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夫人》一头蒜

34、第 34 章

　　自从与北玄国联姻，小九在宫里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出门时不说前呼后拥，但总有几十个便衣侍卫跟在身后。

　　白无聊赖中，小九又翻起那个没做好的荷包，孤高不染的大雁还是剩下一条腿没完成。搜罗出以前的绣框，里面有阿拾没做完的鞋垫，比了比大小，是男人的。

　　外边晴天时，小九坐在窗下不言不语做女红，外边下雨时，还是捏着对她并不友好的绣花针穿针引线。

　　事情得善始善终，只是再无当日期盼他早日佩戴的心。等荷包做好了，就送给他，也算对往日情义的一种了断。

　　在其间，小九时不时的出宫一趟去秦楼秦潇的住处，带着在街上搜罗来的玩意儿。

　　席瑶的孩儿名唤席双，双飞翼的双。

　　直到北玄国易主的消息传来，那日小九正坐在御花园的秋千上俯身看蚂蚁打架，姬曜一身风尘的跑到她面前，轻轻说道：“丫头，我回来了。”

　　去时杏花满头，归时杏子青黄。

　　整整四个月，已是北玄国皇帝陛下的姬曜在边境风吹日晒，人黑瘦了不少，只是笑起来依旧很扎眼。

　　小九从秋千上慢慢站起身，满眼欢喜的望着站在秋风中的的少年，下巴上长满了青色胡茬，身上还有从沙场带回来的血腥味，缓缓的走到他身边。

　　与此同时，在牢狱中呆了四个月的霍小七也被放了出来，走出牢门的一刹那抬头看了眼秋日的暖阳，自言自语道：“自作孽不可活。”

　　霍小八坐在马车上看见人出来后，便小跑到他身边，道：“哥，陛下已经下旨，官复原职。”

　　霍小七低眼看了看身上肮脏破旧的衣衫，自我讥讽道：“你见过哪朝哪代有下过大狱的丞相？”

　　霍小八皱了皱眉头，喊了声哥。

　　霍小七径直错开马车，形单影只的迅速融入人群。

　　四个月前他还是那个春风得意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现在破衣烂衫，头发污垢和大街上的叫花子没什么两样。

　　有讥讽，有嘲笑，有不屑。

　　小九席地坐在某家门前世界上，搂着双膝，将头深深埋下去，肩膀抖动得厉害。

　　好像一夜之间回到了在江陵城的日子，那时再苦再难再被人瞧不起，只要一转身还有小九的笑脸，如今什么都没了。

　　直坐到暮色苍茫，斜阳也抛弃了他，开始下起断肠秋雨来，街上越来越安静，只听得到檐下雨水打平地的声音。

　　一个缓慢沉重的步伐声停在面前，一柄青色竹伞悄悄地遮在那名破烂衣裳放任男子头上，遮住了刺骨凉雨。

　　抬头便见一身道袍挽着道髻的郭书，伞面全部倾到霍小七身侧，身上衣服已湿大半。

　　“安宁公主托人捎信说你今天出来，我便来找找。”

　　安宁公主？霍小七想了一下才知道安宁公主就是跟在屁股后面的小九，苦笑道：“她为什么不亲自来？”

　　郭书看着眼前这位可怜的男子，似乎正在思索要不要告诉他安宁公主已答应嫁到北玄国的事实。

　　霍小七喃喃的说道：“她果真答应了与北玄国的婚事。”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郭书无言的点了点头，也不安慰什么话，只道：“陛下恢复了丞相之职。”

　　“我要去找她！”霍小七入了雨幕小跑到丞相府换了身衣裳，便坐上马车快速往那座困着小九的皇城奔去。

　　霍小七赶到皇城时，小九正坐在凉亭里喝茶等人。

　　听到脚步声靠近，眼皮也没抬，只看着沾上泥土的鞋尖，微微皱眉：“你来了。”

　　像是再问今天你有没有吃饭。

　　霍小七撑伞入亭，站在她身边，眼含爱意的望着那个快要低到地上的后脑勺，柔声道：“我们明天回江陵找秀才师父，好不好？”

　　小九抬头看着他笑道：“回不去了。”

　　手中的伞霍然落地，砰的一声竟把伞柄折去，霍小七缓缓蹲下，双手捧着那张动人心弦的脸，语带乞求，“你不是想回江陵城外的山上看油菜花吗？”

　　小九抹了把脸，苦笑道：“真的回不去了。”从袖中掏出那个绣了很久的荷包，送到墩身与她视线平齐的男子手中：“你不是说所有的事情都得善始善终吗？这个荷包是我给你绣的，又从霍府带回皇宫，你要是不想要随手丢了就好。”

　　霍小七勃然大怒，猛然站起身，俯视这个要与自己决断的女子：“你以为去了北玄国就可以安枕无忧，安心的做皇后？！”

　　“你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你不过是个流落烟花巷的烟花女子，这世间除了我霍逸还有谁要你？！”

　　小九从头至尾嘴角都带着笑意，听着那些像毒针一样的话，根根刺进心底。

　　“我要！”

　　姬曜撑着一柄红伞闲庭信步似的走到小九身边，亲昵的搂过那具瘦小的身子，面朝这位丞相大人，一字一句皆斟酌道：“我喜欢的人自然是最好的。霍大人，陶玉公主现在是我的未婚妻，您在这里对她大吼大叫似乎不太合适吧？你别看这丫头说话柔声柔气的，将来可是要做北玄国皇后的。”

　　霍小七怒视两人，等了一会才重返雨中，连伞都没带。

　　姬曜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轻轻说道：“别听那小人胡说八道。”

　　小九粲然一笑，道：“那人是真小人，话也是真话。”

　　姬曜心疼的抚着脸腮两侧泫起的梨涡，温声道：“老子才不管那些是真的还是假的，老子喜欢的是你又不是那些没道理的名头。”

　　言语霸道，小九侧脸望着那张深邃带有些童真的眸子，笑道：“我都知道。”

　　婚礼在三天后，天气晴好，秋高气爽，北玄国新皇动用国家最高规格的礼仪迎娶南朱国公主，红毯百里。

　　头上的发髻沉重，再加上金玉首饰实在坠的脖子疼，而那位原本只需在北国皇宫等候的人嬉笑的挑开轿帘，笑道：“宫里老麽麽说这些都是必须带的，吉利！你再忍忍，等到驿站休息时，我亲自给你捏肩捶背。”

　　小九置气般的侧了侧身，惹得流苏步摇叮当作响。

　　一身红衣的新郎官眯起好看的眼睛，道：“咱又不是没见过，害羞什么啊！”

　　小九微不可查的哼了一声。

　　一路上初做新郎官的姬曜一路与红衣新娘说笑，怕她寂寞，怕她害怕，更怕她半路反悔。

　　要是她万一反悔，姬曜也是不同意的，就算绑也要绑回北国。

　　小九悄悄掀起盖头，露出珠玉一般倾城的脸，微微侧视向轿外那个一脸痴笑的人。

　　“好看！”笑的仿佛是个痴儿。

　　被发现后迅速放下，一片喜红。

　　越往北走温度越低，到晚上到驿站休息时，小九虽穿着深秋衣服仍是冻的瑟瑟发抖，伺候的老麽麽拿来大红氅衣披在身上。

　　不安分的新郎馆跳过窗子来到盖着龙凤盖头的新娘身边，伸手想把盖头揭下又犹豫不定。

　　“麽麽，做了一天的轿子我肩膀疼。”

　　那位新郎官眼珠子几转，来到身后，撸起宽大的袖子，不轻不重的揉着肩膀。

　　小九颇为享受的放松全身，身子慢慢的失了力道往后靠去，正中那人下怀，温香软玉搂入怀中，下巴搁在锦缎做成的盖头上，温柔的说道：“七岁时被送进南国皇宫做质子，孤苦无依，任人欺凌。”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九却不想逃，只想静静地听他把话说完。

　　“那天饿狠了去御膳房偷了一块馒头被几个太监围着打，直揍的鼻青脸肿也不认错，当时就想干脆这样死掉好了，死掉了就不用挨饿。可那天天降侠女帮我打跑了那些坏人，我恍恍惚惚回头看了一眼，便记住了那双澄清的眸子。”

　　“陶玉，我是真的喜欢你。”

　　小九准备掀开盖头与他面对面说话，却被他拦下，笑着说道：“等到大婚之夜再掀。”

　　“你可能早就不记得在莲池旁救过一个无望孩童，没关系我还记得你，只要我记得，就一定能找到你。所以在你被掳走之后，我一直都在找你。”

　　“后来，北国为了杀掉我这个把柄，不惜派出精锐部队数□□天在江陵城外身受重伤，你又一次救了我。”

　　“那天你在江陵城外额山上受伤昏倒莫非是被北国官兵所伤？”

　　姬曜一抹冷笑，道：“北国的人想我死，南国的人想我活，所以才给了我纪家公子的名头。如今细细想来，我倒真要感谢他们，没有他们，我也不会误打误撞的遇见你。”

　　小九看不见姬曜的表情，只听得毛骨悚然，所以转开话题道：“其实我真的不记得救过你。”

　　姬曜道：“你记得不记得都不重要，只要记得从今以后我是你的夫，是你要依靠的人就好。”

　　外间麽麽收拾好东西，前来询问安宁公主是否要休息。

　　小九答道：“我已经歇下了！”

　　麽麽就没有再进来，姬曜得意的看着小九，道：“今天我不走了。”

　　姬曜果真是一国之君，说不走就立马躺下来，顺便把怀里那个局促不安的人儿拉到身上，人叠人。

　　锦缎的盖头丝滑，差一点掉下露出新娘真貌，姬曜将盖头重新盖好，却听小九支支吾吾道：“凭什么我得带着盖头，不公平！”

　　姬曜轻轻按着白腻脖颈，压在脸侧，道：“那我陪着你一起。”话还没落音，姬曜就将头钻进那一方盖头，与牵肠挂肚这么多年的人儿热情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