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杀我》绿眠

3、03

　　许棠在家门口坐了一会儿之后，起身去了附近的宠物店。

　　回国之后，明明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城市，却觉得一切都显得过于陌生了。

　　上学的手续许彻还在着手办理，许棠平时除了在家里待着以外不知道还能去哪。误打误撞地，小区对面那条街上的一家宠物店成为了她的第二个家。

　　“沈霖哥哥。”

　　许棠拎着没吃完的零食推开了宠物店的玻璃门，女孩甜丝丝的说话声传入了沈霖的耳朵里。

　　他抱着奶白色马尔济斯犬的手一顿，笑着抬头往门口探。果然，又是这个小姑娘。

　　“今天怎么这个点就过来了？”

　　中午一点都还不到。

　　沈霖垂眸，撸了一把狗狗的毛，抚顺又揉乱。来回反复了几次，他才心满意足地把它关进了铁笼里。

　　许棠轻车熟路地坐在一旁的懒人沙发里，装着零食的白色大号塑料袋被她随意地放在脚边。

　　少女沮丧着小脸，双腿盘坐，双手撑在大腿上，手掌抚上双颊，委屈巴巴的。

　　“钥匙忘带了，手机也没拿。”

　　沈霖在收银台前整理账本，听到女孩说出的话，他失笑，拿起账本转身，轻轻地拍在了许棠的头顶，眼里满是宠溺。

　　“都这么大了，还把自己当三岁小孩吗？”

　　许棠佯装生气，默默地低下了头。

　　近日才用米白色油漆粉刷过的墙面上头悬挂着一款简约式的圆钟，空气安静了片刻，秒针走动的声音显得越发清晰明了。

　　两分钟过去了，沈霖还没听到许棠说话，这才觉得不对劲。

　　他扭过头，手里还紧攥着账本，看向身后埋着头一动不动的小孩。

　　她不会生气了吧……

　　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出乎意料的想法，沈霖有些犹豫。他抠了抠账本的页脚，不知所措。

　　他小心翼翼地把账本放回原位，随后轻手轻脚地走到许棠面前，屈膝蹲下。

　　“许棠小朋友。”

　　沈霖这一声叫得格外温柔，被叫到的女孩差点就没沉住气。

　　以防下一秒就会忍不住笑出声，许棠偏头脑袋，继续飚演技。

　　窗外一阵风不合时宜地吹来，许棠额前的空气刘海被吹得四处乱窜。

　　就是这个时候，沈霖窥见了她嘴角上扬的弧度。

　　呵。
　　飚演技啊？
　　奥斯卡金马奖今年不颁发给你还真是可惜了呢。

　　许棠心下一惊，估摸着自己应该被发现了。她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沈霖，只见那人正准备起身离开。

　　许棠眼疾手快地扯住他的胳膊，顺势从兜里摸出一根水蜜桃味的真知棒，放在他眼前。

　　“哥哥，”她乖巧地叫一声，沈霖顿时就心软，“吃糖吧，水蜜桃味的耶！”

　　沈霖又好气又好笑，他接过许棠递到眼前的棒棒糖。起身要走的时候，又弯下身，在许棠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许棠吃痛地叫了一声，连忙捂住额头。

　　看到她那副惊恐的模样，沈霖唇角微微翘起，“放心，没毁容。”

　　许棠抬眸，这回，浅咖色的瞳孔里闪着点点星火，气呼呼地睨了沈霖一眼。

　　那人满不在意地回了收银台，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着什么，发出机械键盘特有的脆响声。

　　他注意力放在电脑上，一眼都没看许棠。

　　“吃饭了吗？”
　　“吃了超市买的三明治。”

　　沈霖微微皱眉：“要不要我给你点个饭？”

　　许棠摆摆手，说不用。

　　“刚从国外回来，米饭什么的还是吃不太习惯。”

　　沈霖眉尾上挑：“那你吃什么能吃得惯呀？”

　　许棠撇撇嘴：“哎，我算是听出来了，哥哥你呀就是在讽刺我。”
　　她顿了顿，疑惑地抬眸看他，“沈霖哥哥，是不是所有去过国外的人你都这么看不惯呀？”

　　沈霖心底咯噔一下，有一道声音迅速否决，他听见，他说了一句不是。

　　许棠还没问完，就被沈霖斩断了话题。他不想再继续这个无厘头的话题，再说下去，恐怕是能把这个小姑娘惹哭，那就不太好对付了。

　　“行了，自己玩吧，过会儿掐着点时间，记得早点回家。”

　　得到沈霖的许可之后，许棠点了点头，把刚才他放进笼子里的马尔济斯犬抱了出来，小心地护在怀里。

　　/

　　傍晚时分，太阳落山。橙色的夕光透过云层一丝一丝堆叠，铺在了天空之上。

　　许棠拎着零食回家的时候，右手提着的塑料袋已经没什么重量了。

　　她低头去看，袋子里只剩下一些各式各样的糖果了。

　　许棠撇了撇嘴，想要口袋里所剩无几的零钱就觉得自己可怜。

　　倏地，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汽车刹车声，震耳欲聋。

　　许棠下意识踏上台阶，往边上躲。

　　只听闻，车里的人打开车门，下了车。

　　女孩低着头，视线被一双蓝黑相间的篮球鞋堆满。她顺着那双鞋往上瞄，不由得感叹，这双腿少说也有一米长了叭。

　　真是一双好腿，几乎是要溢出屏幕了。

　　许棠叹息着，又看向自己的双腿。

　　细还挺细的，就是短了点。
　　自愧不如啊。

　　突然，头顶正上方传来一声冰冷的、毫无温度可言的“喂”。

　　大概是被吓到了，许棠愣了愣才缓缓抬眸，却对上一双冷冽而又熟悉的眼神。

　　不是这么巧吧……

　　“嗨？”许棠犹豫了一会儿，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同时伸出小手和面前的少年打招呼。

　　暴躁老哥脸色本就不好，听到许棠思索半天就冒出这么一句，那表情，简直比吃了屎还难看。

　　“你，看到我有这么一言难尽吗？”

　　方才程深坐在车里，大老远就看到那个躲他的小姑娘正从马路对面拎着一个大号白色塑料袋往小区里走。

　　本想下车友好地跟她打个招呼，却没想到脱出口的是一句冰冷的“喂”。

　　他本人都想在线打爆自己的头。

　　哪知，下一刻，那个长得人畜无害的女孩子。竟然，拿一副吃了屎的表情看着他。或者，准确来说，是一副他吃了屎，而她想立刻钻到地底下去的表情，很微妙地看着他。

　　有个极度荒唐的想法从他心底深处油然而生。

　　难道她心里在想——

　　“求求你求求你，千万别拉着我去吃屎！”

　　程深一想到这里，就更没有好脸色了。

　　许棠愣在原地，一下都不敢动。

　　而她亲眼见着，这位暴躁小哥的脸色是如何越变越差。

　　他不会真的吃了屎吧……

　　许棠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到，猛地摇了摇头。

　　兴许是这个动作的幅度过大，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程深也顺利回到了现实。

　　“问你话呢。”

　　许棠本想说你真不礼貌，可一想到自己已经在他家门口练了一个多月的欧美唱腔，她就有点不好意思。

　　她思考了一瞬，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

　　还能怎么的，想保命的话，夸就完事儿了！

　　“同学，你的腿好长呀。”

　　程深一怔，有点不在意想之内。

　　他受用地冷哼一声，偏过头，下巴轻轻抬起。那张脸还是臭的不行，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意。

　　程深近在咫尺的脸庞在夕光的照耀下，从下颌骨到下巴尖，拉出一条好看的曲线。橙色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更显深邃又立体。

　　许棠自己都没发现，她白皙的脸蛋儿已经染上些绯色。

　　“有事吗，没事我就要回家了。”

　　她清了清嗓子，稍微大点声说话。

　　程深挪回视线，盯了女孩一秒钟，气定神闲地退回了车内。

　　许棠僵在原地，他是不是有病？

　　三秒后，那辆黑色的奥迪一溜烟地，从她眼前飞速驶离。逐渐，淡出她的视线里。

　　/

　　许棠踱步到家门口，悠悠地按下门铃。

　　没一会儿，蒋樾就打开了门，略有些吃惊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许棠，不过那抹神色很快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许棠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有点狼狈。

　　不过，她还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阿姨，我今天出门忘了带钥匙。”

　　蒋樾揽住许棠的肩膀，把她往家里带，顺手关上了铝艺门。

　　她耐心很好，说起话来很温柔，像是江南城市石板桥底下的那一淙淙溪流。

　　“怎么不打电话给我，或者你爸爸？”

　　许棠摸了摸耳垂，不好意思地坦白：“手机……也落在卧室里了。”

　　蒋樾失笑，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背部，像是在安抚她。

　　“糖糖你先自己看会儿电视好吗，阿姨把饭做完，等你爸爸回来就可以一起吃了。”

　　许棠乖巧地点点头，拎着塑料袋回了二楼的卧室。

　　她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书桌上，伸手去够枕边的手机。

　　白色耳机还插在手机插孔里，一直没拔。

　　许棠捋过贴在鬓边的碎发，别在耳后。随后，把耳机扣入左右耳朵里。

　　耳机里还在放着歌，许棠有些意外。

　　她划开屏幕，右上方显示的电量仅剩不到百分之五，岌岌可危。

　　许棠调大音量，“My Heart Will Go On”正放到了高潮部分。

　　耳熟于心的歌词跳跃在眼前，她放松地闭上了双眼，享受着音乐世界里的每一分一秒。

　　忽然，音乐戛然而止。

　　许棠双击屏幕，却迟迟不亮。

　　没电关机了……

　　想想，歌曲好像停在了——

　　“You're here there's nothing I fear.”

　　许棠轻哼旋律，小声地唱完剩下的部分。

　　窗外，昏黄的夕阳笼罩大地，整个世界从忙碌当中抽离出来，逐渐恢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