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光》边戈

1、第 1 章

　　原沫转头看了一眼，走廊末端一个矮胖的身影已经出现了，她连忙把手里的糯米团子往嘴一塞，边吃边跑起来。
　　她昨儿玩游戏耍到了半夜两点，早上闹钟响的时候她压根儿就没察觉，直到她妈要上班了，看到了她的书包还放在沙发上，才赶紧叫她起来。

　　现在学校预备铃已经响过了，鲍大嘴就是这会儿出来巡查纪律的，一逮到人，能搁那儿给你训到脑袋炸出小蛋壳。原沫觉得昨儿个熬夜太晚，现在脑子已经有点浆糊了，再被鲍大嘴抓到来这么一顿训，估计她的脑子不只单单会炸蛋壳了，得赶上烟花爆炸了。
　　她的动作迅速了一点，把嘴里的东西嚼吧干净咽了下去。左手提溜着单肩包，来到教室后门，推了几下没推动，心里暗骂哪个杀千刀的大热天居然关门！
　　她微微弓着身子，悄悄抬头从教室窗户看进去，还好，老班不在，她还瞥到同桌周晓茸趴在桌上打着瞌睡。她心里吁了口气，赶忙小跑着进了前门。

　　结果右脚刚迈进教室门，就感觉到了侧面一阵阴森森的气息，她身子前倾的姿势顿时僵住了，转头看到了站在黑板墙角旮旯里的老班，老班两只黑框眼镜下的杀气可谓怒涛腾腾。
　　原沫心里咯噔一声，怎么老班杵这儿猫着呢？她接着试着从嘴角扯出了一点笑，尴尬地连腮边的肉都僵住了，“嗨”。
　　老班面无表情，双手背在身后，“嗨？嗨你个头！你数数你这个礼拜第几次迟到了？”

　　原沫挠了挠头发，“这不是昨天就没迟到么？”
　　“你还敢说？！你也好意思说？这一个礼拜你就昨天没迟到！”老班气到音调提了一个度，额角突突跳，“老规矩，放学去清洗厕所。”

　　原沫叹了口气，耷拉着肩膀回到了座位上，每次迟到违反纪律就得去走廊左侧的女厕所清扫垃圾，一想到厕所里边那难闻儿的味儿，呼吸都有点顺畅不起来了。她刚把书包塞进了桌膛里，抬起头就看到了前排的洛依珏转头对她说了一句口型，“你个傻逼。”
　　原沫右手握成拳头，对着洛依珏的方向，接着嘣地一声竖起了中指，你他妈的才傻逼。

　　周晓茸斜眼睨她，“你又迟到了？”
　　原沫摆了摆手，趴在桌子上半死不活地说，“洛依珏那个神经病大半夜地拖我玩儿游戏，等我打上劲头了，这傻逼又不玩了，最后我自个儿浴血奋战，蹦到了半夜。”

　　“可真服了你了，上学的时候还能这么熬夜打游戏。”周晓茸拿出了抽屉里的语文书，“第一节换课了，先上老班的课。”
　　原沫伸手进去自己的书包里扒拉，从一堆揉皱的书本中掏出了本封面白绿色的语文书。想到了刚刚她明明看到周晓茸这厮在睡觉，她转头问周晓茸，“你刚刚那么勇敢呢？老班搁在上面你都敢睡觉？”

　　周晓茸疑惑地拢了拢眉，“我怎么不知道我在睡觉？”
　　“你刚刚不是趴在桌子上么？”
　　“哦，”周晓茸点了点头，接着从桌膛里拎出了一张略有褶皱并且黏着不知名东西的面巾纸，“我刚刚趴着挖鼻屎呢，嗐，你刚好提醒了我，要不然我都忘了要扔这张纸了。”

　　“……”原沫在心里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我早就知道自己有一个奇葩同桌了。

　　老班的课上的很无聊，这是原沫自个儿的想法。
　　其实班上绝大部分的人都在认真听讲做笔记，包括周晓茸，这人还一边记着一边念叨，“同学们，这个是重点，对，这个得划线，最好是波浪线，”周晓茸拿出尺子搁在一行文字下边划了一个荧光色的波浪线，“好了，亲爱的语文老师，我已经成功划好了波浪线了。”

　　“……”原沫拿着本书竖着放，挡在面前，双手放在桌面支着下巴，闭目养神，她对于周晓茸的自念模式已经有免疫力了。

　　老班上课的速度非常慢，一句文言文就能讲上大半节课，从历史背景、词法结构等多方面层次进行全方位解析，解析到原沫全精神地投入到了睡梦之中。等下了课，原沫伸手抹了抹嘴角上似有似无的口水，揉着眼睛往周晓茸的书上看了一眼，上面满满花花的都是七彩色笔记。

　　接下来连着的三节课原沫也都没听，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画小人图，等到放学铃声一响，她就勾上了书包带子要往食堂冲了，结果还没等她站起来，老班就出现在讲台上，粗短的手指指着她，“我就知道你又要跑，没门儿啊。今天中午任务没完成的话，就翻几倍，下个礼拜厕所的活儿都让你包了。”

　　原沫手捂胸口，哀嚎了一声，“诶，要不要这么严肃啊？”
　　老班转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理她。

　　班级上除了几个留下来打扫卫生的，差不多人都走空了。
　　原沫揪住了正拿着把笤帚在画圈转的洛依珏，“小洛洛，走吧，跟我一块儿扫厕所去吧。”
　　洛依珏转眼瞅她，“为毛啊，厕所臭死了，我才不去。”

　　原沫说，“我操，你还敢说啊，谁昨儿陪你打游戏来着？你现在不知恩图报么！”

　　“我请你打游戏那是一起享受，你拉我扫厕所那是去受罪，你好意思说让我知恩图报么？”洛依珏冲她做了个鬼脸，走到座位上拿了自己的书包，“反正你加油啦，我还得回去给我妹妹喂饭呢，拜拜咯。”

　　“你他个锤哪里来的妹妹啊！”

　　“我这两天刚养的小白狗啊，对了，等晚上放学了去我家看看呗。”洛依珏说完就拐出了教室门口，忽地上身又探出了门框，对着原沫发嗲音，“原沫姐姐，你好好地加油哦，人家先回家洗香香等你了。”
　　原沫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赶紧滚。”

　　她们班的班长方晗珑，人长得小个可爱，这会儿正拿着一个粉色饭盒正准备去食堂打饭，原沫一瞅，立马揪住了人家，“方妹妹，帮我带一份饭成不成啊？”
　　方晗珑停下了脚步，笑着看她，“你要点什么菜？”
　　原沫这个感动啊，赶忙小跑颠着回了自己座位，从桌膛里拿了自己的四方形饭盒递给方晗珑，接着又噼里啪啦地报了一堆儿菜名，“要是都没有的话，就随便给我点吧，谢了啊。”
　　方晗珑点点头，拿着两个人的饭盒走了。

　　整栋教学楼安静下来了，原沫长吁短叹地到了厕所门口，苦着脸捏着鼻子站在门框后，从一堆破破烂烂的笤帚拖把里挑选勉强能用的工具。

　　厕所里边散发着不流通的尿骚味儿，原沫觉得自个儿等会儿估计也吃不下饭了，她拿着一把松了柄的笤帚开始窸窸地清扫，动作呼哩哗啦，东一下西一碰地乱划着，其实扫厕所也不费力，就是这个味儿很不好受，冲着鼻子起难受劲儿。

　　她一圈划拉后，拎着拖把到厕所小杂物间准备放水时，外边有人进来了，嗓门还有点大，语气听着不太好，“艹个贱逼，叫她传个纸条都不行了？真特么地想扇了她。”
　　另外跟着的人回应，“谁啊？”

　　“靳若宜，知道这个傻逼吧？”
　　“哦，就是上回儿捡垃圾吃的那个人吧。”

　　嗓门大的人是简飒丽，一中有点小风头的大姐，交了个男朋友是外边的小混混，简飒丽人很傲，在学校里边走路都差点横着走，整个大脸就差贴着‘嚣张’二字，她这会儿独有的大嗓门笑起来了，“艹，你没说这档事儿，我还真没想起来，哈哈，真特么的逗啊，听说家里穷到不行，连买校服的钱都是学校老师帮忙筹的。”

　　“那你怕个屁，直接上去揍一顿得了，什么时候？我找几个人帮忙吓唬一下。”

　　简飒丽从兜里摸出了一根烟，叼在了嘴上，“下午放学吧，学校南门那块儿吧。”
　　“行，到时候……”

　　一阵哗啦的水声从里边传出来了。
　　原沫打开了水龙头在放水，手上拎着一把掉了漆皮的拖把在水桶里哗啦搅动。

　　简飒丽胳膊肘动了动旁边的人，大嗓门换成了低音，“里边谁呢？”
　　旁边的人耸了耸肩，不知道。

　　气氛安静了几秒，原沫从里边小杂间拎着桶水出来了。
　　简飒丽目光一愣，连忙取下嘴里叼着的香烟，换上笑脸打招呼，“原沫？你怎么搁这儿洗厕所呢？”

　　原沫听着对方语气透出的一股熟络劲儿，有点奇怪，“我认识你么？”
　　简飒丽表情一僵，嘴角的笑有点挂不下去，“我是简飒丽，上回大彬的生日，我们见过面的。”
　　原沫‘哦’了声，“没印象。”

　　“……”简飒丽在心里深吸口气，虽然这会儿她很不爽，但是原沫这人她也得罪不起，只好硬着头皮把功夫做足，“那我先走了啊。”
　　原沫连个目光都没给对方，低着头开始拖地板了。

　　简飒丽从里边出来的时候，旁边的人问她，“谁啊？有够屌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厕所的方向，低着声音说，“二班的原沫，挺厉害的一人。”其实有多厉害，她也没亲眼见过，只不过听说这人从小在武馆里长大，身手不是盖的，能够一打三的水平，在学校也算是个风云人物。
　　旁边的人砸了咂嘴，“她就是原沫啊？感觉还挺好看的。”
　　简飒丽不置可否，原沫这人身高腿长，一米七三的身材在一堆男生之中都是鸡群鹤立的，脸蛋长得也好，丹凤眼高鼻梁，五官清秀。

　　原沫全然不知外边的人在讨论自个儿，她也不在意，手里攥着那把快卡壳的拖把在厕所里边草草拖了一遍地，接着将拖把晾到了外边走廊的栏杆上。回到教室的时候，方晗珑已经帮她打好饭了，这会儿停下了手里的笔，回头跟她说，“你说的那几个菜都没有，我就给你点了猪排和炒包菜。”

　　原沫笑着抱了抱拳，“谢谢方妹妹了，”她打开了饭盒，一股米饭热气顺着飘了出来，上面搁着一大块浇上红色咖喱汁的猪排，瞧着挺好吃的，她咬了一口，又冲方晗珑说，“我们方妹妹眼光可真好，好吃。”
　　方晗珑笑着看了她一眼，“行了，赶紧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