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的维纳斯》然水儿

42、Chapter 16下 一个人留下的空白，要另一个人来弥补

　　周一，清晨，厚重的窗帘被打开，阳光肆无忌惮地照进来。潮湿的头发在灼热气流间飞舞，松散的浴袍自身体滑落。衣橱门开向两侧，整齐悬挂的衣服在指下轻轻划过，最终，指尖停在一件水红的套装前，最鲜艳的颜色便从衣柜绽放开来。
　　长裤划过修长的腿，西装在胸前合十。红色不是很好驾驭的颜色，但此时此刻剪裁合身的衣服像即将入场的战袍，装饰玲珑的身体，气场恣意。一双高跟鞋摆在落地镜前，洁白的脚走向它，款款穿上，修长的身影便映在镜中。
　　洛一静静看着镜中的自己，里面的她同往常很不一样，不仅仅是精致的妆容，张扬的着色，更是那清冷的眼神，薄凉的唇，以及毫无温度的表情。走出房间，迎上艾阳和晓晴惊讶的目光，她淡漠道：“我们走。”

　　车子驶向一片高楼，那片银白色的肃穆同波士顿的非常相似。越近，洛一越觉心慌，不由自主抓紧衣襟。忽然，只觉手背一暖，她回头迎上艾阳的眼神。他没有言语，只是默默握紧她的手，像征战前的喝威，为她注入前行的动力。
　　八点的盛华已是人潮拥挤，洛一一眼便看到人群前方，那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是出众的模样，经过岁月打磨越发沉稳。可事实真就如此吗？洛一淡淡的笑，且行且观察。
　　她跟随尹氏代表走近，同盛华高层一一握手，似乎没有注意那双有意无意打量她的眼睛。自始自终，她唇角带笑，礼貌而疏离。
　　“洛一，好久不见。”
　　对方先开口。
　　“你好，柯总。”
　　她应对的很官方，轻轻抬手，浅浅相握，便看到他衣袖间若隐若现的黑色手环。
　　他似无意的将其藏起，却又有意的泄漏情绪，“七年未见，你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么漂亮。”
　　她笑，就只是笑，没有任何回应。
　　“柯总，你和洛经理认识？”
　　问话的是庆舒胜。
　　洛一眼角微微一挑，看向代表沉醉，她没有任何异样，看来应该已经知晓自己和对方的关系，于是沉住气，听他如何回答。
　　果然，柯晟昊笑道，“不仅认识，而且关系匪浅。”后面四个字语气加重，眼神意味深长。
　　洛一默默叹息，“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柯晟昊的话让气氛立刻活跃起来。
　　“那好啊，晚上咱们定要聚聚，酒短情长嘛。”庆舒胜笑道。
　　“柯总，晚上的事再说，现在，还是正事要紧。”
　　沉醉的话又将气氛拉回严肃。
　　柯晟昊点头，“沁代表说的是，会议已经安排就绪，大家请。”说完撇了副总李卓一眼，后者立马笑脸相迎，“诸位这边请。”
　　洛一落后几步，同艾阳并肩而行。
　　“你还好吗？”她低声问。
　　“嗯。”艾阳答，脸上是平静的笑，一双眼睛深邃而清澈，“你没事就好。”
　　冷冽的冰被光笼罩自然融化成水，她淡淡笑着，“该来的总会来，静观其变……”
　　人群中，一双眼睛紧紧追随洛一身后默默相随的晓晴，嫣红的唇微微上扬，染得狭长的眼眸更显娇媚，“竟然是她！”

　　一上午，会议进行顺利，尹氏并未对合作提出疑问，并且积极了解对方的目标及实力，这对盛华来说是个很好的信号，谈判信心大大增加。
　　洛一观察双方态度，心里却有别样的想法，那个人又犯了读书时的问题，口若悬河间似乎道理充足，但内行人听着实在经不起推敲。她用余光悄悄打量沉醉，果然，她礼貌微笑中的眼神印证了她的想法，暗自叹息，“这不是个好的开始。”
　　午餐是在盛华的员工餐厅吃的，高层有独立用餐区，菜式是标准的工作餐。
　　洛一一边选菜，一边思索会上发生的事，丝毫未发觉一个身影逐渐靠近。
　　“没想到你工作后是这个样子。”
　　洛一猛然回头，迎上柯晟昊似笑非笑的眼眸，握着餐盘的手瞬间收紧。她强作镇定，淡淡道，“你以为会是何样？”
　　柯晟昊不答，眉目变得温柔，“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怎么说呢？”洛一歪头思考，“比和你在一起时要好很多。”
　　对方眸色一暗，转瞬又笑，“那就好。”
　　她默默向甜品区移动，他悄无声息跟上。
　　“你还戴着我送你的项链呢？”
　　洛一豁然抚上脖颈，摸到锁骨间的水滴形项链，顿时哭笑不得，“真是，怎么偏偏选了这条！”面上平平静静，“不是，这条是我买的，你送的那条分手时你要回去了。”
　　“有吗？”柯晟昊挑眉。
　　“有。”她的眼神平淡无澜。
　　望着他不信的神情，她知道他是真忘了。他记得自己送出，却忘记自己要回，就好像他永远记得对感情的付出，却忘记毫无边际的索取。
　　洛一不愿再做纠缠，就如你永远唤不醒有意沉睡的人。
　　这时，他抬起手腕，慢慢拨动腕上的链子，眸色幽沉，“我也还戴着你送我的手链。”
　　洛一沉默。这条手链并非她有意要送，而是分手后，他向她要的。那天，他发来一个链接，问她可否送两条象征友谊的手链给他。洛一想，都分手了还做这些形式干嘛，但也未曾拒绝，买了三条寄给他，从此，再无瓜葛。
　　她慢慢走，他慢慢跟，无休无止。
　　似乎盛华的人有意为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进而牵绊住其他人。洛一深吸一口气，自己的事，还需自己解决。
　　她想着，便听柯晟昊道，“洛一，上学时，你一点妆都不化，整天穿着帽T到处转，当时你若每天都这么打扮，我就不会那么胡闹。”
　　恍然回头，她死死盯住他，若是之前她在努力忍耐，那现下真如熔浆眦裂只待迸发。
　　他的眸原本幽深，此刻越发莫测，像是吃定她一般，唇角隐隐露齿邪气的笑。
　　四目相对，刀光剑影。
　　这一次，她丝毫没有退缩。
　　时间一分一秒划过，就如过了许多年，久到她已将每一次的伤都温习了一遍。
　　就在她要爆发的一刻，忽然，一双手伸来，托起她的餐盘，她转眸迎上一张笑脸。
　　“怎么拿了这么多，你吃的完吗？”艾阳笑问。
　　瞬间，周身冷冽便在温暖如阳间化作乌有。
　　她眉目浅笑，“是拿多了，怎么办？等下分给你们吧。”
　　艾阳没说话，随着她走向餐桌。
　　柯晟昊站在原地，注视着两人的背影，良久，暗叹一声，转而向尹氏代表走去。
　　洛一望着那个谈笑风生的身影，默默摇头。
　　“晓晴，之后你记录会议内容，要着重注意尹氏追问的部分，我们可能要调整预估方案。”
　　“好。”晓晴应着，转眼看向艾阳，刚才他不顾阻拦打断经理谈话，自己真心替他捏了把汗。现在的他安安静静，根本不像那么冲动的人，总觉得他该是有什么心事，不觉又多看两眼。
　　三人吃完饭便回到会议室整理资料。
　　沉醉端着奶茶走进来时正看到他们忙碌的身影，硕大的办公间空空荡荡，阳光洒在身上宁静而平和。她走过去，将奶茶轻轻放到他们身边，一人一杯，奶香四溢。
　　洛一冲她点头，“多谢沁代表。”
　　“无妨。”沉醉坐到洛一身边，见她面前资料堆叠，不禁笑道，“洛经理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都喜欢未雨绸缪。”
　　洛一淡淡的笑，“这是个好习惯，不是吗？”
　　沉醉点头，不与否认。
　　想起早上那一幕，洛一的眼神不由自主滑向柯晟昊的位子，低声道，“沁代表，我和柯总……”
　　“洛经理不必介怀，我来之前尹总就有交代，她完全信任你的专业，替尹总办事，她信的我自然信。”
　　“谢谢你。”
　　“不必客气，洛经理只管安心工作。”
　　“好。”

　　硕大明黄的办公室，柯晟昊坐在办公椅上揉着太阳穴。
　　身旁的庆舒胜俯首低语，“柯总，软的不行，不如咱直接给她个下马威？我就不信，还软硬不吃了！”
　　“别胡闹……”
　　他转头看向窗外的天，阴云压境，就如此刻他的心情。原本是想通过启升旁敲侧击来增加拿下合作的概率，可怎么偏偏应凯派来的是洛一？来的是她也行，可怎么几年不见判若两人？曾经，她不是最吃这一套吗，只要他服软她就一定满足他所愿，可如今，究竟是时间消磨了他，还是岁月打磨了她？不论哪一样，这都不是他所希望。
　　他叹了口气，只觉得头变得更疼，“再等等看，若实在不行，咱们再想别的方法。”
　　剩下半天，由副总李卓引领尹氏代表参观公司。结束时，他提出要为众人接风洗尘，这一次沉醉没有拒绝，洛一几人自然也会赴宴。
　　酒桌上，几盏轮回，气氛逐渐高涨，沉醉因为要向高层汇报，只得先行离席，没有她在场，人们越发肆无忌惮。
　　觥筹交错间，庆舒胜端着酒杯颤颤巍巍坐到晓晴身边，伸手揽住她。
　　晓晴没料想会有这样的事发生，顿时愣住，只觉一股难闻的酒气迎面而来，她不敢动，也不敢惊呼，僵持着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一旁的艾阳抬眸，紧紧盯住庆舒胜，目光锐利而冰冷。
　　庆舒胜感觉到他的不善，冲他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市面！”
　　洛一的手指划过茶杯，看了一眼对面的柯晟昊，对方端着一杯酒，斜着身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见他未加制止，庆舒胜更加肆无忌惮，伸着手便要去摸晓晴的脸。晓晴本能闪躲，对方穷追不舍。
　　忽然，一只手伸来，握住庆舒胜躁动不安的手臂，叫他动弹不得。
　　庆舒胜迎上艾阳冰冷的目光，怒喝，“你干什么！”想挣脱束缚却发觉禁锢越缩越紧，只留丝丝痛楚。
　　“你放手！”他大怒，拳挥劈来，艾阳却在抵挡间突然松手，挣扎的力道使他趔趄几步才得站稳。“你！”他狠狠盯住艾阳，却发现对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顿觉更加气愤。
　　“你没事吧？”艾阳问晓晴，眼神是少有的专注。
　　在他的注视下，惊慌无措的心顿时泛起委屈，晓晴垂眸，忍住涌上的泪意，摇摇头，“我没事。”
　　被忽略的庆舒胜勃然大怒，“洛经理！”
　　这一吼，众人的眼神就都集中在洛一身上。只见，她还稳稳坐在座位上，端着月白色的茶杯，静静品茶。
　　艾阳和晓晴默默站到她身后。
　　洛一抬眸，平静的眼神让人吃不准她的情绪。艳红的双唇轻轻一抿，她眉头微皱，“这茶，不好。”说的云淡风轻。
　　众人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这酒局蓦然变安静，似乎有股力量隐隐压得人喘不上气。
　　这时，只听一个带笑的声音响起，“洛经理若觉得今天的茶没味儿，那改天我让人换个品种给你送去。”
　　洛一抬头，看向对面的柯晟昊，嘴角带上淡淡的笑，“那就多谢柯总。”
　　众人松了一口气。可是，只有柯晟昊知道，此刻，洛一虽然面带微笑，但那笑只不过是浅浅的一层面具，因为，她脸上哪里有酒窝的痕迹。
　　“哎，来来，大家继续啊，别为刚才的小插曲坏了咱们的气氛。”李卓起身打圆场，他看着艾阳，笑意颇深，“这位小兄弟不了解咱这儿的规矩，这酒桌向来是谈生意的好地方，大家联络感情，很正常，很正常。”说着，向一旁的庆舒胜使了个眼色。
　　庆舒胜立马笑起来，“是，是，我也是看小姑娘一个人坐着，就过来聊聊。”说着，抬手，邀晓晴重新坐下。
　　这时，洛一倒是站起身，看向庆舒胜，那一眼，寒的让他心颤。只听，她冷冷道：“庆经理，晓晴是我的人，可不是随意能被轻待的。”她的笑如腊月飞雪，冷入骨髓，眼神所到之处激起阵阵寒颤。余光扫过对面的柯晟昊，她淡淡道，“庆经理可要手下留情，别一把飞了案子，就得不偿失了。”
　　这一句，让众人大吃一惊。
　　只见，她端起酒杯，一口气将酒喝尽，亮了亮杯底，“这饭也吃了，酒也喝了，这局该散了吧。”
　　满座面面相觑，洛一起身离开。
　　“哎，洛经理，”庆舒胜见她要走，嚷嚷道，“洛经理，您这可就太不给面子了，我们柯总可是真心实意为您接风，这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不能吗？”洛一转头，盯住他的眼睛，上前一步，“庆经理，柯总还挡不了我的路，更何况是你。”
　　好厉害的眼神，好无情的话，庆舒胜瞬间瘫坐到椅子里。
　　“我们走！”甩下这三个字，她便消失在门边。
　　雅间里一片寂静。
　　柯晟昊站起身，众人的眼神纷纷投向他。
　　他冷笑一声，薄凉的唇轻抿，“告诉过你们别惹她，你们非不听，往后要觉得日子不好过，可别抱怨。”
　　“柯总，这洛一也太不识抬举了。启升又不是她的，搞得好像她能当家作主似的。您瞧着，以后，咱也不让她好过！”庆舒胜道。
　　柯晟昊的眼峰扫来，带着不善，庆舒胜瞬间收声。
　　“你说的也不错。”阴冷的笑显现在他脸上，令人心底一寒，他眯起眼睛，注视前方，“我管不了的，自然有人管得了，咱们走着瞧！”
　　洛一大步踏出包间，身后，艾阳和晓晴匆匆跟上。
　　走进电梯，晓晴默默上前，“老板，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让您和盛华起了冲突。”
　　“没事。”
　　此刻的洛一卸下愤怒的情绪，才觉得浑身都痛，她抚着额头，喃喃道，“该来的，总会来……”头越来越痛，她顿了顿，才说完整句，“这么直接正好，省得遮遮掩掩很累。”
　　“你还好吗？”原本已经距离很近的艾阳又向她挪了一步，望向她的眼神充满担忧。
　　她对着他笑，印出深深的酒窝，原本想说：“没关系，我很好。”但在他炙热的眼神下，她收起这句话，默默摇了摇头，“艾阳，我好像，醉了……”说完，她就笑着倒向他。
　　“哎……”晓晴想揽住洛一，却见艾阳一把将她横抱起，她的包顺着手臂滑落。
　　此刻，电梯门开，艾阳抱着洛一大步走出，回头，见晓晴愣在原地，喊道，“晓晴，跟上。”
　　“哦，”晓晴回过神，匆忙捡起地上的包，跟上去。
　　温和的灯光下，晓晴侧目望向身旁高大的身影，艾阳走的潇洒，丝毫感觉不到他此刻是抱着一个人。棱角分明的侧脸让人总觉得有丝丝无法接近的感觉，明明往日的他从未给人这种感受。他目视前方，箭步而行，丝毫没有注意她的注视。晓晴暗自叹息，又看向他怀里的洛一。洛一的手臂环着艾阳的脖颈，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通红的脸颊双眸紧闭，不觉让人心疼。晓晴加快脚步，紧紧跟住艾阳越来越快的步伐。
　　两人将洛一送回房间，艾阳脱下她的鞋子，拉过薄被将她盖住。好几次晓晴想要搭把手，可他做的从容，丝毫没有一丝羞涩。甚至，她恍然觉得，现在，对，就是这一刻，灯光下，他坐在床边低头看她的模样，就好像，下一刻就要俯身吻她了！
　　就在她的心紧张到无以附加时，艾阳却抬起头看她，淡淡道，“今晚，就拜托你了。”
　　“啊？！”晓晴茫然地看着他转身，回头，又转身，又回头，再转身，终于消失在门口。
　　她望着沉睡中的洛一，好一会儿，才缓缓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