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的诅咒》洛日熔金

56、命运之手

　　面临诱惑时，人性根本禁不住考验。
　　尤其当这诱惑还披着正义和复仇的外衣，看上去正义凛然。
　　听到柳总信誓旦旦说出半个月内李谢一定会更改遗嘱，结合之前冯真真所说，林克言明白她一定是找到了“路子”。
　　伪装成正道的歪门邪路。
　　若放在过去，纯粹出于利益考量，林克言不但会认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或许还会认真帮柳总出谋划策。但是最近他只想把事情简单化，单纯从这个人值不值得帮助去思考问题。
　　柳总本来是值得帮助的，然而一旦牵涉暗黑手段，就不值得了。
　　所有暗黑手段最后所指向的，从来不是美好前途，而是更深沉沦。
　　按照目前形势，想在半个月内令李谢彻底修改遗嘱，除了暗黑手段，林克言也想不出柳总和她身边势单力薄的儿子、儿媳还能找出什么更好的路子。
　　既如此，他只能狠心撒手，不趟这趟浑水为妙。
　　“可是……”冯真真忍不住出声。
　　“可是什么？”
　　“就……明知道她们自寻死路，却见死不救，感觉好残忍。”
　　“最难改变是人心。你看，从她们家出来，你很不快乐，不就足以说明她们态度强硬，一定会往预定好的路上走？你心里也清楚那不是你所能改变的，对吧？”
　　林克言洞察力惊人，一句话道破冯真真心中隐忧。
　　她的确从冯玲身上感觉到有些事情似乎早已定下，否则以冯玲能屈能伸、为找“造假专家”不惜迂回作战的身段，绝不会轻易跟她撕破脸皮。
　　之所以冯玲敢于态度恶劣跟她划清界线，背后必定另有图谋，不想被她发现，才故意拒她于千里之外。
　　“可我……还是想帮帮她们。”
　　“好吧，就算你想帮忙，只有最多半个月的时间，你跟她们不熟，千头万绪，该从何入手？”
　　纵然神通广大如林克言，从小生活在深市，父母人脉活络，本身跟同乡商会多有来往，也有许多信息是偶然间才发现的，更何况外地来深不过八年、每天按时上下班、人脉范畴几乎只在行业小圈子里的冯真真？
　　“的确很难。不过，既然这事牵扯到了我，也许上帝自有安排，要通过我这个小人物，解开一些别人的烦恼和迷思？”
　　林克言猛地停下脚步。
　　冯真真来不及躲闪，撞到他身上。
　　“干嘛突然停下！”
　　“看不出来，够臭屁的啊你！”
　　“臭屁吗？？哪有！”
　　冯真真说出这番话来自然不是臭屁，而是脑海中灵光乍现。从认识林克言开始，河神的诅咒犹如一双无形的大手，推动着她因背黑锅引起林克言兴趣，导致她被困在林克言房车上，从而阴差阳错录下杨副总和高秘书的谈话；又推动她和林克言的关系曝光，牵连出连经理岳父和冯玲公公的病情，进而引导她发现冯玲家的财产之争。
　　身处其中之时，遇到什么人，什么事，似乎全是偶然，然而回头一看，从来都没有偶然，遇到的桩桩件件，都是命运精心织就的大网。
　　个人在这大网中渺小如游丝，却是不可缺少的必要环节，都带有各自需要完成的使命。冯真真愿意听从诅咒指引的方向，去完成自己该完成的使命，哪怕只剩下不到半个月，哪怕目前还毫无头绪，她坚信只要用心去找，总能找到提示。
　　冯真真试图把她所想的告诉林克言。
　　这是她有生以来最艰难的一次演讲。
　　不能提到河神的诅咒，那些话就如同往现实世界凭空插入一个魔法世界，格格不入，虚无缥缈。过去三十年她从没想过要跟任何人提及，面对林克言，她第一次有了想要跟人分享的冲动。
　　磕磕巴巴说了不到三句话，前言不搭后语，她分享的冲动顿时冷却了。
　　我这样会不会像精神不正常啊？
　　自己细细品一下，还真有点像神经病。
　　就在她住嘴打算敷衍收场之际，林克言发话了，一脸认真看着她：“所以？然后？”
　　“你真的想听吗？”
　　冯真真的眼睛亮了。
　　林克言眼睛也跟着亮起来：“嗯，想听。继续讲啊。”
　　冯真真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在越发凉爽的海风中，断断续续将她所体悟到的“命运”（河神的诅咒）推动她一步步卷入这些事件的过程讲了出来。
　　“所以，我觉得自己被卷入，一定是为了改变一些定局，改写一些故事。”
　　点点细碎的夕阳余晖穿过高大棕榈树洒在冯真真脸上，衬得一汪黑眸犹如洒了点点金屑的碧波潭水。
　　林克言伸手小心拨开她额前被风吹乱的两绺头发。
　　头发是软的，被海边空气饱含的湿气和微微的汗水黏住了；额头是温凉的；脸颊边还留着一点上次受伤的淤青——一个普普通通的血肉之躯，不知从何时开始，在他眼中变得如此与众不同。
　　趁着把乱发拨回去，林克言的手流连在冯真真鬓角眉边，像艺术家摩挲绝世珍品。
　　冯真真警惕地抓住林克言的手——他不会跟她妈审美一样，觉得女孩子都要梳成大光明才好看，存心要毁掉把她好不容易定型的刘海？！
　　林克言倒不气恼，轻轻一个反手就抓住了她。
　　“好吧，如果你一定想去改变一些什么，我愿意奉陪。”
　　“咦？！”
　　冯真真愣住了。
　　难道，她凭有史以来最语无伦次、最天方夜谭的“项目计划书”，成功游说到了最不可能的投资人跟合伙人？
　　“谢谢……谢谢老板！”
　　“老板？”
　　林克言眯起眼睛，有点危险地瞪着冯真真。
　　他们二人自认识之初就充满各种阴差阳错，乱七八糟，导致冯真真对林克言的称呼也很乱。起初她恭敬地叫他林总，谁知这位林总转眼就成了禽兽。那之后她有时叫他林总，生气的时候直呼姓名；心照不宣的时候什么称呼都没有，一开口肯定是跟对方说话；被他弄到神志不清的时候爸爸哥哥什么乌七八糟的称呼也都叫过，完事反正不承认。冯真真自己也觉得别扭，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称呼林克言。
　　“老板……不对吗？”
　　她有点心虚地望向对面，却见林克言绽开笑颜。
　　“不错，以后在家也要叫我老板。”
　　“在家也要叫你老板？”
　　冯真真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在床上也这么叫，更带劲。”
　　“你是变态吧？！啊？”
　　冯真真终于忍不住了，一巴掌朝林克言打去。
　　林克言躲得极其熟练，想要跳开，旁边的棕榈树影响了他的发挥，冯真真一巴掌竟然落到他PP上。
　　隔着衣服感受手掌打在结实肌肉上的触感，冯真真忽然觉得，一边这么打他一边叫他老板，似乎……也很不错的样子？
　　完了，她被变态传染了，也变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