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与妄[人鱼]》碑前三恹

15、第十四章 极限痕迹

　　阿纳斯塔。

　　R.C.B的科研者一时间都不敢发言。要说在这有谁有资格和所长较量，那么除了阿纳斯塔别无他人。

　　阿纳斯塔是秦拓重金从海外科研所挖来的高端人才，这位女士相貌姣好，性格开朗，看似很好相处，实际却如海中巨怪，手段残忍，极易暴躁。

　　她刚来的那一阵还有人想要和她交往——就像商界上以互换名片表达“有望合作”这个潜台词一般，不少科研所看到新人进门，总是会自报家门。

　　“嗯……动植物功能研究，是一个很温和的题材呢。”那时候的阿纳斯塔如现在一样披散着一头金发，朝着科研者爽朗一笑，“神经病征的实验也很有趣，我在Y国的时候有参与过。不过这个项目不太适合我，所以没有继续下去。”

　　“阿纳斯塔小姐是负责什么项目？”

　　“我吗？”阿纳斯塔挑了挑眉，笑道，“秦先生同我说，我刚来不能独立做太大的项目，所以我选了融合病毒。”

　　“融合……融合病毒？”

　　“研究提取十多种病毒的潜在特性，挖掘它们的力量并逐渐放大，最后将这些功能融入到一个病毒中。”阿纳斯塔撩了一把头发，碧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讽意，“按照Z国人的说法，大概就是培育出一种蛊王。”

　　这一段对话在暗处大肆流传，以至于近一年内根本无人敢与这位女士对视说笑。

　　“确定吗？”林助理出声打破寂静，声音同之前没什么区别，“这个项目是终身制，一旦加入不能退出。”

　　“我确定。”阿纳斯塔的手指用力戳了戳放置生物芯片的那块皮肤，“读取吧。”

　　林助理没在犹豫，干脆利落地将扣在手指上那枚形似戒指的印章按在阿纳斯塔的生物芯片上。

　　电流经过全身，阿纳斯塔紧闭着眼，承受数据读取的痛楚。

　　脑域内的所有知识皆被一双手快速翻过，她的大脑成了那人手中的书，无一处可以闪避躲藏。

　　“阿纳斯塔，放松。”林助理加大了力度，“放松。”

　　阿纳斯塔微微睁开眼，她扶着桌子，努力放松自己的脑域让对方侵入。

　　“好了。”林助理收起印章，“明早八点去秦先生的二号科研室报道。”

　　“科研所还没有终身制的项目。”一名科研者小声道，“而且这类病毒还没有定性，就让阿纳斯塔加入，这要是真的进了这个项目……好吧，如果是肉食系，是吧，肉食系的一定会很喜欢。”

　　随着阿纳斯塔的加入，更多的科研者报名，不过半天的功夫，研究新型病毒的科研小组就此成立。

　　……

　　八月十六日，研究略有进展。

　　新型病毒十分乖巧，几乎让人为所欲为。作为一个算得上成功的病毒，它成功吸取了失败者的教训——消除了身上的攻击性。

　　在研究过程中，它将自己的本性深藏在角落，让人找不到他的弱点。纵使是秦拓和阿纳斯塔联手试验，依然没能找到它的漏洞。

　　“关于传染的结果。”阿纳斯塔快速走到秦拓身边，递给他一份报告，“以目前的试验来看，它不具备传染性。我们试过空气、血液、水流，在这些传播途径下，它始终不往外扩散。”

　　“人体试验结果。”秦拓问道。

　　“试过，不传染。我尝试提取样本中的病毒放在培养基内，可惜才放上一小时它就死了。”阿纳斯塔显然觉得这点很有趣，她再次重复了一遍，“自相矛盾。”

　　传播途径内它虽然不扩散不作为，但它依然保持着应有的活力，并未出现落地就死的情况。可一旦测试能否培育，它就开始抗议，像是以命胁迫研究者，让他们放弃这条路线。

　　“嗯。”秦拓毫不意外，他看着试管内的血液样本，启唇道，“性传播？”

　　“正在试验。”阿纳斯塔接道，“不过我觉得不会有结果。”

　　她话音刚落，被她派去做这项试验的科研者迎面匆匆行来，“失败了。”

　　“啊啊，真的很有趣呢。”阿纳斯塔歪头思考，“它有特殊的传播途径，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说着她走到那个实验室面前，透过单面玻璃，看着房间内赤裸的男男女女，平静道，“愿意在宿主体内生存，却不愿意通过宿主传播……英博，查看他体内情况。”

　　“不用看。”秦拓打断她的思绪，直截了当的下了定论，“他在非选定宿主体内，只会被免疫系统杀死。”

　　“秦先生这么确信吗？”阿纳斯塔反问，“或许它会和第一个宿主一样，和这具身体内的免疫系统达成协议——”

　　“它不过是一个半成品。”秦拓的语气里充满了肯定，他侧头瞥了一眼阿纳斯塔，语气平淡，“不要浪费时间。”

　　说完他转过头，继续研究手中的病毒。

　　“阿纳斯塔，还需要……”英博小声问道，“秦先生的判断至今还没有错过。”

　　“不必了。”阿纳斯塔露出一抹微笑，“我相信秦先生的实力。”说完她垂下眼眸，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场研究持续了一整天。直到晚上用餐时间，科研者们像是鸭子一样被机器赶出科研室后，酸痛的肌肉这才得以放松。

　　“我还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病毒。”男人叹了一口气，用勺子搅拌着盘中的菜，“我感觉研究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总会有办法的。”对面的人压低声音道，“而且这几天研究下来我感觉……所长可能已经摸索到了什么。”说着他看了眼四周，继续道，“阿纳斯塔提出来的好几个提议都被所长直接否决，她虽然表面很平静，但实际上自己留下来进行过多次试验，不过很可惜，她的想法确实是错的。”

　　“我有时候真的感觉所长不是人，他就像是一台机器，太精密了。我们处理数据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卡顿，可我看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方面的困扰，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所以他是所长。”

　　男人取下压在心头的石头，感叹道，“吃饭吧，晚上还得继续研究。”

　　食堂人口流动极快，不过半小时，大厅内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阿纳斯塔没有去用餐。她在空无一人的科研室内看着手上新出来的报告，每一份每一块数据都在嘲讽她，秦拓的想法是正确的，而自己是错误的。

　　她就是在浪费时间。

　　想到这，她嗤笑一声，将手中的报告撕碎丢进了外面的垃圾桶里。

　　“好吧……服从命令，才是一个辅助者该有的姿态。”

　　……

　　八月二十日，研究进行至第十日。

　　二号科研室的科研者放假回宿舍。连日来的试验让他们身心皆受到伤害，没有什么比“毫无进展”这四个字更让天才们难过的了。

　　空荡荡的科研室在夜色的包围下显得格外阴森。

　　白炽灯悬挂在头顶，光芒折射在试管上，落下点点光晕。

　　英博看着一旁还在试验的秦拓，转头看向自己的记录。阿纳斯塔的提议再次失败，不过今天的她看上去不太沮丧，反而有点兴奋。这点兴奋令她体内积压许久的疲倦一次性激发了出来，导致她在试验过程中昏迷了一次。

　　眼前的画面变得有些模糊，英博快速眨了眨眼睛，用手按了按太阳穴，想要将睡意挥去。可不知为何，那股睡意越来越浓重，让他再也无法与其对抗。

　　白炽灯，亮得晃眼。

　　秦拓外披一件无菌服，在自己的试验本上做着记录。他的注意力十分集中，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离他不远的英博已经睡了过去。

　　九点整。

　　郊外蓦地传来钟响，与此同时，睡过去的英博突然倒在地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柔软无力的手在垂落的瞬间化为尖锐的力量，扫过放置在桌面上的试管！

　　试管陡然间变得极为脆弱，瓶口撞在桌沿，暗红色的血液四溅，大半洒在了秦拓的身上。

　　冰凉的血液在接触皮肤的刹那沸腾起来，火烫热意让秦拓的手背本能一颤。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正好同倒在地上清醒过来的英博对上了视线。

　　“秦先生！”英博大惊失色，他一脸害怕地站起来，看着秦拓无菌服上的血液，目光顺着痕迹挪到满是鲜血的手背上，“快，快洗掉，万一感染了就——对不起秦先生！我、我没想到我会睡过去，我……”

　　英博吓得说不出连贯的话来，他着急的在原地哆嗦几秒后，才猛地想到要先清理掉血迹。

　　“冷静。”秦拓镇定地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消毒毛巾，一点一点擦掉手背上的血迹。他动作优雅从容，好似刚刚泼洒到他身上的并不是可能致命的病毒。

　　英博睁着眼，痴愣地看着秦拓解决完突发事件，“秦先生，会不会……感染。”虽然血液传播已经被否定，但英博还是有些后怕。

　　试验没有绝对，一切都有变数。

　　如果是因为自己的过失导致秦拓真的感染上病毒——

　　他不敢去想象后果。

　　秦拓没有去关心英博的心理状态，他继续刚才的试验，眼中除了新型病毒外再无其他。

　　英博睡意全退，他害怕地站在原地，双眼死死地盯着秦拓不断动作的手臂，生怕下一秒眼前的男人就会倒下。

　　他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状态有多么诡异。

　　“咚。”

　　郊外传来十二点钟响。这一道钟声犹如恶鬼咆哮硬生生扯回英博游离在外的魂魄，他像是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整个人向前一倾，几乎杵到秦拓面前。

　　眼中的男人依旧高大俊美，面无表情。他甚至没有施舍给自己一个眼神，却让自己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

　　桌上的试管被一双修长的手收齐。秦拓慢条斯理地褪下身上沾染了血液的无菌服，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后，侧眸对英博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