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眠》绪如墨

2、第二章

　　暑假的时光稍纵即逝，待贺怜从网络屏幕前领略了一个暑假的大千世界、再抬起头望向窗外、被有些强烈的阳光荼毒双眼时，他才翻开手机日历，恍然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8月31号。开学前一天。

　　不等贺怜开始反省“这个暑假做了多少件有意义的事”——或许他根本没那个心去反省，手机屏幕又亮了，入眼是□□的最新消息：盛伍铭这个随时准备谋权篡位的“忠心耿耿”的小弟发来的。

　　贺怜点开，盛伍铭先是发了个“爸爸我错了”的表情，贺怜哂笑想着：“还真是随时准备谋权篡位。”
　　不等这图谋不轨的小弟打出下文，他纡尊降贵伸出一根手指，在屏幕上的26键键盘上一下一下地点着：傻逼，有歧义。

　　盛伍铭先是发了两个问号，贺怜没想解释，打算借此机会测试下盛伍铭的智商。
　　APP那端只是沉默了一分钟，随后快刀斩乱麻的撤回了那张表情包，连带着那两个很智障的问号。

　　贺怜饶有兴致的停下了打字，等着下文。

　　随后□□那只企鹅头像右端上方又闪了个红标，贺怜点开，入眼又是那张“爸爸我错了”的表情包，不过与上张不同的是，“爸爸”后面跟了个偌大的逗号，还是用红色字体标的。

　　贺怜：说吧儿子，找爸爸什么事？

　　随后夹着一条语音。
　　盛伍铭：爸爸，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还不出去玩？

　　后面那首儿歌歌词盛伍铭直接唱了出来。

　　贺怜：滚犊子，爸爸没有你这么智障的儿子。
　　盛伍铭：行了爸爸，天气这么好，出来浪啊！明天学校就会荼毒生灵了，爸，今儿可是唯一的自由时光啊！

　　不等贺怜一下一下地敲出“地址发我”四个字，盛伍铭又发来一条消息：
　　放心爸爸，今天绝对不违法乱纪，就是简单的浪。保证不会像当年那样被警察叔叔逮着尾巴！

　　贺怜突然想到了那天的警察叔叔周闻瑾。

　　贺怜：地址发我。
　　这句是笑着打完的。

　　到了目的地，盛伍铭早早在那翘首以盼。今天盛伍铭穿了身骚粉色外套，配合他那花红柳绿的头发，倒是毫无违和感。

　　“哟，怜哥，我的爸爸呀，你总算来了。”盛伍铭挖苦说，“您这又是跟哪家的总统刚签完世界和平的协议赶过来，真是折煞小的了，不知道您日理万机。”

　　“狗嘴吐不出象牙，儿子，你能说点人话吗？”贺怜一拍他脑门，“我要是哪国的总统，你这做儿子的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行吧怜哥，走。浪去。”盛伍铭笑着说。

　　贺怜刚将手机放回衬衫口袋里，他随意一看，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小女孩正站在马路边上一蹦一跳，对面还闪着绿灯，待小女孩走到马路中间，对面突然转了禁止行人行走的红灯，一辆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小黄车直直地冲着小女孩撞去！

　　“小心！”

　　“呜呜呜！妈妈！”
　　“怜哥！”

　　一场猝不及防的变故，贺怜的听觉都变得迟钝。

　　只听见了一种物体摔在地上的声音。很刺耳。
　　……那是他的手机。

　　随后，视觉也变得一片黑暗。

　　整个街道，只剩下了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警局。
　　“我说小伙子，这不出几天咱们又见面了，你跟警局还真是有缘啊。”周闻瑾从饮水机接了杯热水，他踱步过去递给贺怜，“喝吧。”

　　贺怜额头上的汗水未消，他有气无力的笑着说：“我说警察叔叔，我这次又没做错事，见义勇为了解一下？还有，我这手都这样了，怎么喝啊？”
　　说罢，他还随意晃了晃自己英勇负伤的手臂。

　　“难不成我喂你啊小崽子。”周闻瑾长眉一扬，毫不在意的将热水一口灌了，“你这手就是擦破皮，疼一阵就好了，不碍事的。”

　　盛伍铭一脑门官司：“我说警察叔叔，你这么说风凉话好吗？简直站着说话不腰疼。”

　　“诶你还说对了，我站着说话真不腰疼。”周闻瑾说，“行了小……中学生，改天给你发面锦旗送过去行不行？让你在同学面前炫耀炫耀。”

　　就在小黄车冲过来的电光火石间，贺怜冲过去将小女孩护在怀里，摔了个趔趄，手臂擦破了皮。幸好骑小黄车的是个见过大场面的，情急之下一按刹车，车便停住了。
　　一场原本不可避免的交通事故就这么化解了。

　　选择性听不见周警官的“锦旗奖励”，贺怜闭上了眼睛，躺在沙发上，作出一副“思考人生”的样子，不知过了多久，竟迷迷糊糊间睡着了。

　　世界都是一场梦时间的静谧。

　　待贺怜醒来，已是黄昏时分，站在他身后的周闻瑾突然开口：“醒了？和你一起的那个男孩子已经回家了，醒了的话，我送你回去吧，我还要参加个饭局。”

　　贺怜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屏幕已经碎了一半，他打开手机，是妈妈谢琳发来的短信：小怜，来xx酒店，和妈妈一个朋友。还有他的儿子。

　　贺怜带着几分无奈的说：“警察叔叔，能送我去这个地址吗？”

　　周闻瑾看了，有些诧异的说：“你也去哪儿？我参加的饭局也是这个酒店。”

　　贺怜听了，突然神秘的一笑，就像一只得到了小鱼干的得意洋洋的猫：“缘，妙不可言。”

　　周闻瑾：“你能说点稍微正常一点的语言吗？需要被垂怜的娇花？”

　　贺怜：“……”
　　完了，这梗算是过不去了。

　　已经回家了的盛伍铭莫名后背一阵发凉，他对着窗外的皎皎明月若有所思道：“难道怜哥又骂我家八代祖宗了？”

　　到了目的地，谢琳女士定的是雅间，贺怜发短信询问了雅间号码，与此同时，周闻瑾也得到了他妈发的短信：
　　“608……”

　　待周闻瑾找到了608雅间时，贺怜正站在门前，眉眼带笑，朝他作了个敲门的手势。

　　周闻瑾：“……”
　　丫的不会这么巧吧？！

　　周闻瑾回想起了贺怜那句“缘，妙不可言”，突然意识到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敲门的前一秒，贺怜附在他耳边，用一种诱惑般的气音说：“周警官，既来之则安之，别搞得像见家长。这么占你便宜，那多不好意思啊。”

　　周闻瑾：“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小怜。”
　　“闻瑾。”

　　谢琳女士正与周闻瑾的妈妈薛舒雅交谈甚欢，看清了来者，谢琳笑着说：“哎呀，说曹操曹操到，刚还聊起你们两个呢，来来来，快坐。”

　　周闻瑾从牙缝里漏出一句：“谢阿姨。”
　　不同于周闻瑾的不自在，贺怜的风度翩翩张开就来：“这位是薛阿姨吧？这么年轻，叫阿姨真是有点不礼貌。”

　　果不其然，薛舒雅闻言笑逐颜开：“哎哟，你这小嘴甜的，可比我儿子懂事多了。小怜这么懂事，那我也放心交给闻瑾了，他倒不至于与闻瑾闹什么不愉快。”

　　周闻瑾闻言一惊：“妈，什么叫交给我？他怎么能……”

　　薛舒雅不解道：“怎么就不能交给你？你们俩是认识么？你清楚小怜的为人么？他又不杀人抢劫，怎么就不能呢？”

　　谢琳一看场面要收不住了，忙笑着解释说：“其实是这样的，闻瑾。阿姨要去外国深造一年，小怜已经是高三了，身边没有人管我是放心不下的。刚好你就在这里工作，我跟你妈妈关系又好，所以就拜托你这个忙。”

　　周闻瑾：“住校不行吗？或者住我妈妈那？”

　　薛舒雅一拍他额头：“你这混账小子说的什么话？住校怎么能行，学校伙食那么差，况且高三了，身边有个人管总是好的。住我这？你爸那个老东西我就够收拾的。你这孩子怎么推三阻四的？你俩认识吗？我告诉你，小怜可比你懂事上百倍，才不是什么问题学生。”

　　一直默不作声的贺怜开了口：“我与哥哥是不认识的，不过我见了哥哥就觉得异常亲切，或许是见到长得好看的人都会心生眼熟吧。妈，其实我一个人可以的，实在不行就住校，不必劳烦哥哥。他也有工作，不是非要承担养我的义务。”

　　周闻瑾：“……”
　　这小兔崽子，把他的退路给堵了个水泄不通！狡猾的狐狸！什么“需要被垂怜的娇花”？！扯淡！分明扯淡！

　　几经逼迫之下，周闻瑾终于不情不愿的妥了协：“行吧。多久搬过来？”

　　谢琳讪讪的笑着，没接他的话，倒是薛舒雅十分大度的说：“行李都收拾好了，等晚饭过后，你就把小怜带回家，让他适应一下新环境。你谢阿姨是今晚的飞机。我问过了，小怜的中学离你家很近，明天早上睡个懒觉也不成问题的。”

　　说罢，一个行李箱从墙角“闪亮登场”。

　　周闻瑾：“……”
　　这他妈是亲妈吗？

　　谢琳笑意不改的说：“真是麻烦你了，闻瑾。你是个好孩子。小怜的生活费我会每月打你卡上，放心，不会白吃白住。”

　　薛舒雅连忙说：“小琳，你这是哪里话。我瞧着小怜一个精瘦的人，吃不到多少的，不用不用，太生疏了。”

　　周闻瑾附声道：“谢阿姨，真不必。您见外了。”

　　“那行吧。”谢琳回头望向贺怜，“小怜，到了闻瑾家，一定要听话，不能惹事生非，知道吗？”

　　贺怜懂事的点点头，朝薛舒雅和周闻瑾又说：“谢谢薛阿姨，周哥哥。”

　　过了饭局，贺怜坐着周闻瑾的车去一个新家。

　　接下来等待周闻瑾的，是长达一年、跟小屁孩同居的生活。
　　这个小屁孩，让他无比头疼。嘴上针锋相对，背地里战火暗潮汹涌，就这么，纠缠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