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公主绝不怨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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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有流云随着风翻滚飞舞。望着那些的时候就好像连自己都在随着风云飘荡一样。远处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孩子欢快的笑声，还有听不清楚的要喊，拼凑出一片祥和。她呆呆的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那片无比纯净的天空，纯净而且广阔无边。
事实上她很喜欢看着天空，特别是在夏日午后普洛和维斯忙碌前后的时候她根本无事可做，只能透过城堡上面高高的窗子透望外边的世界。因为那个所谓的窗子实在是太高太高，因此她的视线只能永远的定格在那片灰蓝色的天空上。那是她记忆里面最多的图片。
但想这样广阔的天空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天空在她的印象里面是小小一方，而不是这样延绵到根本无法预测的地方去。虽然这么想着的话似乎很让人害怕，但真正这么对着的时候却意外的让人觉得心头一暖，而且是异常平静的景致，甚至让她忘记自己曾经的遭遇以及自己到底身在何方，只是静静的躺着这样就很足够。像是随着云层一起飘荡。
露西卡、露西卡……
她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但是，这一定只是错觉而已。
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这里没有王子，没有普洛，没有维斯，也没有那个讨厌的迫害她的人。穿着一身灰长袍，长袍下面是连女性都无法比拟的漂亮容颜。只是她不明白这样漂亮的人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心肠，为什么要妨碍她和王子的幸福。如果没有那个人的话，她和王子会很幸福的。她一直、一直如此相信着。
眼角不自觉的流下一滴泪水来，但她自己并没有发现那泪水的存在，只是任着泪珠顺着脸颊流淌到发鬓上。她不甘心。但更加不甘心的是她发现自己就算不甘心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而且，她现在连怨恨的对象都没有。在她的贫瘠的认知里面，只要是拥有美丽容貌的人一定是心中无比善良的。路边的村女也好漂亮的仙女也好全部是帮助公主得到幸福的配角，她无法从这样的魔咒中挣脱开来，眼睁睁望着那个人把她赶出王宫却只能无措。
她还不知道那人事实上救了她的性命，尽管其实大魔导原本的意思也不是这样。但普洛说过憎恨这样的感情并不适合她，不适合一位善良的公主。童话故事里面的公主应该是善良的美丽的温柔的贤淑的，仇恨这样的感情连存在也是不应该。所以，她不恨。
只是那样的、那样的迷茫。
这是在哪里呢，今日的日子又会怎么样，要如何才能回到王子身边去？这一次，她终于察觉到王子是不可能出现救她的。就算再单纯，在经历过牢房的那些日子以后她也明白到王子不会再像那次一样出现在她面前救她脱离苦海。那么，就换她去寻找王子。
“喂，死丫头，躺在这种地方想要做什么？”
眼前明媚延绵的天空突然被一个黑影挡去了一大半，肩膀上面被踢了一脚，她猛的从自己的思绪里面回过神来。畏缩的缩起身子。对方口中那些让她陌生的粗俗言语狠狠的刺激到她的神经，她只能不知所措的看着上面那个人，尽管以她的角度根本无法看清对方的样子。
“妈的，躺在我的田里想要做什么，X痒了么，还不快爬起来！”
侧腰也受了一踢。被这么提醒的时候她才好像突然想起来自己该做什么一样，慌慌张张的撑着地面坐起身子。地上那些刚铺上去的干草以及干草之下隐藏的石子硌着她娇嫩的手心，火辣辣的痛。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些，只是飞快的爬坐起身子，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干嘛，装哑巴啊，说话啊。”
“啊……我、我……”
又被踢了一脚，少女愈发畏缩。现在的她头发凌乱沾满稻草，身上的衣服结了泥巴，完全看不出来一个公主的风范，实在难怪被人如此责问。她慌张的张望四周，发现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上了一大群人，正以奇怪的眼神望着她，窃窃私语。那样的眼神让她感到害怕。
“我、我要找王子。”
最后只能挤出来这么一句话而已。周围的人先是一愣，接着轰然大笑。
她被吓呆了，愣愣看着周围的人对她指指点点。
“真可怜，这娃子不是傻了吧。”
“我看像是那个村庄上来逃难的难民，大概是在路上遇到魔物了。啧啧，弄成这副模样。”
“是哪里来的女人，居然想要见王子，肯定是个疯子。”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要这么说呢。还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她真的是个疯子一样。她明明就是个公主，到王子身边去有什么不对，那才是她真正的幸福啊。她只有那么一条路不是吗，公主只应该跟王子在一起呀，为什么他们要用那么不堪的眼神看着她呢。难道、难道她真的错了，可是她明明记得自己刚到纳兰国的那天，不正是这些人站在路边，挥舞着鲜花向她欢呼的。为什么都变了，一切都变了呢。
不想听、不想看。
就算那人继续踢她，她还是坚持闭上眼睛，捂起耳朵。然而，那样的话语依旧自动钻进脑海里面去。那些人下流的目光就像火焰一样焚烧着她的身体。甚至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她真的是公主吗，还是说那些其实全部都只是她的一个梦而已吧。
如果她是公主的话，为什么王子一直不出现；如果她是公主的话，为什么这里的人要用如此残忍的态度来对待她。难道、难道——普洛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吗，童话故事上面记录的一切都是假的吗。她不是公主，她不是公主的话那又是什么呢。
不要说了。
求求你们不要再说了！
少女内心的悲鸣无人听到。他们只是冷冷的、冷冷的看着这个说着梦话的少女。那样肮脏的衣裳那样难看的头发，连他们这些农民都比不上的人想要见王子，这已经不是做梦，是比做梦更加低劣的疯狂。能配得上他们陛下的只有优雅高贵的公主。而优雅高贵的公主会以这般狼狈的样子出现在这样贫困的村庄里面吗，显然是不可能能。
公主就应该优雅的高高在上的待在王室该在的地方，带着他们平民无法靠近的笑容。所以这个少女一定是个疯子，原本还对她抱有同情的人也在一瞬间变换了立场，妄想着染指王族的疯子是不可能得到原谅的。
因为，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这个少女甚至比他们更不堪，凭什么这个少女可以见到陛下呢，当然是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个时候，耻笑她是必然的吧，大家都这么觉得吧。
露西卡，露西卡——
肚子上被狠狠的踢了两脚，她几乎坐不住身子。仿佛又听见了远远的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是普洛吗、还是维斯呢。她想起来了，那两个人从最初就从来没有叫过她做什么“公主殿下”，只是自从来到纳兰以后每个人都这样叫她，所以她才完全忘记了。那两个人叫她的时候都觉得如此正常，如今却觉得这样的亲切到让人想要哭出来的地步。
就算她不是公主，那她还是露西卡不是吗。
不管是普洛还是维斯都笑着叫她露西卡，他们喜欢的是露西卡，不是公主殿下。她已经搞不清楚自己是露西卡还是公主殿下，或者都是，或者都不是。她是公主吗，其实她并不是公主吧。如果是公主的话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对待、为什么王子还不出现呢。
她好痛、真的好痛。
其实被人发现的时候她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些人一定会感恩戴德，那是他们积存多久的福气才能够见到公主殿下的容貌呢。那些人一定会把她接到家里面好好的照顾然后通知在王宫里面焦急的寻找她的王子来救她才是。然而，那人的一踢实在是把她踢蒙了。那些人居然这样对待一个公主，他们、他们实在是太无礼了。
被这些人耻笑，就连泪水都在眼眶里面打转。可是身为公主的高傲让她强忍着不在这些低贱的人面前落泪。但已经、再也忍耐不下去了。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大陆上有这么多的公主却偏偏只有她要受到这么不公平的待遇。被放逐、被贱民殴打。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身为公主的她必须要忍耐这些。更过份的是，为什么身为公主的她不被允许怨恨。她怨恨，甚至怨恨这个她曾经引以为自豪的身份。什么公主，受到这样的对待，还叫什么公主。她的王子呢，她的王子又在什么地方。
“露西卡！”
如此熟悉的声音，但又显得那么陌生。至少在她的记忆里面，这个声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染上了愤怒的色调。因此，她只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身影又是这样真实的出现在眼前。逆着阳光，显得那样的高大伟岸。
在那个时候，她突然有个错觉，仿佛他就是她等待了十几年的王子。
“你们居然对一名少女施暴。”
脸上的笑意失去了踪影，紧握的拳头显示着那人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怒气。火焰一样的长发，随着风张狂飞舞。她看到的是一个背影，那人愤怒得连身躯都微微颤抖，大概是用着她从来没有看过的表情怒视着四周的人群。只是、他是个骑士。不管再怎样愤怒，对着毫无反抗力的平民动手都是一种耻辱。他只是看着那些人惊恐的离开，甚至来不及留下一句讽刺的辩解。只因为他身上的杀气是那样的浓烈，连普通平民都能察觉得到。
“维斯……维斯……”
呼唤着骑士的声音带着颤抖，她呆呆的看着那个保护她的人，放松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身上无数地方在叫嚣着痛楚。她从来没有受到这样的对待，甚至连受伤的经历都很少。普洛总是把她当成一个陶瓷娃娃一样对待，把她放在一个完全无法受到伤害的地方。因此，当今天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她才一下子蒙了神。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应对。
“没事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确定自己的情绪终于冷静下来以后，才缓缓的回过身跪了下去，小心翼翼的为满身狼狈的少女披上一件衣服。脸上的笑容让他自己都觉得生涩，但总比吓着她要来得好。他能了解殿下把这位少女当作公主一样宠爱的心情。当他亲眼看着这个少女一副剔透不明世事的样子时，也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这样的纯净。然而，他终究忘记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他守护的了一时，却无法守护一辈子。
“那些暴民也都散了，伤很快会好，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维斯……维斯……”
少女摇着头。事实上连她自己也并不清楚为什么要摇头，就只是想要这么做而已。纤弱的手腕捉紧那件冰冷的锁子甲，努力忍耐着自己悲伤的心情。
果然维斯还是出现了，发誓保护她一辈子的男人。然而，不是她的王子。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悲伤。她也很思念维斯，但她终究是个应该和王子在一起的公主啊。那么，紧握着维斯衣服不愿他离去的心情又是什么呢。这些连她自己也糊涂了起来。
唏唏
有什么声音。
少女抬头，看到维斯身后一匹漂亮的棕色马匹正在向她喷着响鼻。
“泷。”
和普洛以及维斯一样，那是她一直以来的玩伴。同样是好久不见了的朋友。她于是微笑着，向那匹马伸出双手。张开的怀抱迎接着那个硕大的脑袋，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遭遇。身上的伤口不再痛楚，只是开心的迎接着挂念良久的朋友。
蕾雅在一旁呆呆的看着。其实她从最初的时候就看着，那个男人听到少女失踪以后的神情，知道城外稻田出现奇怪少女的冲动，刚才那样愤怒到想要杀人的神情，她全部都看在眼里。她一直以为那人该是多么多么温柔，然后才发现自己的错误。只要关乎那位少女，他根本是不顾一切。然而，只是为那个少女而已。
本来觉得很不甘心。她并不觉得眼前这个并不十分漂亮的少女如此的值得他去守护。但、在看到少女微笑着张开双臂的时候，终于有些理解。因为她是这样的单纯。就算身上还带着刚刚被踢出来青紫的伤痕，她却还是能够露出这样纯净的笑容来。仿佛在她的世界里面没有仇恨。能够活在童话世界里面的人，其实也是很幸福的吧。
虽然怨恨这个少女连人生险恶都不明白就占据了他的心，但毕竟还是很妒忌。
周围的人该是怎样的小心翼翼才能让一个少女如此纯净的生长到这个年纪。她的过去一定相当幸福。在她的世界里没有怨恨的概念，所以，单纯的追求幸福也是一种美丽吧。当然，不管她再怎么羡慕，她的人生都已经无法回头。这段充斥着痛苦背叛和怨恨的人生。看到这个少女以后她就知道自己根本无法与她相比，再怎样努力也是白费。那个少女是如此淡定的坚信自己能够得到幸福，散发着纯净的光芒。而她、只是一团灰黑。
因此她选择转身离去。那两个人之间，根本就没有她容身的地方吧。
“那么，如果我也再自信一点的话，是不是也能遇上一个好男人呢。”
微笑着的自言自语。蕾雅在人前是不经常微笑的，因为对方总会做出一些令她生气的举动来。当她微笑的时候，灰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像是清晨的露珠一样闪耀，整张原本就五官精致的脸都变得生动起来。的确，是名配得上精灵族美女名字的女性。
就算不是他，总有一天她也会得到幸福的吧。不管是怎么样的人，只要相信着的话就一定会得到幸福。看到那个少女的笑容以后她才真正的有这样的觉悟。行走在王城的贫民区里面，但阳光同样是那般耀眼，阳光总不会偏袒别人，大概幸福也是如此。其实她有个梦想，想要见见抛弃自己的父母。并不怨恨的，只是单纯想见面而已。
啊啊，即使是她，也总会有人爱的吧。只要好好的生活下去，总有一天会拥有恋人，拥有家人，拥有她曾经羡慕过的一切一切。
所以，她总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啊……”
低低的惊呼被一只宽大的手掌压回了喉间。顺着嘴唇涌出的血丝染到了那只手上，一片惨红。蕾雅瞪大了双眸，几乎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够出现在她的身后而她却没有一点感觉。但、从背上到胸前那灼热的刺痛以及身后那真实的体温却告诉她所有这一切都是现实。
“维斯在哪。”
是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没有质感。她唔唔着摇头，趁着男人稍微松开手上力道的时候一手肘往背后那人身上撞过去。然而，手的动作只做了一半。男人以被她更快的速度挥动匕首，手肘上的跟腱马上被切断。蕾雅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当手随着惯性碰上男人身体的时候，只是把挥洒着的血花沾到男人衣服上，如此而已。
“是么，我知道了。”
仿佛能够看到蕾雅的记忆一般，男人淡淡的这么说了一声，冰冷的刀锋贴上了蕾雅暗黑的咽喉。银白色的匕刃映衬着黑色的肌肤，沾染了鲜血的红，居然妖媚到让人难以置信。
“嘶……啊啊……”
不甘心。她、实在是不甘心。明明才刚下定决心要好好生活下去，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不想死。虽然身为盗贼一直在黑暗边缘游走，但她其实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去。在她的憧憬里面，那至少也应该是许多年以后，她身边陪伴着孩子然后幸福的死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倒在贫民区的烂泥地上，即使死去也无人知晓。
被割开气管的咽喉只能发出奇怪的嘶嘶声，她忍受着背部伤口的痛楚，努力的挣扎着要爬起来。越来越模糊的视线里面看见那个男人渐渐走远的身影。一身纯黑的紧身衣，连发色都是黑色。高大的身躯，没有回头，就那么从她身边离去。因为她会死吗，她会就这样死去，不需要他再确认。用仅余的左手捉紧地上的淤泥，努力的翻动身子。
这样的下场，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为什么那样的女人都能等到骑士的保护，她却只能死在这样的地方呢。难道她就不是好女人吗，难道身为盗贼就只能如此悲哀吗，还是说这只是因为她不是人类。
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那片晴朗到无比高远的净蓝色天空上。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公主绝不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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