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夜半离

3、第二章 妖临天下

　　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计。

　　左小蛮刚跑了没多远，就听后面嘈杂的打闹声歇了片刻，接着，骇人的恐吓声陡然快要吓停她的心跳。

　　“抓住她，这个狡猾的人类。”

　　“她敢挑拨我们。”

　　“对，一片一片肉慢慢割，慢慢吃。”

　　“嗷嗷嗷嗷，快追……”

　　她眼一闭，更是使出了全部的潜力，死命地跑，牙齿直发颤。

　　天色骤变，滚滚翻涌的乌云遮蔽了最后一丝光线，无边无际的路途上唯剩狂风怒号，一霎那飞沙走石，天地间只剩一片灰蒙蒙。

　　“咚。”天色昏暗，一心往前飞奔的左小蛮没有注意忽然挡在她面前的障碍，一下子摔得极其狼狈。

　　她心下一冷，脑海里浮现被妖怪蚕食的惨状，人都快站不住了，战战兢兢地朝这个阴影看去。

　　西下的夕阳又没有预兆地探出头来，仿若人间的恐怖已经消声灭迹。

　　那个人，背着光，面容模糊。

　　他倾身，伸出手，温和地道，“妹妹，跟我回家。”

　　身后叫嚣声夹着狂风而来，妖怪们还不肯放过她。

　　左小蛮来不及问出他唤的那句“妹妹”是不是认错人，不假思索陌生人话语中的含义，迫不及待地把手递给了他，跟着他，上了马，绝尘而去。

　　原本愤恨不已的妖怪齐齐停下了追逐的脚步，僵立在了原地，只因骑马驰骋的少年往后看的一眼，嗜血的、威严的。

　　响尾蛇萎靡地耷拉下脑袋，锋利的牙齿锁得紧紧的；九头怪鸟再次谨慎地嗅了嗅周遭的空气，羽毛刹那紧张地竖起，多动的头也不敢随意动弹，像是石化了一般；其他的妖怪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错愕、惊讶的神情，更多的是，眼中不由地流露出畏惧的芒彩。

　　只有猪面怪还迟钝地未曾觉醒，他蹭了蹭嘴边的口水，傻乎乎地问，“怎么不追了。她的肉香香。还有一个小子，吃一双，吃一双……”

　　羚羊怪前脚提起就是对着猪头用力一踹，没好气地怒骂，“吃你个头……你没有感知到刚才有股恐怖的力量吗。笨猪。”

　　响尾蛇整个瘫软在地，原来她不是饿的，而是在害怕，她颤抖着声音，附和同伴的话，“是他，真的是他。我们的王。竟然，是他。”

　　即便是成妖时间并不长的猪面也晓得响尾蛇口中说的是何许人物，自然也明白那个人的厉害，全身颤抖，肥肉跟着诡异地哆嗦起来。

　　这个世界，将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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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日风尘仆仆，泻出最后一点光。

　　左小蛮不停地往回望，良久，视野里也没有半条妖魔的影子，她终于可以放下心来，自己的小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两人共骑一马，左小蛮这才有了机会好好打量出手相救的人，她侧过头，眼前的人，星目清朗，微扬起嘴角，像是在想什么愉悦的事情，唇瓣弯成了半月。

　　明明是端正俊秀的五官，却带着一身风流的气息。

　　他看上去似乎年纪也不大，却已然是个好看的胚子，模样精致，就如同她在集市上见过的最美的泥娃娃，左小蛮诧异地察觉，少年的五官竟也好像自己。

　　难不成，他是错认了妹妹；难不成，他的妹妹就是前几日死在沙漠的女孩；难不成，她可以取代那个女孩的地位，离开这片荒漠，离开哑叔叔，到新的世界去生活了吗。

　　左小蛮揣测着，一想到这些，心如擂鼓。

　　“妹妹……”少年又唤，喊回她出窍的心神。

　　左小蛮愣了愣，眼神与之相撞，一恍惚，那些狡诈的念头又冲上心间，可她不敢说，怕一开口就露了馅，唇启，又骄矜地抿紧。

　　她真的好希望，能够走出这里。

　　“你是怎么了，弄影。怎么像是不认识哥哥了？”少年从左小蛮身后探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忧不已的样子。

　　左小蛮抵着少年的胸口，闻得到他身上飘渺而来一种好闻的味道，似是蛊惑人心。她不安地攥紧拳头，只要一点点时间，只要一点点就够了，她左小蛮就可以自由了，每日鞭打的日子就可以随着这个突来的好运远离自己了。

　　少年见她如此反常，显然有些不安，声音轻柔，殷殷切切地问询，“弄影，怎么了，告诉哥哥，是不是你被拐走的这八年来，那些人对你做了什么。是不是，你失去记忆。还是你那时太小，已经不记得哥哥长什么样子了。”

　　左小蛮一听，计上心来，“哥哥？我……我不记得了……”她看上去很苦恼，垂下眸子，眼里泛起点点水光，有些结巴，只是因为她怕被识穿。

　　马儿不再前行，少年先利落地□□坐骑，接着伸出双手，将左小蛮稳稳地从马上抱了下来，看起来瘦弱的他，竟有这么大的力气。

　　左小蛮有些吃惊，捉着他的衣衫，愣愣地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

　　少年先让左小蛮坐到一旁，接着从怀里摸出一盒圆圆的药罐子，单膝跪在了她的跟前，轻轻地以手指给她的膝盖抹药，不忘问道，“弄影，疼吗。”

　　左小蛮的鼻子忍不住一酸，如果她真的是他口中的弄影那该多好，“不疼。”她摇摇头，这大概是之前被妖怪追着跑时磕绊到的，和哑叔叔鞭子的威力相比，根本不足一提。

　　“乖。弄影。一会就一点都不疼了。”少年摸摸左小蛮的头，笑了笑，眼里装载着小蛮许久未曾见到过的温情。“忘记了，没有关系。有些痛苦，忘记更好。弄影，我们回家。好吗？”

　　左小蛮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虽然说谎不是好习惯，可是如果顺着谎言走下去能够得到幸福，那么，为什么不可以。但，迎接她的会是幸福吗。

　　这个有些沉默的夜晚，两人各怀心思。

　　左小蛮笑了，甜蜜的酒窝泛了开来，弄影，她从今天开始叫做弄影，若是问，为什么她叫弄影，是因为有人被骗了。

　　他牵着缰绳，慢慢地催马前行，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左小蛮，若有所思地微笑，一双如水的眸子里尽是邪气，月光轻轻撒下，少年自然而又诡秘地勾起唇角。

　　这个游戏里，到底是谁被骗了呢，还是个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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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入繁华处，中原歌舞升平。

　　大街小巷，人流穿梭不止，车水马龙兀自前行。这里没有荒漠的风声只有人声，没有死亡的哭声只有生机勃勃的笑声。空气里飘浮浓烈的脂粉味，水声，叫卖声，到处一派热闹详和之景。

　　左小蛮四处张望，对于新鲜玩意好奇不已，左摸摸，右碰碰，她这才真正悟出生活的意义，在大漠时只是活着，而现在，才是生活。

　　左小蛮曾经居住的地方说白了也是个偏僻的山村，她哪里见过这番热闹的盛世，小桥流水，船舫来往，美女立于桥头巧笑倩兮，乐觞不绝于耳，她不禁看得有些懵了，一下子如同置于另一个世界。

　　古沐风凑过来，揉了揉左小蛮的头发，“怎么傻傻的样子？”

　　左小蛮不满地推开这只作恶的手，又把她好不容易绑好的发辫弄乱了。古沐风，就是古弄影哥哥的名字了，而这个人，现在已经是她左小蛮的哥哥，她替代了那个早夭的女孩，顺其自然地享受原不属于她的亲情关怀。

　　虽然她显得有些气恼的样子，两腮也鼓得满满的，其实不然，左小蛮不讨厌古沐风，甚至还有些说不清的异样情怀。

　　“想要那个吗？”古沐风捏捏她的脸颊，眼神一递，投向不远处的糖葫芦串，嘴角不经意扬起弧度，仿佛逗弄左小蛮就像是逗活泼生动的小狗。

　　左小蛮瞪了他一眼，一嘟嘴，“好吧，全部。”

　　“好。全部。”他应言，状似对她的任性显得有些无奈，叹息了一声，为了补偿自己，古沐风再度魔爪伸向她，左小蛮早有防备，立即灵活地闪避开，末了朝他做了个鬼脸，接着双手推搡他的背，“快去，快去。”

　　归家的三月路途，古沐风一直将她照顾得很好，可称得上是无微不至，就在不知不觉左小蛮变得有些依赖他，依赖这种可以依靠的感觉。

　　左小蛮原本也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同同龄人一样需要温暖，需要关怀，无疑，古沐风给了她最缺乏的东西，而且，只要是女人，不管是十岁还是六十岁，她们都会暗自欣赏长得好看的男人。

　　“真是的。小脏猫。”古沐风的指尖轻轻抹掉左小蛮鼻子上的糖块，戏谑地笑她。

　　左小蛮脸刷得红了，没有平时的泼辣，反而是有些娇怯之色，直到古沐风狐疑地低下身子挑高眉看她，左小蛮才注意到自己一时间的失态，假咳了两声，大声地反驳，“你……你才脏呢。”像是往日的性格了，而两抹粉嫩的红晕却仍旧诚实地未曾褪去。

　　古沐风也不深究，一手拉着马儿的缰绳，一手牵起左小蛮的小手。

　　沿途风光，过路人形形色色，市井街头有以卖武为生的流浪艺人，左小蛮瞥了两眼，不以为意，当她看见卖玉器的摊子时，下意识地顿了顿脚步，她想起妖怪们所说的妖界圣物，头皮有些发悚。想来，若是他们哪天再找上门，不知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走了好多天，他们的目的的，已不远了。

　　左小蛮自是不认得古家大宅在哪里，只是一路上时不时地问一句，“快到了吗。快到了吗。”

　　每次，古沐风低下头耐心地回答她，“快了，快了。”一双眼睛流淌过柔情，没有丝毫的厌烦，这回，左小蛮还未张口问，他就主动说了，“弄影，我们的家快到了。”

　　她更紧地抓住古沐风的手，紧张地问他，“沐风哥哥，你说，爹娘他们会想看到我吗？”

　　他察觉到左小蛮的不安，安抚地说，“爹很惦记你。”

　　左小蛮注意到他故意回避的部分，疑惑地追问，“那么娘呢……”

　　古沐风巧妙地转移话题，给予她笃定的承诺，“不管如何，哥哥会保护你。别担心。小弄影。”

　　古青云，古弄影和古沐风的爹爹。经古沐风的介绍，小蛮了解到古家的一些概况，他家是世代经商，祖上积累下来的财富已是不少，而古家现任当家古青云更是深谋远虑非常人能及，以富甲一方来形容古家的繁盛情况是再恰当不过了。

　　古家到底有多少钱？就连躺在脚下的土地也是尽数归属古家名下，在这个城里，古这个姓氏，足以让他人羡慕，仿佛已经达到令人仰望的高度。

　　而福祸离得那么近，古家的财大业大，不免引来宵小的窥视，三年前古家的小女儿——古弄影被一群蒙面的绑匪劫了去，可奇怪的是，绑架她的那群人并未向古青云索要金钱，反而是如同人间蒸发般在世间消失了。

　　任凭古家派出多少人都寻不到，直至三个月前，外边的人传来消息，说是在荒漠上发现古弄影被一个大汉挟持着往大漠而去，四处游历的古沐风得此消息，就直奔源头而去。

　　左小蛮虽对古沐风说话中的小细节起了疑惑，但还是忍了下来，她只怕多口舌会招来他的怀疑。

　　古沐风喊她，“弄影，到家了。”他一笑，左小蛮心惊，那双秀气明澈的眼里，为何总让她觉得透着一股邪气。

　　七夜城，古弄影的家乡。

　　古家，左小蛮以后将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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