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记之风起关山》朴朴PP

5、第五章

　　1
　　沐麟这边坐在化妆间里等了半天，早已是不耐烦了，秦英的手下只说六爷让他在这等着，也没说是什么事，沐麟走不得便叫人拿了些糕点吃食过来，刚刚两块下肚，就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沐麟放下糕点，坐直了身体，果然是秦英从外面推门进来。
　　“哎呦，等急了吧？走走走，换个地方。”秦英进门便拉起沐麟的手往门外拉。
　　沐麟用力甩开，退后了两步站好：“怎么着六爷，这是要给我卖哪儿去？”
　　“咱们不是说好了，今儿晚上你得去陪个客人，快点吧祖宗，别让人家那边等急了，是你说的你想当名角儿，这怎么还舍不下脸面了？”
　　“脸面算个什么东西，”沐麟冷哼一声：“我要是想要脸面还能当个小戏子让你们呼来喝去的？”
　　“行，你想得明白就好，我可是告诉你，把今天这位爷伺候好了我保准你大红大紫！”
　　“哎呦喂，我倒是想去看看，这是哪路神仙。”沐麟说着便跟着秦英的手下出了门。
　　秦英搓了搓自己的指尖，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沐麟手腕处细腻柔软的触感，秦英四处打量一圈，拿起方才沐麟用过的帕子，按在口鼻处深吸了一口气：“小骚蹄子，等着姓孙的玩腻了爷再收留你！”
　　“六爷，主子来电话了。”
　　秦英把帕子收起来揣在怀里，起身跟着随从下了楼。楼下的电话机放在桌子上，秦英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这才拿起听筒。
　　“主子。”
　　…………
　　“是，谈好了，二八分，咱们二，他八。”
　　…………
　　“没办法，现在南边战事吃紧，从南到北这一路经过多少人的地盘数都数不清，咱们没有枪啊。”
　　…………
　　“我倒是觉得这要是能安全地送来就好，咱么多走点量，提提价，也不一定比先前挣得少。”
　　…………
　　“是主子。”
　　秦英挂了电话朝着楼上的包厢看了一眼，挥手带着众人就出了湖广会馆。此时已是接近午夜，街上车马稀疏，门口却是站了不少军装笔挺的孙连臣的人。
　　“六爷，孙连臣的近卫守着门口，车不让停门口，咱们的车停在街口了，您走两步？”
　　秦英冷哼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咱们走着瞧！”

　　沐麟由秦英的手下领着，上了楼穿过幽暗的走廊停在了走廊尽头一间厢房的门口。
　　“就是这儿了，麟老板。”
　　从楼下走到这并没有很长的距离，沐麟却是浑身上下都被汗湿透了，听了随从的话，沐麟搓了搓自己汗湿的手心，瞬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房内的人听到动静主动过来开了门，沐麟赶忙低下头，不敢和来人对视。
　　“进来吧。”开门的人冷冰冰地说道。
　　沐麟强忍着自己双腿的颤抖抬腿进了门。
　　“少帅，人来了。”
　　…………
　　沐麟依旧低着头，不敢去看那边被叫做少帅的人。半天没有动静，身边的人似是已都离开，沐麟自打进了屋子就闻到一股幽昧的香气，此时那香气越来越浓郁，隐隐的有些呛，沐麟禁不住打了个喷嚏，见周围还是没有声音，这才敢抬了头往周围看。
　　这屋子倒是不大，扫了两眼便看了个便，只是立在地当中的那扇屏风大的出奇，那香味就是从这屏风后面飘来的。
　　“进来……”
　　沐麟猛地一个激灵，那声音慵懒的冰凉的从屏风后面传来。沐麟强忍着自己内心似是激动似是害怕更多的是难以名状的心情迈开步子绕到了屏风后面。
　　多年之后，沐麟的神志已是难得几分清明，他不记得来路，不记得去处，但却清晰地记得那个午夜，那扇海棠花的屏风，那扇屏风后面刀刻般凌冽骄傲的面孔，和自己和这呼吸狼奔豕突地心跳。

　　沐麟绕过屏风，便看到那后边也是个不大的空间，一张软榻堪堪能躺下两个人地样子，一个身着白绸睡衣的身形颀长的男人半靠在床头侧躺着，手上拿着一个似是烟斗的器具，就着床边小几上点着的油灯吞云吐雾。那香气愈燃愈烈，呛得沐麟也有些恍惚，又等了片刻，那人才终是放下那奇怪的烟斗，闭目躺在了床头，烟雾渐渐散去，沐麟强忍着咳嗽，才是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那人似是熟睡了，几缕碎发荡在额间，面容舒展，竟是个如此俊朗年轻的男人。沐麟松了口气，隐隐的竟是有些庆幸。
　　孙连臣似是做了个恍惚的梦，梦中是云雾缭绕的像是天堂的地方，筋骨都长长地舒展开，身子也变得轻飘飘的。孙连臣想就在这梦中沉睡过去，但又隐隐地觉得不安，似是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任他怎么翻身也摆脱不掉。
　　沐麟又站了许久，腿都有些酸了，这才看到那人似是皱了皱眉头，便忽闪忽闪地睁开了眼睛。那人地目光似是瞬间就定格在了沐麟脸上，刹那间面上如浮云过境，变化万千，沐麟不懂他此时地心绪，只能淡淡地注视着他。
　　“过来。”
　　这次地声音比方才柔和了很多，沐麟挪了挪脚步，想要往床边走，但许是站得久了，刚一迈开步子脚下就一个趔趄，一个没稳住便跌到了床边。孙连臣也算反应迅速，堪堪拖着沐麟地胳膊将他扶住。一股幽香伴随着一阵男子身上特有的凛冽地味道瞬间就充满了沐麟地鼻腔，他乖顺地垂下头，竟是在那人地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人的眸光浮上一丝笑意，竟是伸手朝着沐麟的面上探来。沐麟略一愣怔，赶忙闭上了眼睛，面颊也不由自主的火烧火燎地烧起来。
　　但想象中的触感却是迟迟没有，只是嘴角略微地一凉。沐麟睁开眼睛，就见那人指尖上似是沾着什么，见他睁开眼睛，微挑了嘴角，将手指含入嘴中，随即皱了皱眉头，道：“这乱七八糟的点心别吃了，明儿找人给你买点正明斋的点心，听说袁世凯活着的时候还在那儿欠了糕点钱……”
　　孙连臣再抬起胳膊，手却是探到了沐麟的下身。
　　“爷……”沐麟强忍着惧意，一开口却还是带了哭腔。
　　孙连臣眯起眼睛，动作略一停顿：“怎么？”
　　“爷……我的妆还没卸干净……”
　　“不妨……”

　　2
　　五月初六是傅家班上任班主傅南柯的师傅的忌日，一大早，傅南柯就吩咐手下的徒弟张罗着去买祭品收拾院子，一直到晌午，沐麟才被送回来，傅南柯坐在堂屋等了半天，见一个小徒在门口探头探脑地，便轻咳一声问是不是沐麟回来了。
　　“那个……那个……”
　　见那小徒弟犹犹豫豫的样子，傅南柯很是不耐烦：“怎么了，快说！”
　　“沐麟师兄是回来了，可是一进门就回房去了，和他说今天是师爷的忌日，他说等他睡醒了再……”
　　“逆徒！”傅南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碗被震得从桌子上掉下来，那小徒弟吓得缩了缩肩膀，眼眶也泛起了红，傅南柯使劲喘了几口气，拄着拐杖站起来：“去，把人都叫到前院来！”

　　因的今天院子里忙，扁豆也带着终师兄弟帮着忙活，小西则待在房中和傅湛安睡午觉，得了消息说傅南柯叫众人去前院，小西便起身穿好衣服，傅湛安和小西躺在一起，小西一动傅湛安那边便很是不满地一阵呓语，凤西蝶朝着小西点了点头，示意小西动作轻点，一边自己轻手轻脚地挪到傅湛安身边。
　　“那个……师傅说了，让所有人都去前院。”
　　凤西蝶微地一愣，随即轻笑道：“师傅先前不是说我这个样子有辱门风没事儿少往前院去吗，怎么今儿是吃错了什么药要不就是他中了什么彩头，怎么还让我这个丧门星到前院去了？”
　　“师傅说了，所有人都得去，”来人也不看凤西蝶，语气里倒是满满的不屑：“反正是人的我都通知到了，去不去的你自便吧。”
　　“行，去呗，去前院晒晒太阳，顺便看看咱们沐麟老板一步登天后的模样。”凤西蝶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下了炕又把还在睡梦中的傅湛安抱起来，带着小西便一起出门去了前院。
　　前院是平常众弟子们练功的地方，地方很是宽敞，傅家班的众人都站在院子当中，扁豆几个却站在离后院不远处的西墙边，凤西蝶和小西一出后院门就看到了他们，便没再往前走站到了他们旁边。
　　扁豆接过在凤西蝶怀里睡着的傅湛安：“不知道把人都叫过来有什么事，这都等了半天了，说是沐麟还在睡午觉呢叫不醒。”
　　“这老东西又是想耍什么威风吧……”凤西蝶淡淡道。
　　“你们说，会不会把咱们撵出去啊？”大林的话一说出口，大家都转过头来看向他，大林见状赶忙继续道：“你们看哈，这沐麟在湖广会馆露了脸，昨天夜里又没回来，这肯定是有人捧了，这今后傅家班的日子肯定是好过了，也用不着咱们几个去天桥上卖艺换粮食了，反正啊，现在那老头肯定是怎么看咱们怎么多余，现在这就是憋着劲等着扫咱们出门呢。”
　　众人低头不语，心中都隐隐地有了担心。
　　“怕什么，出去就出去呗，凭你们几个的本事害怕养不活自己，在这儿有什么好，你们走我也走，我给你们当老妈子去！”凤西蝶呼噜了一把大林的脑袋笑着说。
　　“就是就是，咱们去哪都能讨口饭吃，在这儿还得挣来的钱给他们，出去了没准咱们还能吃顿饱饭呢……”毛欢和小皮几个随声附和道。
　　扁豆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却是没有说话，默默地转了头去看坐在房檐下面的傅南柯。
　　约莫着过了申时，沐麟才打着哈欠走出房门，见众人都站在院子当中，笑着伸了个懒腰便走到傅南柯身边坐下：“这才刚过了端午，天气就这样闷热了，师傅，赶明儿我找人送点冰来，给您房里也放两块。”
　　“哼……”傅南柯冷哼一声没有接话，转过头去看站在院里的众人:”今天把大家叫来是有两件事要说，第一件大家也都知道了，今天是我的师傅你们的师爷的忌日，往年傅家班的光景不好，连累你们的师爷忌日也过得简陋，昨个沐麟去唱堂会，也算是赢了个满堂彩，他日到了九泉之下我对你们的师爷也算是有个交代，不管沐麟之后的造化如何，我算是给傅家班教出个能接班的人了，所以今天，借着你们师爷的忌日，咱们重开正身堂！”
　　正身堂自打傅寒筝离开傅家班就没有再开过，现在的大部分人也没有看到过，正身堂在傅家班只是一个传说，但这传说却并不遥远，就在前院堂屋的后面，那间阴森破败的屋子。傅家班多年前曾有闹鬼的传闻，而整个傅家班最阴森恐怖的非正身堂莫属，所以多年来正身堂都是众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傅南柯扫了眼院子里面面相觑的众人，继续道：“第二件事，就是……”傅南柯说着眼睛便看向了扁豆他们这边，大林与傅南柯四目相对，瞬间变慌忙低下了头：“扁豆他们……”
　　“师傅，”沐麟打断傅南柯的话：“扁豆几个平日里干活勤快，今后院子里还有的忙，他们在傅家班日子不短了，也算是知根知底，留他们打个下手什么的您也放心不是？再者说了，前些年这一大院子人一天一顿可都是他们挣来的，师傅您没忘了吧？”
　　傅南柯登时面色有异，胸口也剧烈地起伏起来，沐麟却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偏了头去看傅南柯。
　　“现在是你说了算，既然你要他们留下，那你养着他们就是了。”
　　“养他们用得了几个钱，百岁！”沐麟招招手叫来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随从：“去，吧头里我带回来的包裹拿来。”
　　百岁应承一声转身跑回沐麟的屋子，没一会儿便那这个粗布包裹出来递给沐麟，沐麟努了努嘴示意百岁把包裹放在桌子上：“孝敬您的，您且收好了。”
　　粗布包裹放在桌上微微散开了口，从中露出两截包裹银元的红纸包，傅南柯瞟了一眼：“多买点冥纸香火孝敬你师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