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同人·不如桃杏嫁东风》寐无觉

7、【06】

　　——看碧成朱。

　　盖聂恍惚地想，自己现在，怕就是这种情形了吧。
　　明知道不是。却抱得越紧。
　　直觉得怀里沉睡的，就是自己牵挂至今的，已死的荆轲。

　　荆轲向来是个不计后果的人，一如当初遇见的时候，抱着剑直接踹开大门蹦跶进来就开门见山地冲自己吼：“你就是盖聂对不对？来，出来跟我比剑！”
　　记不清那时辰究竟是清晨还是午后，只记得当时荆轲的言行举止像是极其自不量力的挑衅，盖聂根本不打算理睬这个鲁莽的少年。
　　盖聂很淡定。决定不鸟他。
　　“来的一路上都听人说你是如何如何厉害，我很好奇！”荆轲隔着数丈远的距离向他蹦过来，“所以就打听着找过来了，啧啧，真有点难找呢。”
　　盖聂淡定。不鸟他。
　　“怎么不说话啊，算了，反正你拔剑就好了。”
　　盖聂淡定。不鸟他。
　　“咦！居然这么年轻。看着很嫩啊。”
　　盖聂……忍。

　　荆轲一边说话一边逼到盖聂身前的时候，盖聂终于按了剑柄，对他怒目而视。
　　荆轲被瞪得一愣，没有再走近。然后，他笑了起来。

　　“好眼神。”他双眉一扬，“或许他们说得不错，我胜不过你。但是，我会再来找你的，——”

　　——“我是荆轲。”

　　明明前一刻才承认自愧不如，而之后却仍旧是那样自负的语气。什么“我是荆轲”，好像天下人都需得听说过荆轲这个名字一般。
　　盖聂清晰地记得当时自己对荆轲的定义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痴”。

　　说来好笑，在遇见荆轲之前，他之前的人生单调乏味，每日除了练剑之外几乎不做任何事情，除了师傅和唯一的师弟之外也几乎没接触过其他任何人。“白痴”这个词，还是他前不久才学会的。——说起来，当时他一本正经去请教师弟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被告知“比如师哥这样的，就是白痴。”他蒙了好半天，又去问师傅，曰：“师弟说我是白痴，不知何意？”
　　师傅怒斥道：“这种市井里流传的低俗词汇，不要挂在口边！”盖聂持续蒙，师傅又说：“要说也得说‘痴人’这样。”（喂）

　　可是遇见荆轲的时候，这似乎是最合适的形容词。简单，明了，而且——带着一种触手可及的亲近之感。
　　在荆轲三番五次地登门拜访之后，两人终于比试了一次。
　　和盖聂预料的一般，荆轲那厮根本不知点到为止，头脑发热为了尽兴根本不顾生死，而且此人意志顽强，不管用掌力将他拍飞多远，他都马上跳起来兴奋地喊：“好！盖聂，再来！”然后继续冲过来。
　　……没完没了没完没了的……
　　在如此反复不知道多少回合之后，盖聂终于怒了，一剑刺中荆轲左腿，又补上一掌，终于打得荆轲再也爬不起来。
　　荆轲持之以恒地坐在地上指着他：“好！盖……聂……再来！”
　　“你会死的。”盖聂一脸淡定。
　　荆轲作恍然大悟状：“咦，真的耶。……喂，你什么时候打我这么多掌的？”
　　盖聂……默。果然是白痴。
　　比试完，该各自回家了。于是荆轲试图站起来，爬半天，未果。盖聂站在旁边，默默看着明知道爬不起来的某人折腾得一头大汗，无奈。
　　“算了……你暂时住我这里好了。”
　　盖聂过去封住荆轲伤口附近的穴道，将他抱起来。荆轲抓着他作感激状：“盖聂你是好人！”

　　这次比剑荆轲所受的伤远远出乎两人的意料，竟瘫在床上修养了数月才可以下地活动。盖聂也不得不照顾了荆轲数月。而此期间，荆轲但凡醒着的时候，都一直保持着他那朝阳般的好元气，甚至有时候让盖聂觉得受伤的人根本不是他似的。
　　盖聂很奇怪荆轲被人伤成这样为何还这么兴奋，几度开口想问，但是每当看到荆轲的时候，又忽然觉得那一切都不重要了。
　　尤其在荆轲不时地陷入长时间的昏迷的时候，他静静地守在他身边，唯一期盼地便是他能快些醒来，如此而已。

　　伤养好后荆轲继续踏上自己的旅途，临行时盖聂没有去送他。闹腾的家伙走了之后，他隐约觉得有些失落。
　　但是那个喜欢惹事的家伙真的是一刻都不消停，不断地在外面找人比剑然后受伤，竟然经常伤痕累累却一脸兴奋地摸回自己这里修养。
　　盖聂慢慢地开始习惯，在清新的清晨，或者平静的午后，或者昏暗的黄昏，甚至是寂静的深夜——听见门被人无礼地撞开，喊：“盖聂，荆轲我又回来了！出来迎接！”然后起身准备好冷漠的眼光和洁净的凉水以及膏药纱布来收留此人。

　　这许多年以来，总是在寂静的深夜，在半梦半醒之际，忽然就隐隐约约地听见这个声音。
　　一次次慌乱地起身奔到门口，一次次从慌神里猛然清醒，一次次独自怅然若失。
　　亘古不变的没有温度的月光，像是冰凉刺骨的嘲讽。

　　他记得那时候，有那么一次，荆轲抱着双臂背对着他坐着，以很苦恼地语调这样道：
　　“该死的，我好像越来越习惯你的照顾了，这可怎么办啊？”
　　他不明所以：“有什么不妥么？”
　　荆轲拍案：“当然不妥！如果哪天你突然厌烦了，或是我找不到你藏哪里了，我可怎么办啊？”
　　盖聂道：“怎么会呢？我不是一直在你看得到的地方，等着你回来么。”
　　荆轲微微侧过脸：“真的？说好了可就不许反悔了，老子可最鄙视不信守承诺的小人了。”
　　盖聂笑：“那自然。”

　　你可还记得我们之间的承诺。
　　——我一直在你看得到我的地方，等着你回来。
　　可是，你呢。你呢。

　　——“盖聂。我回来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我等了这许多年，却再也没有听见你，亲口对我说过。

　　荆轲。荆轲。

　　我在等你。
　　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