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脑洞》葉枳

1、【灵异】镜

　　“奶奶，我先去上学了。”吃完热乎乎的汤面，赵绍扬扬手与奶奶告别。
　　谷水镇是一座名副其实的落后小镇，有山有水，物阜民丰，但小镇不大，堪堪由三个村组成。
　　而赵绍，与谷水镇相比又是另一番模样。
　　赵绍姓赵明绍年十七，是邻里间人人赞不绝口的小伙子。先是没有现在青年人所谓晚睡晚起的“自杀式生活方式”，再是助人为乐，以家为中心方圆十里，几乎没人没受过他的帮助。最后，就是这样根正苗红的三好青年最不会缺的一项——成绩优秀。
　　虽然谷水镇的学校也不咋样。
　　“赵绍，早上好。”
　　“小伙子是你啊，去学校啦？”
　　“早上好，陈奶奶！”
　　“李爷爷，早上好！对，我去学校啦！”
　　青年总是有与垂暮的小镇不同的旺盛精力，振得人心中一亮。
　　“小赵是个好伙子啊！”
　　“对对对对，赵奶奶可是有福了。”
　　听着身后赞叹的声音，赵绍开心得哼起了小曲儿，一蹦一跳地往学校走去。
　　这天是月考成绩公布的日子，赵绍来得早，公告栏的红榜前还没有多少人。他仍旧是蹦蹦跳跳地，昂着脑袋跑到公告栏前。
　　果不其然，这回全校第一又是他。
　　红底的榜单上，一堆乌压压的黑字中，最左边金灿灿的“赵绍”二字分外惹眼。
　　嘴角翘起的弧度变得更大。
　　赵绍没停留多久便转身进了教室，毕竟某人的作业还没有写好。
　　谷水镇中学作为谷水镇唯一的一所中学，教学水平不怎么样，布置作业的能力却是整个市数一数二的。
　　在学生一片的哀嚎中，班主任还美其名曰：天赋不够，勤奋来补。
　　可去你的勤奋来补。
　　要真有所谓的勤奋来补，哪还有天赋不够的事儿？
　　赵绍早早地来到学校，写作业一直写到了老师来查早自习。
　　虽说仍保持着一定的新鲜劲，可也不是这样败的啊。
　　赵绍晃晃脑袋，双眼耷拉着，企图将早自习蒙混过关。
　　一个星期前刚成为他同桌的人见了，顿时来了兴味。
　　好学生赵绍也开始混时间了！！
　　他用手肘怼怼赵绍的，说：“诶诶，赵绍。你也不喜欢上早自习是不是！！”
　　赵绍看了看他，没做回应。
　　同桌不在意，再次怼了怼他，说：“诶你说学校每天要求上早自习是不是特别傻屌。大早上的，人瞌睡还没醒就被强拖着来背书。能背进个什么东西才有鬼了。诶我来的时候看见你…”
　　一个好学生不怕同桌不学无术，最怕同桌是个话唠。
　　吵得人脑壳疼。
　　“老师。”在周围一堆惊讶的眼神中，赵绍爽朗一笑，“我课文会背了，现在可以背给你听吗？”
　　“赵绍，你你你你你…”同桌的眼睛被瞪地就差出来了。
　　赵绍转头看向他，仍是人畜无害地爽朗一笑。
　　同桌压下心中的怪异感，嘀嘀咕咕地转过身重新面对乏味的课本。
　　***
　　天色渐暗，盛夏澄澈的天边染上丝丝红。
　　赵绍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班主任留下他说是有事。
　　他乖巧地垂着头，夕阳透过窗户打在他的脸上，染红了他的半张脸。
　　班主任进来便看到这幅光景，心下一咯噔。而对面的赵绍听到声响，马上笑着抬起头，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老师您好。”
　　“嗯，”班主任推推眼镜，一丝不苟地说，“这次留下来是想跟你说交换生的事情。”
　　谷水镇的教育落后，镇政府原想拨款请全国有名的教育集团在镇上建一所中学，奈何谷水镇的经济也让人发愁。于是镇政府退而求其次，倒腾出了所谓的“交换生计划”。
　　不过“交换生计划”也并不是名副其实的双方交换，而是谷水镇单方面的将人送到城里学习一年。毕竟像谷水镇这样的小小镇，城里人是瞧不上的，更别说让孩子来这里上学。
　　“这是镇里下了大血本才争取到的唯一的一个名额。”班主任看着赵绍一成不变的笑脸，赶忙补上了做交换生的好处，“‘交换生计划’对应的是本市叫得上名的B中，很多人想进都进不去。这次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去了B中你也不用担心生活费，政府每个学期都会资助你1000元。这真的是个很好的机会，赵绍，你要好好把握住！”
　　教室里迷之沉默。
　　赵绍低着头想了一会，随即抬头冲班主任笑了笑，还是开朗的样子，他说：“老师，我会好好把握的。但是我还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班主任以为赵绍说的家人是家中的奶奶。毕竟谷水镇大半的人都知道赵绍的父母在赵绍小时候便死于飞机失事，只留下当时正在奶奶家玩的赵绍和上万的财产。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赵绍是肯定会接受“交换生计划”了，便随口应了一句。
　　“那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他转过身，没看到赵绍仍旧不变的微笑。那几乎没变过表情的脸与火红的夕阳相照应，瘆得人发慌。
　　***
　　等赵绍到家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他背着书包，抬头看了眼自己卧室黑漆漆的窗户，轻轻地“嗤”了一声。
　　“奶奶，我回来了。”他走进屋子，和躺在躺椅上的赵奶奶打招呼，“奶奶，我今天回来晚了，对不起，你吃过饭了吗？”
　　过了好半晌，躺躺椅上的人才颤颤巍巍地应他：“回…回来啦…回来了…回来了就好…饭…饭我已经…吃过了…”
　　“奶奶那我先去放书包，再下来吃饭。”
　　“好…好。”
　　赵奶奶缓慢而又艰难地抬起头，看着赵绍远去的背影，嘴中喃喃：“绍绍…”
　　赵绍的身影隐在拐角处，踩着凹凸不平的楼梯向二楼走去。
　　“吱呀——”他打开卧室的房门，神色冷淡地看着漆黑的房间。
　　不，此时的房间也不算漆黑一片。
　　房间的一角，有荧荧的光线从一团椭圆的物体的一端射出。
　　赵绍把书包往那物体上一扔，靠坐在电脑桌前的椅子上，一只手搭着椅背，神似厌恶，语气却很平淡：“赵绍，该你了。”
　　盛夏时节，夜晚是最舒服的时段。凉凉的月亮挂在高处，月光似轻纱，柔柔地笼在谷水镇上，像是要把白日里的炎热和焦躁都抚顺。
　　改革开放许多年过去，空调在中国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物，在谷水镇也是这般。但谷水镇的居民们还是偏爱旧时的生活方式——当夜幕降临，家家户户都搬出竹做的靠背椅，在家门前的大树下乘凉。
　　老人们手摇蒲扇，乐呵呵的和邻里乡亲聊家常；小孩子们在小路上你追我赶，大声叫唤同伴的名字。一时间，灯火稀少的小镇热闹非凡。
　　赵绍的目光从窗外收回，静静地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物体。
　　和屋子外面的喧闹相比，显然房内的气氛特别诡异。
　　“啧。”赵绍率先沉不住气，他起身掀开成团的被子——原来那个物体是有人罩着被子裹成团，再是按下床头的按钮，整个房间瞬间被照亮。
　　也照亮了床上那张与赵绍相似的脸。
　　不，也不能称作相似，而是一模一样，简直就是照着样刻出来的。
　　“你干嘛！”被打扰的人恶狠狠地瞪了赵绍一眼，“我干什么关你屁事。”
　　赵绍站在床头，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说：“要不是奶奶还在下面等，你以为我想叫你。”
　　话音刚落，床上的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猛地弹跳起来，指着赵绍的鼻子骂：“你他妈给我再说一次！奶奶？你叫谁奶奶！你他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鬼东西还有脸叫她奶奶？”
　　站在床边的人一动没动，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站在床上的人。
　　两个人，一个不修边幅地站在床上，一个穿戴整齐地站在地上，相同的脸，却是完全不同的气质。
　　赵绍没打算回嘴，也自知两人不可能继续聊下去，便板着脸，一言不发地走下楼。
　　赵奶奶已经到门外乘凉了，厨房不大，却有些空荡荡。
　　赵绍来到饭桌前，没有管饭菜是冷是热的就直接吃了，反正对于他来说，吃不吃饭无所谓，饭的冷热就更别说了。
　　毕竟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