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祖父悖论》西墙上的少爷

57、199？

　　五十七次疲惫

　　当哈利又一次站在校长室门口的滴水石像前的时候，冥冥之中他有一种感觉。
　　好像在霍格沃茨中发生的一切事情，其实校长都是知道的。
　　就比如邓布利多应该知道哈利早就想见他一面，也知道乌姆里奇关了他一周的禁闭，而最后一次禁闭在昨天晚上就结束了，因此对方才会提出在今晚，这个他终于能自己支配的第一个晚上，与他见面。
　　这让哈利感到十分无力，而这正是他近些天绝大部分时候的感觉。
　　哈利深吸了一口气，冲着石像说道：“蟑螂堆！”
　　“口令对了！”
　　石像往两边跳开，露出后面螺旋状的楼梯，好像正吸引哈利向深渊而去。
　　关于这次的见面，从暑假开始哈利已经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
　　首先邓布利多会问他为什么需要冥想盆，他就会回答自己最近总会做噩梦，睡眠很受困扰，因此希望可以把关于三强争霸赛的那段记忆暂时放进冥想盆里，等过一段时间再取出来。
　　至于“过一段时间”是多久？这当然是一个很模糊的说法，但哈利相信邓布利多能明白他的暗示：他之所以睡不着都是因为最近学校里的风言风语。
　　为了让戏演得更像一些，哈利前一天晚上故意熬到两三点钟才去睡（当然不排除是因为家庭作业实在繁重），站在邓布利多面前时一脸疲色，精神状态差得惊人，眼睛底下犹带青黑，看起来是挺像那么回事。
　　截止到目前为止，邓布利多与他的对话都在哈利的意料之内，直到那位老人听到他做噩梦后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你梦到了什么，哈利？”他问。
　　其实哈利是不愿意向邓布利多提起这个的，只是那双犀利的蓝色眼睛似乎带着些哈利没法抗拒的、蛊惑人心的意味，目光交错的刹那间，好像有一根小牛皮筋在哈利的伤疤底下弹跳了一下。
　　忽然，一种热烈的、滚烫的情绪从哈利心底涌了出来，他被那股陌生的燥热塞满了心腔，真想把面前堆满银器的桌子掀到逼问他的邓布利多的脸上。
　　“我梦见……伏地魔杀了人，”哈利拧着眉毛，压抑心中蠢蠢欲动的火气，断断续续说着，“那似乎是在一栋房子里，我就在旁边看着，从一个很低的视角……我……我似乎是条蛇……”
　　随着讲述，哈利觉得自己好点了，那股莫名其妙升起来的烦躁又莫名其妙地落了下去。
　　“唔……”邓布利多的沉吟打断了哈利的茫然，他不知何时已经垂下了眼皮，遮住了那双蓝汪汪的眼睛，不再与哈利对视。
　　这场景看起来像是他讲了个睡前故事，而邓布利多就快要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似的。
　　“教授？”哈利试探地唤了一声。
　　邓布利多重新抬起头，两只手掌指尖相抵，搭成一座塔状放在桌面上：“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哈利，让我想一想，让我想一想。”
　　他顿了顿，和善地说道：“不如今天晚上就到这里？我想，我可能还需要思考一阵子。”
　　哈利的目光不自觉飘向书桌旁边的木柜子：“那冥想盆——”
　　邓布利多像是才想起来一般说道：“啊，你也许并不需要那个。”
　　可是他来到这儿就是为了这个！并不是真的想解决什么失眠和噩梦？！哈利几乎没忍住自己将要脱口而出的反驳。
　　但邓布利多显然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权利。他依旧没有看向哈利，只是朝前推了推桌上的饼干盘子：“哦哈利，或许你想来一点新鲜的生姜蝾螈饼干？我总觉得睡前吃些甜食能让我睡得更香，麦格教授一向喜欢吃这个，但我之前不喜欢它的味道，直到最近——”
　　“不了，谢谢你教授。”哈利有点不礼貌地打断邓布利多的话，咕哝着拒绝，并在对方推荐第二次之前离开了校长室。
　　因为哈利知道两人的谈话其实已经结束，今天晚上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从邓布利多的嘴巴里挖出哪怕一个有用的单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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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生活一成不变。
　　上课、作业、繁重的作业、魁地奇，平静得就好像哈利从没去找过邓布利多，两人从没有过一次结束于生姜蝾螈饼干的谈话那样。
　　只有周日晚上时，他们在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的壁炉中与小天狼星说了一会儿话，后者告诉他们开学后便一直没有现身的海格和马克西姆夫人在一起，而且正在回霍格沃茨的路上，只有这才勉强算是一个好消息。
　　斯内普对待哈利的态度也开始恶劣起来——并不是说他以前的态度不恶劣，但在那次蜘蛛尾巷的不欢而散后，两人其实一直处于怒目而视，却互不过多搭理的状态。
　　而近几天，在两人本就寥寥无几的碰面中，哈利却能从斯内普对待自己的态度中敏锐地察觉出一种微妙的、更加倍的厌恶，和排斥。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不，或许要更糟糕。
　　意识到这点，哈利忽然感觉到一种深深的疲倦，这种疲倦在周一早上，看到猫头鹰带来的预言家日报上那份《二十三号教育令》时更达到了顶峰。
　　并且——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恐怕并不是会它最大的数字。
　　“霍格沃茨高级调查官？”
　　“我们知道魔法部是怎么把乌姆里奇弄来的了，”赫敏愤怒地说，“福吉通过这个‘教育令’硬把她派到我们这里，现在又给了她检查其他教师的权利！”
　　罗恩脸上却绽开一个调皮的笑容：“我迫不及待想看看麦格教授被检查的样子，乌姆里奇一定会吃瘪的！”
　　但乌姆里奇落于下风的样子并没有取悦哈利，因为周一的黑魔法防御课上，他再次得到了为期一周的禁闭。
　　伤口一次次被重新割开，哈利只是紧紧闭住嘴巴，不想让乌姆里奇听到自己痛呼的声音。
　　晚上，等哈利从乌姆里奇的办公室离开时，手背上的伤口已经无法愈合了，它们如喷薄过的火山岩浆那样裂着干枯的口子，缝隙中清晰可见红彤彤的内芯，似乎只要随便一碰就能重新滚出赤色来。
　　寝室里，大家都睡了，哈利把自己丢回四柱床上，黑咕隆咚的帷幔中只有室友们熟睡的打鼾声。
　　疲惫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淹没了哈利的头顶，可尖锐的灼痛却无时无刻不抽打着他的手背，像牧羊犬驱赶小羊羔一样不停驱赶他的睡意。
　　哈利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烈火从手背蔓延至整个躯体。迷迷糊糊中，他觉得自己的伤疤也好像开始随之抽痛起来，并且久久无法平复下去。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哈利的伤疤还在刺痛，上周他和邓布利多撒的那个小谎成了真，他真的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在盥洗室的镜子里，哈利看到两个深深的黑眼圈挂在自己眼窝下面，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起来糟糕透了，仿佛不化妆就能混进差点没头的尼克的幽灵派对。
　　好在今天没有黑魔法防御课，白天不用去面对乌姆里奇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或许是唯一一件令人开心的消息。
　　但生活往往事与愿违，不用上乌姆里奇的课，她却来检查五年级的保护神奇生物课。在罗恩和赫敏的唉声叹气中，哈利得到了本学期的第三次禁闭——显然是预支。
　　他不想再跟乌姆里奇争辩哪怕一个单词，拿着她给的字条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林边空地，向城堡走去。他需要将批准禁闭的纸条交给格兰芬多的院长。
　　已经是第三次了，哈利简直不敢想象麦格教授圆眼镜后面的眼睛里会射出怎样犀利的光，严厉地叫他低头做人。可哈利唯独做不到这个，就像他没发让自己的伤疤不痛一样。
　　城堡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在各自的教室里上课，皮皮鬼在鼓捣大厅的吊灯，在哈利从底下经过的时候晃荡得尤其响亮，似乎想让那东西掉下来砸在他的脑门上。
　　哈利不想听皮皮鬼的嘲笑，绕开活楼梯拐向另一边的走廊。
　　事实上，他不想在此时此刻遇见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斯内普。
　　——斯内普？
　　哈利睁大眼睛看着从旁边走廊拐过来的魔药学教授，而后者的黑眼睛中同样闪过惊讶，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与哈利不期而遇。
　　还没等哈利决定要不要停下来，自己的双腿却已经按照惯性飞快朝前走去，越过了对方。
　　还好乌姆里奇还没有颁布“遇见教授不问好就会扣分”的规定，哈利暗暗松了口气。
　　但令人惊讶的是，斯内普竟先开口叫住了他。
　　“波特！”他在哈利身后喊。
　　哈利有点不太情愿地回过头，看到斯内普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讥讽。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小把戏来蒙骗我们明察秋毫的伟大校长，”他恶声恶气地说，“但它显然如你所愿奏效了是不是？你又可以以此炫耀了！”
　　哈利的第一反应，斯内普知道自己向邓布利多撒谎的事了！
　　他心头猛地一跳，嘴里却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或许是看出哈利的心虚，斯内普冷笑一声，嘲讽地说：“哦？是吗？那你要去校长室干什么，波特？我想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吧？”
　　哈利惊讶地说：“我为什么要去校长室？”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斯内普过来的走廊，忽然反应过来它能通向何方——校长室！斯内普刚从校长室出来！
　　他为什么要去校长室？
　　嗯……可是，等等……哈利一头雾水地想着，就算斯内普知道了自己前一段去找邓布利多的事，可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没错，自己完全没有对斯内普心虚的必要呀！
　　对面的斯内普也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你要去哪儿？”
　　刚刚提起的气势一下子消失了，哈利脸上忽然开始火辣辣的，手中那张乌姆里奇给的字条仿佛自己发起热来，灼烧他的手指。
　　即使他的禁闭已经人尽皆知，可哈利依然不想在斯内普面前说这个，然而——然而矛盾的是，有那么一瞬、或是几个瞬间，他想掀起自己的长袍袖子，让斯内普看见他手背上的伤口。
　　不是显摆他对抗乌姆里奇是一件多么英武的事，只是、只是——哈利难以遏制地想着，斯内普会关心他吗？哪怕只是随便地问一句？
　　如果是西弗勒斯……
　　如果是西弗勒斯看到的话……
　　这一刹那间，哈利脑海中所有的想法都凝固了。
　　就好像身体开启了一种神奇的自我保护装置，在巨大的悲伤冲入哈利的大脑、让他痛苦得快要死掉之前，那些纷杂的思绪便自己打成一个死结，从脑海中摔落，“咕咚”一声掉入他酸涩的喉咙里。
　　哈利大脑一片空白，嘴巴却像是有了意识，自己说起话来。
　　“教职工休息室。”他听见自己说，“去找我们的院长。”
　　他故意重读的“我们”这个单词，以强调这事跟斯内普没什么关系。
　　斯内普扫了眼哈利身前的甬道，似乎终于相信两人只是狭路相逢，撇了撇嘴，接着又看向他垂下的袖管里。
　　那人的目光好像穿透衣服，瞧见了哈利手上通知禁闭的字条一样，黑色的眉毛皱在一起，脸上是一种说不清是不屑、厌烦，还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最终，他只是说：“今晚六点，来地窖找我。”
　　……找他？
　　斯内普竟主动找他？
　　一切峰回路转，好像忽然有一只巧克力蛙蹦进哈利的胸腔，在他肋骨间发出“扑通扑通”的巨响。
　　哈利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大，想问斯内普要做什么，可嘴上却脱口而出：“我今晚要关禁闭！”
　　斯内普不耐烦地说：“那就明晚！”
　　“明晚也有。”哈利干巴巴地说，“乌姆里奇……乌姆里奇教授的。”
　　斯内普用一种看蠢货的目光瞪着他，有几秒钟没有说话。
　　这眼神显然太过直白，哈利被深深地刺痛了。
　　那种疲惫感又来了，像涨潮一般无法遏制地淹没了他，而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愤怒和委屈。
　　他还要被对方责备吗？就因为每天晚上自己的手背都要被一次次割开？
　　这显然毫不公平。
　　那只巧克力蛙离他远去，哈利的胸腔一片死寂。他忍住顶到喉咙口的火气，硬邦邦地说：“看来你只能等到下周——”
　　“明晚六点，地窖。”斯内普突然打断他，冷冷地说，“其他事情你不需要管。”
　　说完这句话还不等回复，斯内普便转身离开，只给哈利留下一个黑袍翻飞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有生之年——【我替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