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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流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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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风流子
六月的天早已有些不安分,变得肆意妄为。失去了三月天的飒飒和风,屏弃了九月天的苍凉舒爽,离散了十二月的孤寂寒气。
淅淅沥沥的雨滴伴着六月的灼热落下,苍穹下却鲜有乌云。现下黄昏已近,天边染上红色,巍巍城墙头,立着一抹被映照得红彤的白。每每临近黄昏之时,这一抹白色便会挤进这天与地的一缕细丝。论这逦州城里谁又有这番雅兴,也只道是慕容霏公子。然而这慕容公子也不过是个风华正茂的十六岁少年罢了。
夕阳斜辉下慕容霏迎风伫立,仍旧凝望天际,丝毫不顾风雨。青丝散乱,随风恣意。雨露湿润了他的肩头,沾湿了他的衣襟。脸上却忽地扬起笑容,玉壶白雪似的脸庞流转过这笑容却煞是好看。慕容霏本就天生丽质,眉心生有一颗绯红小痣;一双丹凤,两缕黛色柳眉;高佻的鼻梁,配上红唇白齿,白析如雪的脸上便再无它物。此等天姿国色加上这浅笑,又无形凭添了几分媚色。
正在慕容霏赏景出神时,忽闻背后传来一声“少爷!”来人正是慕容家的一名家丁,“老爷说有要事相商,让小人前来找您回府。”“没说是什么事吗?”淡然,说话人仍一手背于身后面朝前,赏一朝夕阳美景。
“没,老爷只说找着您以后带着您回府。”家丁低着头立在慕容霏身后说道,“少爷,我想……您还是……快……快……跟小人……一起……回……回去吧。”家丁十分胆怯,声音颤抖,连话也说不顺了。“你先回去,告诉老爷我一会儿就回府。快去吧!”慕容霏仍是之前的一副样子,丝毫不曾改变。“可是……如此这般……叫小人如何……向老爷交代……”慕容霏转过身子,顿时便有一股寒气弥漫,脸上已没了那抹笑颜,眼睛里散发着凛冽的目光,一双曾经的媚眼瞪着家丁,一脸严肃道:“你就只听老爷的话么?我的话你就敢不听了吗?”
“小人不敢,小人这就回复禀报老爷。”家丁一面低着头连声诺诺,一面向城楼下走去。不敢再出一言顶撞慕容霏。
再说这慕容府,在这逦州境内算得上是书香门第,大户人家方圆百里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慕容桓便是慕容霏的爹,是当地十分有威望的老者,倍受尊敬。在这逦州城里的几乎所有白姓见到他都要对他问好。当然除了整日游戏人间,游手好闲,成天都泡在风月之处的纨绔子弟之外。同时慕容桓也是这逦州城里最大最好的书斋歧玉斋的老板,坐拥这逦州几乎所有书籍。慕容桓生有两子,一个便是大儿子慕容霏,另一个则是小儿子慕容赋。这个慕容赋与慕容霏比起来小了两岁,今年十月初五就正好满十四岁。慕容桓也曾当朝为官,今次告老还乡,特别希望自己的儿子都能考取功名,以光宗耀祖,再耀门楣。可他又怎能料到这大儿子对考取功名毫不在乎呢。本想着这大儿子不争气,不还有小儿子嘛,这气死人的竟是连这从小听话的小儿子也违背父亲的意愿,说是官场险恶,不愿涉足。也就不愿考取这功名。
今日慕容桓召慕容霏回府便又是为了这考取功名之事。希望能够劝他回心转意,好好考虑考虑入庙堂为官。于是就又为他找来了老师,给他好好上课,再补习补习,确保他考试万无一失,日后金榜题名。
正当这慕容桓在家中焦急等待慕容霏回来在大堂里踱来踱去之时,见遣出去的家丁回来了,连忙快步走出了厅门。还未走到进处,已然高声询问家丁,说话中带着一丝焦急和激动混杂在一起,“大少爷呢?”慕容桓一面询问一面从家丁身旁迅速掠过,赶将出门四下里左右望望,目光中充满了希冀与期盼。
慕容桓站在府门前,又再一次想着四下空旷的附门外东张西望了一下,可是仍然窥不见慕容霏的丁点儿影子。慕容桓一见儿子未归,心中顿时长起一股无名夜火,急转回身,又快步走回堂屋内,宽大的墨绿长衫和袖口借由这动作不住地发出猎猎风声。走入堂内,见着回报的家丁地垂着头,站在一侧,不知怎的慕容霏心中怒火更胜,直冒三丈之高。被怒火冲昏头脑的慕容桓全然忘却了端坐堂内的另一人。“你干什么去了?少爷人呢?”一声怒喝从慕容桓的喉咙底冒出,寂静一时被打破。
“小人去了,也着着少爷了……”
“那你为什么不带他回来?”答话人欲再说下去时,却又被一声怒吼截住了,“快说!”
“是,我在城墙上找着少爷了。可是少爷却说……却说他要再待会儿。”
“那你就回来了?!你没告诉他说我有要事找他回来?”
“说了,少爷也还是不管不顾。执意要再待会儿。最后还喝退了小人,把我赶回来了。”
“那你怎么不他扛回来?忘了出门时我怎么给你交代的了吗?
——无论如何都得把他给我带回来。”慕容桓又一次对着家丁没好气的说道。
“可是老爷,我只是个下人,又怎敢去要求少爷什么,更不要说去碰他了”家丁一脸的无奈神情,双眼游离不定,不知看向好处。
慕容桓一听下人的辩解,心想了想:“他说得也对,他只是个下人罢了,怎么敢去碰霏儿呢!唉,正是的,刚才怎么说了那样的话。我都被气糊涂了。罢了罢了,反正霏儿总会回来的。”
片刻,慕容桓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已没有了刚才的愤怒之气,“算了,你先下去吧!”慕容桓把手一扬,那家丁便退了下去。
慕容桓转身回过神来,看见坐在自己对面身着一袭淡蓝色长衫的人,这才想起这屋里一直都有个外人在。慌忙道:“真是对不住。刚才让先生见笑了,我这劣儿一直这样放荡不羁,沉醉于美景之后便不希望有人打搅,所以……”
慕容桓欲言却被突然飘来的犹如天籁的嗓音打断,“无妨,慕容兄不必道歉。既然今日令郎不再那我便先行告辞了。”
“南宫兄怎么这么说,莫不是嫌弃寒舍,不愿在此久留?你我本就是亲戚,又是兄弟,难道就不可以留下待吃了晚膳再走?”
“不了,今日来本就是因应了慕容兄规劝令郎考取功名并作他老师管教他读书之事。既然令郎不在弟弟我也不好多留,更何况日后有的是时间来府上,慕容兄你说是吗?”这人对着慕容桓扬眉,勾起嘴角轻笑。模样煞是让人着迷。
“可是……可是……”慕容桓欲再挽留站在厅中之人,最终还是决定放弃,“罢了,这样也好。既然南宫兄执意离去,那为兄便也不拦着了。只是还请南宫兄一定记得允了我的是。”慕容桓心神不定,显然对于眼前这人的离去和这样令人尴尬的结果有着些许的失望。
“那弟弟我告辞了。”淡蓝色长衫的又是微微一笑,说着便打开折扇轻摇慢步地走出了慕容府。
这南宫霖又是何许人也?南宫氏乃当朝右宰相一族,权势也丝毫不亚于以左相冷禰为首的私党。南宫霖正是这当朝右相南宫庭的堂弟,在慕容桓还在朝为官时他就与南宫庭义结金兰——结为异姓兄弟。慕容桓年长所以他便作了大哥,南宫庭称弟。又因为当时南宫霖和家父在堂哥家做客,所以也就见过了慕容桓,亦称慕容桓为兄长。但是当时他毕竟只有十一二岁,所以十年后来拜访慕容桓也就比慕容桓的大儿子慕容霏打了那么五岁。也如慕容霏一般正是青春年少、风华正茂的岁数。原本这次南宫霖出来也是闲着没事到处走走,所以也就顺带应下了慕容桓的请求——答应作他儿子一段时间的老师,也同时在逦州玩上小半月,看看风土人情。
不知何时月已东升,雨后逦州城旁的一片小竹林中,慕容霏正在其中信步闲庭,披散着一头如墨长发,思索着父亲这是为何让家丁前来寻他回府,
想了半晌也不得缘由,于是只此作罢,在这密密葱郁的竹林继续缓缓踱着轻盈的步子,向着林中深幽处去了。竹林里响着夏日蝉鸣,总是徐徐的微风吹来。带着竹枝和泥土的清香不轻不重的扑打在慕容霏印在稀疏淡月下的轻浮笑意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