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的维纳斯》然水儿

20、Chapter 9中 我要做一件疯狂的事

　　四周漆黑一片，没有阳光，也没有灯火。一团白影在这片黑暗中狂奔，横冲直闯，声嘶力竭，似乎身后跟随的比这暗夜更加可怕。顺着狭长的走廊，穿过重重门宇，人影踏上曲曲折折的楼梯，她想快跑，却碍于脚下的障碍，终于，一脚踏空，滚下长长的阶梯。摔得生疼，却忍住不叫，她在怕什么？
　　忽然，暗夜中伸出一只手，然后，一束光打来，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那双手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提上楼梯，一级一级，缓缓向前。她挣扎翻滚却无济于事，长发碎散满脸，脊背是被阶梯钝伤的痛，一棱一棱刮过身体。黑暗挤走光亮再次袭来，她想叫却怎么都发不出声，只能在黑暗中睁大眼睛。一只掉落的白鞋，逐渐远去。
　　人影被拖进一间公寓，里面射出的光刺痛她的眼，她本能的闭眼，再睁开时，那扇血红色大门无情关闭。
　　这一刻，一声声嘶力竭的叫喊响彻天际。
　　“啊～～～”
　　黑暗中，洛一惊醒，周身是冰凉的汗。环顾四周，她才想起自己究竟置身何处，慢慢蜷缩起身子，带着痛呼吸，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夜的场景，那次作为黑暗生活开始的撕扯，过了这么多年，再想起，依旧是这般刻骨铭心。
　　有温热的液体自眼角流下，划过面颊时，变得冰凉。
　　“洛一，洛一。”门外传来焦急的声音，“你还好吗？”
　　“我没事。”她尽力平复心绪，但声音听起来依旧虚弱，伸手抹了把冰凉湿润的脸，她喃喃道，“我就是做了个噩梦，只是梦而已。”
　　“没事就好。”门外的人舒了口气。
　　听到他离去的脚步，洛一的心莫名失落。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那个男人了，以暗夜撕扯为开始，以皮带殴打为结束，那段日子，她每夜每夜都在承受压抑的恐惧。她深切明白身体上的痛楚抵不过心底的创伤，在她以为暴力结束时，其实内心的煎熬才刚刚开始。她将头埋在臂弯中，男人，太过轻易的得到总归是不珍惜的。她叹息，抬起比暗夜更漆黑的眼眸，那么，现在呢？
　　蓦然响起的叩门声打断她的思绪。
　　“洛一，睡着了吗？”艾阳温暖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还没。”她捂着被子闷声道。
　　“我可以进来吗？”
　　“？！”她恍然抬头，看着黑洞洞的门，慌手慌脚整理衣发，打开床头灯。
　　“进来吧。”
　　门缓缓打开，艾阳走来，手中握着一个卡通模样的电暖宝宝。
　　“四月的晚上还是会冷，这是我随身带的，你抱着睡吧，暖和些也不会再做噩梦。”
　　她迟疑地接过，抱在怀里，心口顿时暖和好多。
　　他抬手将黏在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看到她苍白惊慌的眼眸，着实心疼。默默叹了口气，他温柔道，“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在隔壁。”
　　“好。”洛一蒙蒙地点头，看着他离去，内心五味杂陈。
　　她抱着暖宝宝埋进一片虚软，发丝覆盖面颊，只留一双空空洞洞的眼眸直直望向远方。
　　这个男人，她该赌一把去相信吗？七年的差距，近五千公里的距离，他们要怎样跨越才能将彼此真正交付？
　　况且，究竟要怎样才算真正了解一个人？
　　曾经那个，明明出身书香门第却阴诡暴躁大打出手，明明生的那般好看却拿花言巧语当幽默，用他人善良做筹码，明明有着高学历却成为重重心机的后盾。如果按照传统择偶条件选出的依旧是这般的魔鬼，那面对如今的一无所知，她还有勇气向前吗？她，敢吗？
　　一整夜，洛一睡的很不踏实，早上被闹钟吵醒时只觉得浑身疲惫。她慢慢坐起身，回头看一眼闹钟，刚过五点，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醒这么早的原因，要送艾阳去机场，他要回加州了……
　　厨房已经亮起灯，她寻着香气摸索过去，看到艾阳的背影，那个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那样令人安心，是，安心。
　　“早安。”
　　艾阳回头，迎上面带倦色的洛一，一双宁静的眼眸带着淡淡的笑，唤起他又起一阵心疼。
　　“早安。”
　　“在做什么？”她走过来，倚着厨台站定。
　　“我熬了皮蛋瘦肉粥，还有三明治，快去洗漱，等下来吃。”
　　洛一看向锅里热气飘渺的粥，默默咽了口口水。
　　“你几点醒的，做了这么多事？”
　　“刚醒没多久。”艾阳笑着用勺子盛出一碗粥递给她，“要不要先尝尝？”
　　洛一盯着他，片刻，接过粥，“谢谢。”
　　“不用说谢。”伸手，他又摸摸她的脑袋。
　　洛一昏昏沉沉走到桌边，唱了一口粥，好香。回头，她又望向那个背影，居然生出一丝贪恋。
　　两个人一起吃早餐，两碗粥，两块三明治，一份小菜。吃饱的猫咪窝在脚边，安安静静。
　　洛一抬眼看艾阳，良久，还是垂下眼睑。
　　收拾好东西，两人出发去机场。
　　一路宁静依旧，好像重复着上次离别时同样的画面。
　　洛一握紧方向盘，似乎只有用力紧握才能压下心里涌起的无尽感伤。她看向远方，明明是七转八弯的路，却觉得似乎看不到尽头。
　　“加州实在太远太远了！”这么想她忽然有些泄气。
　　车子驶进机场，在送机层停下。
　　洛一转头看艾阳，他要走了……
　　忽然觉得很感伤，这种感伤似乎不仅仅是因为离别，更是因为，能遇见的离别，她已没勇气去承受。
　　叹了口气，她终于下定决心，“艾阳，你要的答案，我已经想好了。”
　　艾阳蓦然回头，迎上她的眼眸充满期待，“是什么？”
　　他的眼神从期待渐渐变得惶惑，最后归于平静，她想，他已读懂她要说的话。
　　“对不起，我……”
　　“为什么？”艾阳侧身向她，拉近她和他的距离，眼神如炬，是种炙热急的状态，“我想知道原因。”
　　洛一忍不住移开眼神，他的失望，她承受不起。
　　“我们相识还不到一个月，说实话，我不了解你。”她望着远方，神色戚然，“就像昨天，我才发现你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你的经历过往我完全不了解，这样让我不安。好像知道的越多，才越觉得我根本不曾认识你。”
　　“只是这样吗？”他的声音变得暗哑，“洛一，你问我答，只要你想了解，任何事都可以，我会告诉你。”艾阳看着她，手臂向前，似乎想去握住她的手，但最终只是停在礼貌的距离。
　　“哪有那么容易，”她叹了口气，“你在西边，我在东北，横跨了整个美国……”
　　“如果想去了解，都有办法，不是吗？”艾阳匆忙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洛一的手机震动，他抬头看她，“这是我的微信，你想知道的过往都在里面，我的生活真的很简单，除了学习、科研、运动，就没其他了。”
　　洛一没有看手机，也没有回答，她的心里已经搅成一锅粥。
　　“对不起，我实在没勇气。”没勇气跨越这么远的距离。
　　“你再想想好吗？别急着回绝。”
　　“我……”
　　突然，敲窗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洛一回头，是机场管理员，真是来的及时，她暗自松了口气。
　　放下车窗，窗外刮进一股凉风，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唤回清楚的意识。
　　未及开口，管理员便嚷嚷道：“你停车已超时，赶快离开！”
　　“好，我这就走。”
　　见管理员盯着她不放，她只好回望艾阳。
　　艾阳叹了口气，只得下车，车门关上前，他又问：“给我个机会，好吗？”
　　“对不起。”洛一咬紧牙，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
　　车门关上，洛一按照管理员的指挥倒车。车子缓缓插入车流，向机场外移动。
　　她知道她不应该放纵自己的喜欢，却又不敢靠近。她停不下这种暧昧，不想和他没有关系，可最终却在他张开怀抱时临阵脱逃。
　　我们总是这样，受过伤，就不敢轻易重复相似的路。
　　洛一从后视镜中看到艾阳站在路边望向自己的方向，一瞬间，他的身影显得那般清冷，带起无限孤寂。她想收回眼神，可却又舍不得想要再看一眼。
　　直到，车子转出机场，她再也看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