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号街》萧弈xy

3、Cupid(正文）

　　“球球！球球！你在哪？”

　　陆离焦虑地四处张望，微皱起的眉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帅气的外国人。

　　即便他自己祖宗八辈都是土生土长的中华纯种。

　　一个男人走到他身边，劝道：“陆先生，你也别太着急了。”

　　而陆离低下头，转身冲他深鞠一躬“实在太抱歉了，杨店长，都是因为我擅自把店门打开，给您添麻烦了。”

　　男人摇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说着安慰他的话：“也是楼上装修味道太重了，加上我没有关紧笼子门，不怪你。”

　　他长得很高，陆离要微仰着头才方便和他说话，这样一来不免看到那个肩窝的刺青。

　　Pace·Young

　　杨佩斯，他的名字。

　　“杨店长，我去那边看看，你……”

　　杨佩斯抬手打断他的话，指指不远处的草坪。

　　深绿色草丛中紧缩的毛团并没有想象中显眼，看样子它并没有注意这边。

　　他比了个噤音的手势，压低身体慢慢向它靠近。软底的运动鞋很好地吸收了他的足音，一切都悄无声息。

　　陆离紧盯着他的动作，难以呼吸似得随之绷紧肌肉。

　　毕竟面对的是顾客的猫，杨佩斯饶是身经百战也不由地提了口气，稳住重心。

　　“喵嗷——”

　　白猫敏锐地察觉到他的靠近，尖利地一声咆哮，缩起身子就要往前窜。却还没来得及蹬腿就被扑住，掕着后颈被提了起来。

　　猫一到手，在场两人俱是松了口气，相视一眼，满胸释怀。

　　陆离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笑着弹了弹白猫的额头“球球，你怎么这么不乖，到处乱跑？”

　　杨佩斯颇为无奈地托着猫的腋下把它抱在怀里。反转手臂的瞬间露出了内侧三道渗血的抓痕“陆先生，我们赶紧回去吧。”

　　他点点头不说话，却收起笑，有意无意地瞥着那些伤口。

　　两人一路无话。

　　待回到店里，已经是晚上七点多，虽说处在夏天，天色也已交黑。

　　杨佩斯把猫放上工作台，洗了洗手用一包妙鲜包安抚它的情绪。

　　陆离觉得愧疚，却也说不出什么，抱着自己的猫坐在对面看他动作。

　　待喂完最后一块肉，杨佩斯用干净的手轻轻抚摸白猫的下巴，直到它发出预约的呼噜声，才站起身拍了拍它的头，拿来棉签和碘酒。

　　“你自己不方便吧？”陆离凑过来，坐到他对面，有些犹豫地开口：“我帮你？”

　　杨佩斯的动作一停，看了看伤口位置，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麻烦了。”

　　抽出两根棉签，吸满碘酒，陆离小心地在他伤口上涂抹，轻声问：“很疼吗？”

　　不用回答，那条手臂上暴露的青色血管和肌肉线条昭示了一切。

　　“习惯了。”杨佩斯摊开手，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每天都会被抓。”

　　“唔，”他低下头，换了根棉签，仔细手上的动作“这个月打疫苗了吧。”

　　“前天打过了，”店主乖乖伸着胳膊，让陆离觉得像大狗的一双眼睛从他脸上挪开，转向店里的猫儿狗儿们，“比他们打得都勤。”

　　他抿着嘴唇笑了笑，拧好碘酒的瓶盖，扔掉棉签：“晾一会儿。”

　　杨佩斯点点头，却站起身从柜台后面掏出一包小鱼干，撕开封条喂给坐在桌子上的小猫。

　　这小猫是只美国短毛猫，白色和银灰相间的毛色很是常见，而不寻常的是它天生缺少一半的两个前肢。

　　这使它无法像正常猫那样行走，只能摇摇摆摆地直立走路，看了叫人心生怜悯，却也着实可爱，撑开保持平衡的前肢完全像是一对小小的翅膀。

　　所以它的主人陆离给它起名叫做丘比特，那个调皮的，带来幸福的小爱神。

　　“都这么胖了还让杨爸爸喂你啊？”陆离手肘支在桌子上，戳了戳丘比特的肚子，“吃了这个可不能吃了啊。”

　　可能是相处久了，小猫似乎能听懂他的话，抬起头看看两人，叼着鱼干滚进店长怀里。

　　这让陆离一时间颇为尴尬，不好意思地搔搔脸颊，“杨店长，我总是麻烦你，真是……”

　　杨佩斯轻轻摇了摇头，奖励似的又塞给丘比特一根鱼干，脸上没什么表情线条却十分柔和。

　　他会是个温柔的人吧。陆离这么想着，咬了咬下唇开口：“那个……您店里装修了长住对身体也不好，要不然……今天就去我家吧？”

　　店长抚摸小猫的动作停下，认真地凝视着对面的人，眼睛是幽幽的绿色。

　　陆离背上慢慢浮了一层汗，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期待，只是看着他一点点封上小鱼干的袋子。

　　“好，请让我收拾一下。”

　　丘比特圆圆的眼睛骨碌碌转了转，又低头啃鱼干。

　　陆离有起夜的习惯，或者喝水，或者放水。

　　他在生物钟的召唤下迷迷糊糊睁开眼，大脑经历了一个启动的过程，缓慢地接收着周围的信息。

　　窗帘是开着的，路灯昏黄的光照进来，似明似暗。

　　由于工作繁忙而疏于打扫的地板上积了一层薄灰，隐约有几个爪印。

　　床很大，足够令两人一猫睡姿舒展。

　　身边是睡相全无仰脸张嘴的丘比特，再那边是应邀而来的男人。

　　他光裸的脊背上一溜黑色的刺青蜿蜒爬进腰窝，模糊的，断断续续。

　　没有起身，陆离静悄悄躺了回去，闭上眼睛半夜无梦。

　　而在生物钟这一点上，人类永远比不上动物。

　　“知道啦，别咬了行吗？”陆离横了一条胳膊搭在眼睛上，另一只手不停传来轻微的刺痛，“丘比特！别咬了，听见没有……不然没饭吃了！”

　　而他确实是很快脱离了这种磨人的疼痛，手上留下一滩口水。

　　“咔吧——咔吧——”

　　陆离意识不清地翻了个身，睁开一只眼睛。

　　他穿了一件白色T恤，遮不住小臂上三道结了痂的抓痕，刻在发白的皮肤上，顺着他倒猫粮的动作显露出来。

　　感到目光，杨佩斯抬起头看向他，语气自然：“醒了，今天有课吗？”

　　依旧是自己这个一室一厅的小屋子，也依旧是这样的清晨，只是多了那个人和一道夹着灰尘的光线。

　　只是这样，就已恍惚。

　　恍惚这样的生活已过了数十年。

　　这样的一个家，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猫儿以及这样的幸福。

　　全部的，完全的为他所期待，为那个忙碌的，浮躁的，麻木的陆离所期待。

　　“以后你都住过来，好吗？”

　　安静的清晨，静得彼此的呼吸都听得分明。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勾起唇角，轻轻笑出来“好。”

　　生了双翅的小猫，被唤□□神之名向他射出一支金箭。

　　抬头，便看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