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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卷宗 ...

  •   宋骁次日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记忆里,他很久没有睡到这么晚的时候了,昨晚虽然醉得一塌糊涂,但他都干了什么,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净心没有拒绝他。
      他搂着净心睡了一夜。

      想到这,宋骁宿醉的脑袋顿时轻松了下来,他推开屋子出了门,解下一身烈酒气的外袍拎在手里。

      刚出院门不远,正巧看到了管家,管家过来行礼,他问道:“净心呢?”

      管家并不知道宋骁在这里住了一夜,以为他一大早就来找净心,没有丝毫怀疑道:“净心师父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他刚走,隔壁那小哥也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

      “薛慎呢?”

      管家指了指隔壁的院子,说道:“还没起呢。”

      宋骁想到让薛慎回家看看,忘记昨天有没有告诉他了,于是将外袍给了管家,亲自去了隔壁敲门,敲了半晌的门都没有开。

      他刚要走,管家却说:“小薛将军昨天夜里和那小哥打了半夜,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宋骁心道那两人也不是头一次打架了,况且詹毅都走了,他不能出什么事,可是出于对下属的关怀,宋骁还是一把推开了门。

      屋里简直像遭了贼,门口的屏风倒在地上,四折的纸画全都破了,屋里板凳桌子倒了一地,满地都是瓷器碎渣。

      薛慎赤|身|裸|体地倒在地上,被撕碎的床幔捆住了手脚,满脸乌青,脸色发红。

      宋骁目光顺着对方腰间下移,很快被一个人影挡住了视线。

      詹毅红头涨脸地挡在宋骁面前,脸上也是一样的挂了彩,不过比起此刻薛慎这一副尊荣,他显然是好多了。

      “王、王爷。”詹毅咬住了嘴唇,背在身后的手里还拿着刚买回来的药。

      管家跃跃欲试地往里看,却被詹毅一眼瞪了回去。

      宋骁气不打一处来,训斥道:“以前你们两个怎么针锋相对我不管,但总得有个度,你们如今闹成这样,还怎么出去见人!”

      詹毅咬着嘴唇不敢出声,脸红得直滴血。

      “净心跟你一起回来了吗?”

      詹毅摇头,他并没和净心一起出去,宋骁又瞪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开,詹毅匆忙将门一合,这才松了口气。

      他踩着满地狼藉走到薛慎身边,将捆缚他手脚的布条打开,手指摸到了薛慎的皮肤,烫得惊人。

      詹毅小心翼翼扒开对方那个地方看,红肿地厉害,出了很多血,想到昨夜的事情,詹毅顿时心里直发虚。

      可是面对着高烧昏迷的薛慎,他又无计可施,无奈之下,他只好先把薛慎抱上床,打了清水给薛慎擦掉满身疯狂的痕迹。

      昨夜薛慎敲错了门,误入了他的房间,他醉后那张嘴比平日里更加讨人嫌,詹毅也是被他阴阳怪气地说起了怒火,新仇旧恨此起彼伏,薛慎犯贱多年,终于栽了跟头。

      詹毅昨夜也是在气头上,如今一检查才发现薛慎被他伤得多重,若是平日,他一定会把薛慎拉出去溜溜,看看你们的大将军终于败在了我手里。

      可是……

      詹毅怕自己买回来的退烧药没有效果,而且熬药也很费时间,他怕薛慎的伤严重,只能掀开被子将人一盖,出门去请大夫。

      薛慎好歹也是燕北大营的统帅,虽他平日里也不要脸惯了,但是这幅尊荣实在不便为外人看见,因而詹毅临走之前,特意叮嘱管家不要让任何人进薛慎的房间。

      最后,他在管家别有深意的注视下,红头涨脸地跑了。

      宋骁这顿近午时的早饭快吃完了,才想起来一直没见过郁舫,着人询问起王妃来,府内的丫环说王妃今日身子不爽利,一直没有起床。

      宋骁起了疑虑,便寻进了后宅,冬儿守在王妃门外,见到宋骁过来,连忙站起来行礼。

      “王妃怎么了?”

      “一大早就说身子不舒服,一直没起,也不许我等进去伺候。”

      “身子不舒服还不许人看,这怎么行?去请个大夫过来。”

      冬儿立刻着人去请大夫去了。

      宋骁敲了敲门,屋里也没声音,他蓦然想到了方才薛慎那个惨样,想要开门进去看看,又有些顾虑,只能开口喊道:“舫儿?你怎么了?”

      “我没事,多谢王爷关心。”屋里传来郁舫沉闷的声音,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你受风寒了吗?声音听着不对。”

      “我没事,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宋骁垂下手,看向冬儿,冬儿心里一跳,一五一十道:“昨晚王妃张罗晚宴,想邀请那位净心师父一同来用饭,但忘记了给师父准备素斋,而给士兵们张罗的席面也一动未动,王妃也许是觉得自己没有做好事情,回来便哭了许久。”

      宋骁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心里一直当郁舫是个小妹妹,觉得做不好这些事情也无可厚非,并没把这件事当个事,他让冬儿转达了几句自己的关怀,便离开了。

      净心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曾经的郁府,可是郁府如今已经被改造成了无数的平民小院,他在巷子里穿梭,物是人非。

      当年郁府的一砖一瓦,早已捏灭在十三年的光阴里。

      他在蓟城的街道里乱转,竟然意外走到了安成王府,安成王府比燕北王府更加气派,单是门口那金漆的黑色玉石匾额,就价值连城。

      他认出牌匾上是应则自己的字,他的字像他的人一样肆意风流,龙飞凤舞。

      他正望着那匾额发呆,就见一座金车缓缓停在门口。

      护卫扶开门帘,一个穿着金黄色蟒袍的人从车里走出来,踩着木梯下了地,一手扶着腰,像是受了伤。

      男人在门口回头张望,金色的阳光照亮了他皱起的双眉,一双凤目里闪过不虞的颜色,似是心情十分不悦。

      净心上前想去叫住他,可是男人已经回头,迈上石阶,很快走进了安成王府那两扇华丽的朱门里。

      净心站定脚步,心想还是算了吧,说不定对方早就把自己忘了。

      午后申时,净心回了王府,管家一见到他就说:“王爷让您回来就去内书房去见他。”

      “劳烦管家引路。”

      管家耐心地将净心送到了内书房,到了门口,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问道:“师父和我家王爷之间似有什么渊源?”

      “只有些故旧罢了。”

      管家见他不想说,便也不再多嘴问,低头退下了。

      书房门未关,窗户也都敞开着,净心在门口徘徊一会儿,这才跨门而入,绕过屏风。

      宋骁正在搬东西,他没有穿外袍,亵衣衣袖都挽到了手肘,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打湿了鬓发,全都贴在脸上。

      净心看到对方那粗壮有力的小臂,顿时想到了昨夜搂着自己不松手的人,连连低下了头,“管家说你要见我。”

      宋骁将一摞书放在案上,抬手抹了一下满头的汗珠,“这些是我很多年前查到的情报和线索,全都在这里,我都给你搬出来了,你想看,随时都可以过来看。”

      净心走过去,随后翻开了一本册子,里面有外人的自述,也有宋骁自己用朱笔做的批注。

      “这么多?”

      “很复杂,查来查去,就攒了这么多。”宋骁拿起冷茶喝了一口,末了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净心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说话,便问道:“怎么了?”

      宋骁动了动拇指上的扳指,突然问道:“你恨我爹吗?”

      净心怔怔望了他一会儿,他已经记不清昭襄侯的样子了,只记得那是个很严肃的男人,小时候他去宋骁家里玩,昭襄侯总是高高在上地坐在高堂上,从来不会像他爷爷一样见到小辈,总会慈祥地笑起来,随手一翻就能翻出些赏赐来。

      他在昭襄侯府玩了几个年头,如今想来,几乎没有和昭襄侯说话的印象。

      “我不知道。”净心低下了头。

      宋骁低下头,语气带着浓浓的失望,“就算我再不愿意承认,可举国皆知,当初上奏郁老将军谋反的朝臣中,就是以我父亲为首,我自幼和父亲不亲,只知道父亲一贯看不上武将,却没料到他竟然为了扳倒师父,做到这个地步。”

      净心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自然也曾恨过那些人,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他的恨,也早就随着时间磨进了麻木里。

      报仇雪恨,就算那些人全死了,还爷爷、还郁家清白,可是终究爷爷已经死在了幽州城外,郁家已经没了。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他信来世今生,相信九泉下,爷爷还睁着一双眼,等着人间的名声沉雪,等着青史留名。

      他不配做郁家之后,郁家蒙冤这么多年,他却出家为僧不问俗世,从未想过为郁家报仇血恨。

      他曾想着以宋骁和魏铮跟他的交情,这两个人一定会为郁家昭雪,可魏铮本就是皇室,他怎会去打先皇兄的脸,宋骁是昭襄侯之子,他难道能手刃亲生父亲吗?

      “先皇胆小善妒,也不知道现皇帝如何。”

      宋骁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背后议论皇帝是为失礼,可问这话的人是净心,他叹道:“皇帝毕竟是应则从小带大的,身上总有些应则的影子。”

      “我听说,当年夺宫之路,并不容易。”

      “一将功成万骨枯,皇帝当时还不满八岁,上面有两个皇兄,逼宫的容欣王又是先皇亲弟弟,背后又有太后扶持,这皇位如何推算都不该落在才八岁的六皇子手上,自古哪个皇帝的皇位没有沾血,只不过皇帝的血,都沾在了应则身上罢了,他是被应则抱着坐上皇位的。”

      “如此说来,应则对皇帝,重要得很。”

      宋骁点了点头,“这些年来,朝政之事都被应则把握在手里,他当年承诺待皇帝成年,便卸职退隐,可临皇帝成年,也就剩下不到三个月了,可是他哪里有要卸职的意思,我担心他这么多年来把控惯了权利,食髓知味,轻易放不下了。”

      “皇帝甘心被应则压一头?”

      “不甘心又能如何,如今的大燕,是靠应则当年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满朝文武只服安成王。他当年杀兄弑母,几乎屠戮了魏氏满门,就连我都以为他会皇袍加身,自己坐上那皇椅,谁料他却把侄儿扶上了皇位。”

      “应则生性风流洒脱,皇位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困住他的牢笼,幼时他便同我说起过,他可以浪迹四海,也可以马革裹尸,唯独不可以在那高高的皇座上孤独至死,他的兄弟都死在了先皇手里,皇室无亲缘,他一直都厌弃那张皇位。”

      宋骁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可是终究,他还是为了那张椅子,手上沾满了魏氏的鲜血。”

      “羲峤。”净心欲言又止,宋骁认真地看着他。

      “如果,应则选择……”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宋骁打断他难以启齿的问题,扳指和茶碗撞到一起,发出一声脆响,“大燕是魏氏江山,应则,也姓魏,不是吗?”

      净心瞪大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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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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