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的流年，温暖如你》八月狮

72、第七十二章 ‘长征’路

　　距离高考的天数，降到两位数了，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不敢放松丝毫。

　　时间过的飞快，草长莺飞，春回大地的景象，西北虽比不上江南，但却另有一番风味，只不过窗外的风景再美，她们此刻也无心细细赏。

　　所有活动基本都停了的高三，只剩下学习这一件事，一切的课外活动对现在的她们来说都太过奢侈。所以当最后一个活动出现时，他们都很兴奋，也很珍惜。这个活动，是一个仪式，是通向成年人世界的大门，是每年都要举行的‘成年礼’，无法取消。

　　5月4日，青年节，即将立夏，天气也适合出行。高考前的一个月，每年的这一天，学校便会组织高三的学生，徒步走到小城附近的一座名叫‘将军山’的地方，那里有一处革命根据地的历史遗迹，很有教育意义。所以，可能是学校为了让同学们体会当年革命的不易，徒步走十几公里，就当体会当年的万里长征，‘成年礼’的第一课，就要学会吃苦。

　　早晨走着去，晚上坐车回。十几公里的路，很多同学没有概念，只是觉得那座山好远，至少在城里是望不见的。

　　5月4日清晨，比平时上课早来了一个小时，教学楼外的空地上，站满了高三年级的学生，二十六个班每班排成了两队。每人的都背着书包，只是这包里装的东西和平常不同，放的不是课本，而是各种吃的，大部分都是父母准备的，山高路远，都生怕自己的孩子饿着，虽然一天就来回了，但只要不在家里，就生怕孩子吃不饱穿不暖的。

　　人只要一多，难免就会吵闹，鹿筱宁之前就听老师说起过，她们这届的成绩倒是不差，只不过学习氛围很差。就好比现在，还有一个月就好高考了，人群中，各班的队伍里，手里拿着复习资料背书的人很少，大部分同学都在打闹，东拉西扯的和周围的人聊着天，有些还到处乱窜，就好像被关了许久刚放出来的猴子。

　　只有少数人还在坚守阵地，在这嘈杂的环境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意眼中只有书本，他们现在能看进去书，这一点鹿筱宁也是佩服，毕竟她是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中专注心神的。

　　鹿筱宁看了看四周，确实像老师说的一样，这个状态，怕是个假的高三年级吧，和她去年、前年见到高三的氛围完全不同。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哪怕是这样排队时，都是死气沉沉的，就算有嘈杂声也是背书发出来的‘嗡嗡’声，哪里像她们，全是聊天的声音。

　　朝阳穿破云层照向大地，把周围的云彩染成了淡粉色，今天似乎是个好天气。

　　片刻后，组队出发，所有的文科班在前，理科班紧随其后，按照班级的顺序排列。每班两队，上千人的队伍，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走出校园，长长的望不到尽头。若此刻在天上看，可能会觉得这队伍像条蚯蚓，顺着既定的轨道缓慢挪动。

　　二十三班是个文科班，被排到前面去了，所以二十二班后面紧跟着的就是二十四班，这让鹿筱宁多少有些紧张，她习惯了在杨一帆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调转，她有些不适应。

　　虽然每个班级的队伍很长，他不一定能看到她；虽然就算他看到，他也可能不会在意，但她总会觉得背后有道目光在注视，有可能这只是她的幻觉，可她心里依旧忐忑，原不过是心里太过在意。

　　鹿筱宁不知要走多久，出了城，越走越荒凉，路过玉米地，玉米还未成熟，只能看到绿油油的一大片叶子；路过葡萄架，上面爬满了藤曼，葡萄的果实还要等几个月；路过村庄，看到了奶牛，大多数同学都没见过，脸上写满了好奇，鹿筱宁也不例外，她也是第一次见，不由多看了两眼。

　　大家走走停停，每走一段，学校便会组织休息，坐在公路边上，此刻没有人在乎地上是否干净，能坐下休息会儿，就是头等大事。

　　西北的风景，多的是大漠戈壁平原，鹿筱宁难得出城，坐在这路边，静静地欣赏着眼前的景色。这条路是车道，没有人行道，大家只能坐在路边，尽可能的小心着路上的车辆，估计当时修路的时候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徒步穿越这里。

　　道路的两边是一望无际的棉花地，西北盛产棉花，但棉花在地里是什么样子的，鹿筱宁从未见过，此时也不是棉花成熟的季节，她还是看不到棉花在地里的样子。

　　但这里的天空很美，一望无际的蓝，像蓝晶石一样，接到天边，天上飘浮着白云朵朵，像棉花糖一样，若能躺上去，一定很舒服。怪不得第一次去草原的人会被眼前辽阔的景象震撼到，那种心情，鹿筱宁此时倒也能体会到几分。

　　此刻，在此处，走出那一方天地，方能真正见识到天地的辽阔，远非脑海中想想的那样渺小。或许未来，走出这个小城，见识到外面的世界，才会知道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和书本里看到的有何不同，和电视里演的有什么区别。

　　鹿筱宁转头，像二十四班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到了杨一帆，他离她不远，他的身影在人群中永远是那么耀眼。此刻，他也正看向远处，面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校服外套已经脱掉了，露出里面的白色短袖，微风拂过，带起衣角，他一动不动，似乎在欣赏天地间的辽阔。

　　鹿筱宁偷偷的看着他，不想放过每一次能看到他的机会，一个月之后，这样的机会，还不知道有没有。

　　休息结束，再一次继续上路，路上看过的风景太多，也不知走了多久，鹿筱宁只知道跟着队伍，机械的向前走着，连抬手看表的动作都懒的做。太阳从东边移到头顶，随着它的变化，大约能判断出应该走了一上午了，终于能看到山了。

　　这山没多大，没多高，听郭玲娟说三个小时就能爬个来回。此刻的众人，已经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累的去了半条命了，毕竟大多数人是第一次走这么长的路，万里长征的苦他们体会到了皮毛，心里都期盼，希望一直是和平年代，不想再体会下去。

　　鹿筱宁和大多数同学一样，虽然她运动细胞还不错，但是体力也强不到哪去，更何况还背着一包吃的，算是负重前行，她越走越慢，到了班级队伍的后面，王蕊在她们班队伍的前面，两人走到了一起。

　　“我咧个去~终于看到山了！”王蕊惊呼一声，便不再开口，似乎这一声用了她不少力气。

　　鹿筱宁点点头，算是回应她，此时，她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伸手在书包的侧兜里摸出矿泉水瓶，拿到面前，却发现瓶子已空，她忘了刚刚喝完了最后一口。

　　她皱着眉头，盯着空的矿泉水瓶发呆，她只带了一瓶水，原本是害怕在路上喝水多了，会想要上厕所，这荒山野岭的根本没地方，但是此刻，看来一瓶还真是有些不够。

　　“要喝吗？”

　　还没等鹿筱宁向王蕊开口要水，身旁便递过来了一瓶还未开封的水，修长的手指很是好看，在阳光的照射下，皮肤看上去很白皙。

　　鹿筱宁看到这手，就已经知道是谁了，在她见过的人中只有一个人的手这么好看。她顺着手的方向看上去，脑袋微仰，下一秒，杨一帆的笑容便出现在她的眼前，那阳光下的笑容，看着还是那么温柔又耀眼。

　　鹿筱宁有些受宠若惊，乖乖的点了点头，她此刻确实想喝水，刚要伸手去接，但她还未碰到水瓶，杨一帆却突然收回，鹿筱宁眉毛一挑，又不给她了吗？

　　“我帮你打开，现在你应该没劲。”说着，他便拧开瓶盖再次递给她。

　　鹿筱宁朝他扯出一个微笑，干裂的嘴唇显得这笑容有些牵强，她轻轻的说了声：“谢谢。”接过水，仰头喝了两口。

　　“我帮你拿着吧。”杨一帆接过鹿筱宁手中的水，盖上盖子，拿在手中，走在鹿筱宁的身边。

　　鹿筱宁见此有些惊讶，不知为何他突然对她这么照顾，虽然在他身边她会有些紧张，但却是乐在其中。杨一帆跟随着鹿筱宁的步调，默默地走在她身边，似乎是知道她体力不支，并没有开口说话聊天，就这样静静的陪着，鹿筱宁已是满足。

　　“王蕊，你还走不走得动呀，要不要我拉着你走呀。”从后面走上来一个男生，高高壮壮，带个眼睛，二十四班的，这人鹿筱宁见过，是王蕊的同桌。

　　“不用，我还走的动。”王蕊看着眼前的山，只不过这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哎呀，不要害羞，现在好多女生都不行了，都是被人拉着的，这时候谁还避讳这个。”说完，不等王蕊拒绝，这个男孩就隔着校服的袖子，抓起王蕊的手腕，带着她往前走。

　　不知王蕊是没有力气拒绝，还是也想被人拉着走，总之她没有甩开那个男生，被那个男生拉着向前走了。

　　鹿筱宁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发现那个男生说的没错，不少女生都被男生拉着向前走，脸上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应该是真没力气了。

　　“我也拉着你吧。”杨一帆轻轻开口，不是询问，是通知，完全不打算征求鹿筱宁的意见，说完就伸出手，隔着校服袖子，拉起鹿筱宁的手腕。

　　鹿筱宁一脸茫然，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她根本没来得及思考，手腕就被他拉起了，不重，却是不容拒绝的力道，不过，她也没想过拒绝，只不过心里是有些紧张和害羞。

　　手腕处，虽隔着衣袖，但还是能感受到他手掌宽厚有力，就隔着一层薄薄的校服，他手心的温度仿佛也能感觉到。鹿筱宁此刻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别人的目光，她全部的注意都放在了身旁那人的身上，他离她好近，她整个余光中都是他的影子。

　　他为什么突然的照顾她，对她这样好，鹿筱宁害怕她深陷他的漩涡无法自拔。若未来他还能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自然是欢喜的，这漩涡陷进去她也心甘情愿，可不到一个月，她可能就要与他分离了，那时她在漩涡中的心又该如何安放？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你，是有些紧张吗？”杨一帆突然转头问她，面色一如既往地温和。

　　“啊？”鹿筱宁抬头看他，眼底带着微不可察地慌张，她的心思被看穿了吗？

　　杨一帆轻轻一笑，晃了晃抓着她的手腕：“怎么突然握成拳头。”

　　“啊！”鹿筱宁立刻松开，她都没注意，她紧张时偶尔会这样：“我，我没注意到。”她脸上的笑容有些羞涩。

　　杨一帆笑笑，并没追问，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只是想让她放松一下，他发现除了她那次喝醉了外，其他时候，面对他时，她总是紧张的。

　　两人无话，杨一帆拉着鹿筱宁静静地走着，都说下山容易上山难，尤其是她们已经走了一个上午，体力早已在用尽的边缘。不知是鹿筱宁的心里作用，还是杨一帆拉着她真的轻松了不少，总之，就算是这上山的路，鹿筱宁觉得似乎也比之前轻快不少。

　　若是能一直这样被他拉着就好了，可他，以后会去哪里？是否已经决定了出国？原本这是她不愿去想的问题，可是此刻，却不受控制的涌入脑海，有些事情，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鹿筱宁就是这么一个爱纠结的人，有时候内心不确定时，想要知道一个事情的答案，但又害怕面对这个答案，但她早晚也要明白，不是所有事情都躲避的了的，也不是所有事情的答案都如她期望的一样。

　　她好不容易，在这一瞬间鼓起了勇气：“你……”

　　“到了！”杨一帆停下了脚步，拉着鹿筱宁的手腕却未松开。

　　鹿筱宁抬头，众人都停下了脚步，目的地就在眼前，走了一上午，终于到了，可是她却开心不起来，好不容易在那一瞬间有了的勇气，她想问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没了机会。

　　“你刚刚想说什么？”杨一帆转头看着鹿筱宁，眉眼温柔，同样都走了一上午，他却没有丝毫狼狈的样子，还是那么气宇轩昂。只是，在眼眸深处，鹿筱宁看不见的地方，有着深深的疲惫与不舍，这疲惫和别人不同，而这不舍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鹿筱宁看向他，眼神中有些慌乱，而那一瞬间的勇气也不知去哪儿了，轻轻地摇摇头：“没，没什么……”

　　她垂下眼眸，视线落在两人的交汇处，犹豫片刻，轻轻开口：“你，你可以放开我了。”她虽心里不舍，但总归是到终点了，他不可能一直拉着她。

　　杨一帆看向拉着她的手，眼中的神色不明，却没有拒绝，只是淡淡的开口：“好。”便松开了拉着她的手。

　　松开的那一瞬，鹿筱宁突然觉得，心里像是空了一块，有什么东西溜走了，她怎么抓也抓不住，失落瞬间席卷而来，而她却没办法也没有理由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