回去的时候，傅未时还是有些不放心：“妈妈，若是有师父的消息，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好，小姐放心。”

　　送走了张妈妈，傅未时坐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捣着药，白芷为她添了些药材进去：“小姐，可是有什么不对？”

　　“倒也不是，就是觉得师父这次走得时间长了些。”

　　“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呢。”白芷默了默，“好在留的药是够了。”

　　也是，他能有什么事情，左右不过是跟人讨酒喝，睡过了吧。勉强收起了自己的不安，傅未时将手里的药樁拿起来闻了闻，重又捣了起来。

　　幼时留下的病根，现在偶尔还是会头疼，只是不会再发狂了，这香里调了药，她常常带着，头疼便就越发少了。若是她不与人说起，倒是没有人知道她还有这头疼的固疾，便是她那上一世的夫君，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也是不知的。

　　将新的香囊装好的时候，日头已经微沉。今日是家宴，大夫人那边早就差人来请了。此时白芷刚收了东西下去，绿萝便挑了帘子进来伺候着傅未时换衣。

　　“小姐，今天穿这件桃色的吧，绿萝觉得好看！”

　　抬眼一扫，傅未时有些愕然：“好看吗？”

　　“嗯！好看！绿萝听说一个词儿，叫面若桃花。小姐你本就面若桃花，穿着这衣裳，可不就是最配的呢！”

　　“噗嗤——”傅未时实在是被逗笑了，“绿萝，谁教的你这词儿？”

　　“噫？没有这词吗？”

　　“有倒是有……但是，你是准备把你家小姐打扮成一株桃树吗？”

　　“这个……”

　　“还是这一件吧。”傅未时点了点边上水色的衣衫，“那桃色太过艳丽了，不适合我穿。”

　　“怎么就不合适了，小姐本来就该穿桃色的年纪呀，绿萝看二小姐就是这么穿着的。”小丫头撅了撅嘴巴。

　　这句话倒是将傅未时说愣了，她竟然总也忘记了，如今外人眼中她也不过才十六。只是毕竟这芯子已经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清淡厚重的颜色，才最是习惯。

　　没有再理会绿萝的絮叨，傅未时换好了衣服便往外走去。远远的，便瞧见傅家如今的当家主母——冯婉茹住的流榭阁已经亮起了灯盏，有仆人正往里头送着托盘。

　　如果没有猜错，今晚的家宴，怕是吃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