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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他山之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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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遍跟了杨将军,赐名杨青梧。这就是我的故事。”
青松寒不落,碧海阔愈澄。
李孤雁虽不钻研文史,但这首咏松柏之傲骨的诗句曾在他爷爷的书房中用慷锵有力、丰茂雄强的楷书挂在墙上。
一旦他做错了事便会被对着这幅画站上几个小时,腰酸腿疼的时候也暗暗的记下了这句诗。
唐代诗圣,杜甫所著。
可是现在是盛唐……杜甫可是死后才成名……他的诗怎么可能……在这盛唐就如此脍炙人口?
李孤雁心里存了一丝疑惑,算来算去也只能算的自己历史不好,算错了游戏里朝代更迭的设定,又或许是哪个小学语文没毕业的策划设定错了。
此事就此揭过。
“你说的那个……顾云霜之前也捡过孩子?”李孤雁凑了过来,嘴上叼着杨青梧的烤好的野兔肉。
兔肉的味儿没调料,烤肉酸涩得很,但最近吃惯了野菜,能有肉吃的时候,李孤雁也没得挑。
“怎么?故事还没听够。”
杨青梧笑着坐在碎石上,李孤雁凑了过来,他就顺势就这自己的身高用手中的拨火树枝打了李孤雁一下。
李孤雁捂着脑门倒吸了口凉气,再看过去的时候,杨青梧已没了笑容。
烧火树枝在天策少年将军的手中摩挲着手掌圈的茧子,绕了几圈,停了下来。
“之前那孩子,死了。”
“死了?”
李孤雁看着杨青梧低着头没应。
许久,等到了杨青梧的下句,却不是他想听到的故事。
“跟我去天策府吧,这盛世尚且有一命,可你若跟着她,非死不可。”
火烧着树枝噼里啪啦烤着夜里的凉气,兔肉的油滴在了火中,火苗窜到高出,映出了密林中往他们这里走来的顾云霜。
白衣袅袅,却硬生生的在枯林中写出了几分冰冷残酷的味道。
*
那日密林中杨青梧的话在李孤雁的心中滴溜溜滚了几番。
李孤雁大致猜的四五分,约莫那个曾经跟着顾云霜的孩子是随着顾云霜一起旅行,却因为旅途多遭险阻,不幸受了什么意外去世?
要知道前几日,若不是杨青梧前来救的及时,恐怕他和顾云霜都要变成尸人的嘴下碎肉。
李孤雁不止一次开口想问,但大多都被顾云霜清冷的眸子给憋了回去,剩下的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也被杨青梧有意无意的断了话声。
一行人各怀心思,终于颠簸到了藏剑山庄。
出门迎的,竟是藏剑山庄大庄主叶英。
顾云霜撇下杨青梧两人,近乎是连拖带拽的把叶英庄主和其他随行庄主一道进了神剑冢。
李孤雁有些愣神,看着跟进了自家门似的转了个身就寻了客房的杨青梧,还没出的声喊住他,人就拐个弯不见了。
诺大的庭院,竟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干干净净的只剩他一人。
没人看着他,他也没确定的目的。
一般这种情况,很容易出事。
至于是好事坏事,就难说了。
……
明明只是一炷香的功夫,顾云霜却觉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还是叶英先起了身,对她作了一揖。
“封住了,多谢顾道长。”
顾云霜也站了起身,踉跄着脚步虚浮,拒了旁边山庄下人的搀扶,脸色惨白却仍站得笔直。“天道九势剑本就戾气过重,剑鞘如今被南诏王国当做秘宝封入国库,也只能靠这神剑冢压制邪气一二,但总归不是办法。”
“这剑鞘我会想办法,与南诏国商量着办。”
顾云霜摇了摇头。
“金钱……恐怕并非易事。”
叶英自然瞬间知晓顾云霜之意。
南诏国谋逆之心早就生了,却只是被大唐繁盛压着不忍发作。如今朝中国事纷乱,正式逆反的大好时机……恐怕不会轻易答应。更何况,叶英身为藏剑山庄大庄主……要事缠身不能离装。
只是若没有这剑鞘……即使是封印千万剑的神剑冢,恐怕也压制不久。
“我去吧。”
顾云霜眸子闪了闪,看向了那已归沉寂白雪覆盖的剑冢。
深吸了口气,慢慢吐出,似是筋疲力竭。
雪白的衣角翻着带着雪花,透着寒气。
“……三年后,我会讨的剑鞘归来。”
“既然这样,恳请劳烦顾道长带上我那不成器的侄儿吧,收为徒弟,磨砺他一二。”
又是一声叹气。
她大概的猜到。叶家唤她来,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可她欠叶家情,也是不得不答应下来。
叶家第七侄儿,叶欢,乃老叶庄主留在外面的孤枝。似是锻剑好手,却有些因为过去的父辈恩怨而……怨恨叶家。
其中再进一步的事情,便不是她能插手的了。
她何德何能,怎的她就能解那孩子的心结。
“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知道。”见她犹豫不决,叶英虽闭着双眼却洞察人心。“不必担忧,与其在这里做笼中雀鸟,不如放其入林。”
如果不是知晓叶英为人,顾云霜真的会以为叶家对这孩子不待见。
“生死有命,弱肉强食。我叶家骨肉,也绝非任人宰割之辈。”
顾云霜闻言不作答,将地上做阵的剑抽出,崩出碎石落在了脚边。剑入鞘后,她盯着叶英那张脸看了几秒,转了身。
“他山之石。”
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众人互看了一眼却未得下文。
叶英微微挑了挑眉,第一个迈开脚步,随着她不紧不慢跟着出了剑冢,抬头,却不想盛夏的西湖断桥,天空竟也飘起了零碎小雪,不一会儿,铺的整个地面,白纱一样。
少女就在前方,在石阶上留了浅浅的脚印。
一头墨发,一袭白衣,与雪中融为了一色。
此番景色,竟让柔情似水的西湖,抹上了一股华山的凌冽。
叶英也难得的深吸了口气。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可这他送出的这块玉,未必就会是玉。
想起第一日见到那孩子的眸子,叶英又不自觉的看了一眼顾云霜。
这一次,可莫要再选错了路。
一行人由叶英与顾云霜带头,似是闲庭散步般向主楼走去。队伍少说也有十来号人,可大家在后面跟着半句不吭声,当是透明人。于是只能听的叶英和顾云霜简简单单的寒暄。
“顾道长接下来可是要去南诏?”
“不,还不到时候。朝堂动荡,恐有变故。”
“若是要去别处,藏剑山庄尚有庄子,也能路上帮衬一二。”
“蜀中善暗器,我或许会有线索。”
“蜀中多有毒虫诡网,更何况……”
顾云霜肩头的伤本就因为赶路没怎的好,刚刚的布阵,又耗了心神,只觉得伤口又崩了开来,温热的血染了绷带。
这痛让这西湖透着一股从头到脚冰冷的寒气。
可她仍然活着。
“归期未至,阎王不收,这便是命。”
这便是命。
走错一步,步步错下去,终是无归期。
“这么多年,早已物是人非,找到又如何?”
顾云霜不答,低头手指摩挲着桥边雕着花的桥栏。
两人下了断桥,却见一弟子神色慌张朝这边而来。
“大庄主!小七爷和人打起来了!”
顾云霜望向了叶英。
叶英也望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