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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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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的命握在逸王手中,就算她有机会逃出去报官与那逸王撇清关系,就她这些年为虎作伥的行径,官府最后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如今也只有跟着逸王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明明将灵药亲手喂进了思昙嘴里,待他咽下之后她才放心禀报的。
没想到第二日,思昙竟像个没事人一样将刀架在了她脖子上,且行事也是她想象不到的狠厉。吃了思昙的厉害,又被思昙危及性命,妇人只好暂且稳住思昙。
好不容易装可怜寻了机会逃脱,没想到思昙竟三两下就解决了四名逸王派给他的高手。
见思昙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她便后悔孤注一掷去博思昙同情又骗了他。也不知博同情这招还有不有用,想来是没用的。她已走上了条不归路,如今也只有孤注一掷走到底。便支着两条木棒似得双腿哆哆嗦嗦跑去求取更多的庇护。这院子里里外外高手众多,她就不信奈何不了一小小少年,不信老天真要亡她。
可这老天就是要亡她,刚逃了没几步,思昙便追到了身后。她绑架太子,明知故犯,其罪当诛,于是思昙便很利落地给她行了刑。
而另一边的暗室里……
这暗室名为交易所,顾名思义便是做交易的地方,供平时那些不便在烟花之地公然露面,或是寻求别样刺激的达官显贵们寻欢作乐,做肮脏龌蹉之事而用。其貌状如地下宫殿,又是达官显贵常出入之地,自然环境不错。
从昨日起,天佑便被关在这交易所的一间卧房的铁笼子里。逸王吩咐了好生侍候,他便没再被五花大绑,且是要吃有吃,要喝有喝。除了被铁笼限制的自由,他过得还算舒坦。
他知父皇与大将军的厉害,自信他们定会及时解救自己,如今他身受限制,也只剩静心等待这一条路。可思昙的面容总是在他脑海徘徊,他便始终静不下心来。
想起思昙还服了那什么狗屁灵药,也不知状况如何,便担心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内七上八下地熬了一夜,年纪轻轻地硬是熬出了一对浓重的黑眼圈。
一早,他再也等不住了,便打定主意要逃。
这顺利脱身的第一步,便是要成功打开笼子的锁。可守卫不停被他支来唤去折腾许久,他也没从任何人身上找到形似钥匙的物件。且守卫们都提防着未曾接近他,他也找不到抓住人威胁的机会。
这跟画本里的不一样啊,他心想。这时,看出他心思的守卫便索性告知他,钥匙在妈妈手里,你还是乖乖等死吧!
长成棵大树的念头被一刀砍断固然不好受。略微思索过后,此路不通便换一条,话本里有的是逃生的方法。余光见守卫腰上别的大刀,灵机一动便想夺来将锁砍断。此念头一出便又觉得砍锁动静太大,他没把握一刀将其斩断。眼前有两人守在门口,外面指不定更多,安静些为好。
早年他在学堂上琢磨过话本里的□□,还被吏部尚书罚将那仅载有“将铁片插入锁眼,啪嗒一声锁便打开来”的万字话本抄了十遍,此后便怕得他完全断了在吏部尚书课堂上搞小动作的念头。印象如此深刻,如今一想安静,此法便出现在了脑海。
胡乱在周身摸索了一通,还真让他在头上拔下一枚银簪。偷偷靠近锁链,攀着铁笼用袖摆将锁遮住,便悄悄折腾起铁锁。他面上装得坦然,守卫想他也翻不起什么花来,倒也没起疑。
折腾了将近一刻钟,倒还真让他摸出了门道,啪嗒一声将锁打开了。
他乃一凡夫俗子,且还是个孩子,当然不比思昙那般化身凡人的真仙神通。
之前能从守卫那里轻易逃脱是人故意放水,此时境地倒转,为了防止他逃走,杀了他也是无妨的。
人一七八尺高的大汉,又是练家子,手无寸铁的天佑如何能轻易敌过。见他竟从铁笼里跑了出来,还下了狠手的。
好在天佑天资聪颖,将一套上乘功夫打得行云流水,游刃有余地躲过两守卫的夹击之后只受了些皮外伤。
可一再躲闪不是办法,要么打败他们,要么脚底生风逃走,苦苦纠缠只会自身消耗。且思昙还等着他前去解救,他耗不起,思昙也耗不起。
两方交战,天佑最是不耻那些耍小手段或中途逃跑的小人。如今心系思昙,他也顾不得什么君子的的正义之道,寻着守卫的空隙偷袭不成,便转身将自己之前要的鸡鸭鱼肉等一概吃食全扔在了两守卫身上。再后来便抱起一坛酒往守卫身上洒,洒完又将屋里的蜡烛一根接着一根往二人身上扔。
他也不是真想点了守卫,虽打心里觉得点燃更好,但这桂花酒纯度不够离点燃还缺些火候,便只想吓唬吓唬二人。
没想到二人还真被他吓着了,躲闪之间全身是空子。他瞅准时机运气上前,点了离得最近之人手臂麻穴夺了刀,瞬间刀锋翻转朝那人的腹部刺了一刀。
他本是养在繁华暖帐之中,长这么大只在太花园内掏过几窝鸟蛋,便未再残害过别的生灵。如今一上来就杀了人,那刀割肉的刺耳声当即让他心里一怔动作便滞了下来。
一直被溜着耍的守卫早就心生怒气,如今见同伴被刺,便提刀朝天佑的头砍去。一切瞬息万变,还在发怔的天佑眼见是躲不过了。
眼见刀锋的寒气打在了脖子上,面对死亡的恐惧迫使天佑不由地闭上了眼,故也放弃了最后一搏。霎时,恐惧之中万千思绪在天佑脑子里闪过,什么好玩的还没玩够,好吃的还没吃够,舍不得离开父皇母后,也不知父皇母后会不会给他报仇......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只占了他所有念头的二分不到。
若说其余那八分多,便全是思昙了。什么他死了思昙怎么办,谁陪他玩,惹他笑,他那么瘦弱今后受欺负了谁帮他?还有,思昙长那么好看,今后定有许多个沐儿妹妹围着他转,抢着送他荷包,他都会收吗?
想到这点,不行!他怎么可以收人姑娘的荷包,收了便是要娶那些姑娘的。若思昙娶了那些个姑娘,他怎么办?
可不行能有什么办法?他这便要与思昙阴阳相隔了,便再也见不到思昙了。不由甚是思念!想着死前能再见一眼思昙多好。若能得知思昙还好好的,那么,他便死也甘愿了。他这一想的时间说短不短,足够令他头身分家了。
听聞刀法精炼的刽子手在行刑时将死囚的头砍断,待头落地之时,那头还能耳清目明,瞧见自己的死状。天佑心想,莫不是自己的头已经断了?可传入耳朵的不是割肉砍骨,热血飞溅的声音,而是重物嘭——地倒地声。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不对,他是站着的,也可能是自己的身体倒了。
也不知瞧自己的死状是何感觉,这种事难得瞧上一回,也算是奇观了,于是便睁开了眼。
这一睁,便见一似曾梦中相识的粉衣谪仙衣袂翩飞朝自己跑来。心道莫不是他的魂魄到了天宫,可传闻不是说小孩若夭折便要到地府做小鬼的吗?
再看看那谪仙,怎得身形、长相与思昙极为相似,难不成思昙的灵魂也同他一起飞上天宫,化作了位小仙女?
也不知天佑是被恐惧吓傻了,还是被思昙的女装惊呆了。事实便是思昙花了大工夫解决了挡路之人来到交易所后,便见一把刀将要砍在天佑的脖子上,当即便用尽全力将手中热血未干的刀朝守卫飞了过去,才即时保得天佑只破了层皮。
天佑眼前的小仙女,是思昙无疑,且天佑那欣赏水平当真让人不可恭维。
思昙刚经历了场浴血奋战,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且战场之上血肉横飞,思昙身在其中难免溅了些血液在身上。虽怕自己吓到天佑极力躲避了些,还将脸上的血都擦了,但看起来仍足以令人触目惊心。且加上思昙浑身还未散尽的杀气。任旁人怎么看,思昙都是个嗜血的小恶魔。怎得在天佑眼中,却成了个纯真无邪的小仙女?!
且这小仙女天佑怎么看怎么欢喜,见人朝他跑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便将人抱了个满怀,还死死不撒手。
抱了许久,天佑那飞到九霄云外的思绪才逐渐回归,先是打量了一番身处坏境,还有怀中之人的真实性,又看了看倒在身旁的两守卫,才确定自己还未死,是思昙救了自己。
他虽意识到思昙,却未将怀中人与思昙联系在一起。心想好好一个大姑娘被他这般冒犯简直是罪过,便忙放开思昙,赔礼道:“对,对不住,唐突了姑娘!”
听天佑这般说,思昙才忽地想起之前从头上拿下的珠钗,还有身上这粉衣,似乎过于脂粉气了些......细将自己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于是明白了天佑为何说他是姑娘。霎时,他的脸一阵白红,恨不得立即施法变了去,奈何面前还有天佑这个大活人。
也不知天佑是否出于故意,他就只换了身女装,难道天佑就不认识他了?见天佑那怔愣样,似乎真不认识他。
他原不该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天佑被绑到这来,也不知遭了多少罪。刚刚自己若晚一步,天佑这肉身怕是也保不住了。他从小锦衣玉食,遇到最大的危险便是太花园里的毒蛇,哪儿见过他这般失魂模样,不由心疼不已。便柔声道:“太子殿下,我是思昙。”
天佑虽只受了些皮肉伤,咋看问题不大,但手臂有两处仍在浸血,便也顾不上他识不识得自己,忙着给天佑包扎。
一提思昙二字,加上思昙的声音,靠近他时传来的熟悉香味,还有他温柔的动作……天佑怔愣地看着思昙的侧脸,临死时的思念之情便如滔滔江水般涌上心间,瞧着眼前的美人儿,不由心跳加快,也不知怎地,脑海里便响起了幼时听过的一段话。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爱情嘛,是个颇为玄妙的东西。你此时对此一知半解,等你真正遇到了使你心动的人,你便能明白,不管对方是丑还是美,是男是女,是年长还是年少,是平凡还是超卓,在你眼中便是整个天上人间都比拟不了的。”
他想着这段话,看着眼前毫发无伤的思昙,便越来越觉得眼前的人儿鼻子、眼睛、眉毛,身上各处乃至整个人都好看得不可方物,似天上人间不可比拟,便问道:“你真是思昙?”
“是的,太子殿下。”思昙耐心答道。
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天佑便回过神儿来,接着又问,“你不是,不是被逸王喂了那什么灵药,怎么,你还记得我?!”
从自己口中说出之后,天佑才意识到这一点。思昙的表现确实是认识他的,不由喜出望外,内心充满了失而复得之感,比他捡回一条命还要值得高兴。当下就又将思昙抱了个满怀,“你是怎么从逸王手中逃脱的?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思昙还在想天佑的前一个问题,他不知自己被下了药,反正人间的药比起酒来都不值得一提。
至于怎么从逸王手中逃出的......逸王?思昙立即反应过来,没想到那妇人口中所说的大人物竟是逸王!逸王一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如今绑架天佑和自己,难道妄想逼宫不成?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叹世人总是这般没有自知之明。
“还有你为何这副打扮……”想起逸王说起思昙那色眯眯的猥琐模样,天佑便想扑上去将人揍得满地找牙,看他还敢觊觎他的思昙!又忙道:“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说完,天佑又不放心地放开思昙,自行检查了起来。思昙虽浑身血迹,却是没有一点伤的,不由安心下来。再看着女装扮相的思昙,便忍不住痴痴道:“你今日可真好看!”
说完,便觉这话不对,登时脸上泛起了红,心跳如捣鼓般,口不择言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脸上的痴傻也随着换成了不经心的冷嘲热讽,“你说你一个大男人,穿什么女装啊!你穿就穿吧,竟还比那沐儿妹妹好看!你这爱好,可不能被别人瞧见。”心道,只能让他一个人瞧。
天佑继续心里想的是,嘴上却说不是:“你堂堂少将军,别人瞧见了可不得笑话死你!丢人的不仅是你,整个离国的颜面都被你丢尽,甚至连我都无颜见人了。”说着便胡乱将思昙头上那好看的珠钗发髻胡乱拆了一通,拆完之后还觉得思昙过于好看,怕人觊觎,便索性将思昙的头发揉成了鸟窝,还脱了自己的外袍给思昙穿上。
完事之后天佑仔细打量了番自己的成果,见思昙一双亮闪的眼睛盯着自己,不由心脏狂跳,还是好看到不行!
明明心虚不已天佑却装作为难地皱了下眉,“你如今这模样还是不要见人了!”说着便用自己的外袍将思昙的整个头包住。
思昙本就介意自己的女装扮相,如今被天佑这般长篇大论地批评,他简直羞愧得无地自容。可此时又无法遁地而去,只好硬着头皮顶住天佑颇为认真严肃的讥讽。
虽外面的打手已被他解决了七七八八,但难保他们不会再调增援,见天佑似乎将他嘲讽够了,便从外袍缝里探出眼睛道:“太子殿下说的是,思昙知道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罢!”
见思昙小心翼翼、可怜兮兮的模样,天佑的心像是被掐了一下般,不由一怔,觉察自己的话似乎有些过重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我......”又不知该做何解释,“反正你以后别太招摇就是了。”
招摇?思昙疑惑,他何时又招摇了?总觉得天佑今日神色反常,言语词不达意,觉得奇怪,便问道:“太子殿下,你怎么了?”说着便握住天佑手腕查看是否中毒。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见思昙突然握住自己的手,又心跳加速忙抽手躲开,“你你,男女,不......你别再碰我了!”
没想到天佑反应如此之大,“我只是想给太子殿下诊脉。”思昙解释道。
天佑的神色言语是过激了些,他自己也知道。见思昙十分委屈,“给我诊脉做什么,我又无事,再说你也不是大夫。”一番解释之后,见思昙脸上的委屈仍不减,便将手朝思昙伸了过去,“好吧,你诊吧!”
见思昙不动,又解释道:“我刚刚没别的意思,就是被你吓到了。你以后别再不打声招呼就碰我。”
天佑的前世左宁,让思昙尝尽了被各种嫌弃的滋味。如今天佑突然将前世的话语说出口,思昙难免陷入此前的情绪,不敢再碰天佑。好在天佑性格不似左宁,会跟思昙解释。思昙这才情绪稍缓,伸手握住了天佑的手腕。
这一诊,思昙便知晓天佑无碍,只是......这脉搏似乎跳得有些快了。于是将视线移到天佑脸上,发现天佑的脸也很红。可这脉象虽快却是强健有力的快,不似感染了风寒啊。思昙的耳力很好,现下天佑的心跳如捣蒜,他自然也听到了,觉得奇怪,不由俯身将耳朵贴在了天佑的心上。
没想到思昙会突然投怀送抱,碰他一下尚且心跳加速,如此亲密举动,天佑瞬间窜红了耳根。心下便想推开思昙,转念间,又怕思昙多想。作势要挥的手刚抬起又无措地放下,“你这又是做什么!?”
思昙虽活得比天佑久,对于情感之事却是不如天佑的,天佑尚且不能解释自己的行为,思昙更无从知晓了。便问道:“殿下的心跳怎会如此之快,可是有何不适?”
天佑自然是无任何不适的,相反地,这一来二去适应了慌乱情绪,他便开始体味到思昙亲近他的好处。虽还是会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心里却是比蜜还甜的。
本想就伸手将思昙抱在怀里的,毕竟他们处地凶险,便道:“无事,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同时装作不经意地握住了思昙的手。
此前见思昙平安无事出现在自己面前,一高兴,天佑便将自己为思昙所救一事忘了。如今见一路上血肉横飞的惨状,才想起思昙是只身一人闯进来的。
以他的身手,摆平一人尚且要花些功夫。这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怎么说也有二十来个。凭思昙一人,他是如何做到毫发无伤的?
他对思昙有种盲目的信任,再说若真是思昙一人解决的,也就只能说明思昙功夫高强。他本就知道思昙厉害,这才配得上他将军的名号,这是好事!
至于,他明明比自己厉害此前却装作打不过自己……想来他是太子,因他的这层身份,那些个朝臣、下人都总是巴结自己。
思昙平日对他说一不二,极为听话,恐也是因为他是太子才不好现真功夫打败他,让他丢了脸面。
可天佑又不在意这些。一直以来,他都颇为羡慕江湖中的英雄豪杰们抛却身份门第,勾肩平坐,把酒言欢的恣意。也总想过那样的生活。奈何他是太子,父皇母后又对他这般好,他不可违背他们的意愿。
不过他也算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既然不能浪迹江湖,目前这般锦衣玉食的生活他也过得很享受。只是在这享受之中因地位高低贵贱而生的人与人之间的生分与虚伪迎合是他不想要的。
他与人交往向来交心为上,同样也希望对方如此。不过他也算懂些事故,知不可强求一说,别人他都可以不在意,可将对象换作思昙……思昙平日对他不论要求如何一概唯命是从,他有时虽不高兴但也没细想过。此时细想来,思昙对他这般生分,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有些生气。
于是便颇为严肃地看向思昙。
思昙此前急着救天佑哪有时间料理这些倒下的守卫,故那些或是尸体或有一息尚存的守卫们便还是躺在他们的必经路上。思昙原本担心天佑本性良善,连杀鸡都没见过,一下让他见着如此血腥的场景。一是怕他心里承受不了,二是怕他怪自己手段过于残忍。再来,此前为了像个凡人,他隐藏实力,装傻充愣了许多年,眼看事情也暴露,
这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思昙也不知如何解释,索性继续装傻充愣了,“太子殿下是怪我手段残忍?他们助纣为虐,挟持太子,都是诛九族的罪过!”
见思昙回答得认真,“我不是这个意思……”天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见天佑停顿,“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逸王派来的增援已在路上了。”思昙忙岔开话题。想着天佑说到底还是个孩子,等这阵儿过了,依他的性子,怕是没几日便会忘了。
思昙平日虽性情清冷,没有太多表情变化,但一遇事却是个喜形于色的,特别实在天佑面前。他故意遮掩,不自然之处,天佑自然看得明白。他也不想为难思昙,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技不如人,才会让比他年岁还小的思昙让着。
想想也颇为丢人,思昙费劲心力让着他,如今还冒死救他,他却生气责问于思昙!脸上挂不住,当即就暗下决心,以后修习定要认真、刻苦才好。他若厉害了,思昙就没了迎合他的机会。若将来再陷入危险境地,还是由他来保护思昙才好,不由想,一个大男子汉,岂有让自己的媳妇护着的道理?
此想法一出,天佑下意识一怔,接着慌乱地看向思昙,像是怕思昙听到他内心想法一般。可思昙再厉害,哪能知道他内心所想,不由恢复镇定,问自己为何要这般想?
思昙又不是女孩子,哪儿能做他的媳妇?此前他看到过男子心悦男子的话本,虽他觉得有悖人伦还未将其看完便不知扔在了何处,但大抵是知道世上有这么一回事的。再加上昨日逸王对思昙那昭然若揭龌蹉心思,今日还干脆将思昙打扮成一个女孩……总结下来,男子是会喜欢男子的,就比如他喜欢思昙。
不,等等!他喜欢思昙?他竟是喜欢思昙的吗!怪不得思昙一碰他,他就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像话本之中那怀春的少女。
不可思议之中看向思昙不知何时紧握他的手,不由心里甜蜜,便偷偷看向思昙的侧脸,于是脸上也堆满了止不住的笑意。
正当天佑安全沉浸于得知自己心意的喜悦之中,思昙却突然警觉地止了步伐。
觉察到事情不妙,天佑忙换了张脸,“怎么了?”
思昙觉察到有大量不明人马正朝他们靠近,想来如此迅速,定然是逸王派来的增援。便转身看着天佑,趁在他们还未完全控制这整座院子,“太子殿下,我去将增援引开,你从后门走,此地离吏部尚书的府衙最近,又处在闹市,以你的身手定能在求得李大人的护佑前平安无事。”说着放开天佑的手从地上拾起一把带着残血的刀递给天佑。
思昙的意思简单明了,但天佑岂是那种抛妻弃子的卑鄙小人,断然是不会走的,“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横竖不是同生便是同死,我不会丢下你不管!”天佑道。
虽司命的命簿之中未曾记载天佑有此劫难,但人定胜天,眼下只有渡过了才无此劫,若马虎对待稍有差池,司命那亲手写的命簿也不是没有突生岔道的先例。见天佑铁了心不走,“太子殿下,这种时候便不要胡闹了!”至此之前,思昙还未曾对天佑说过这般言重的话。
紧急关头,天佑也没意识到思昙的言语有何不妥,他若拿定主意,便是心若磐石,任谁也转移不了的,“我是太子,我说了算。”
思昙多少知道些天佑的脾性,他既这般说,除了强迫便也无计可施。可如今他又强迫不了,眼见增援越来越近……
若是以思昙的速度,定能逃的掉的,可却偏偏加了个又是凡人又是孩子的天佑。以天佑的速度,想要逃脱怕是很困难,故思昙才想以自身拖住增援。
没天佑在,思昙可毫无顾忌放开身手,索性凡人的武器又不能真伤了他,最多也是给这具暂时化为凡人的身体加些皮肉伤,待他进入芥子恢复仙身便是一瞬就好的事。拖住大部分人手给天佑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是完全可能的。
若天佑在,凡人稚嫩之躯,刀剑又不长眼,万一误伤了天佑,再伤了元气影响到他的魂魄,便是得不偿失。
奈何天佑不知这些利弊,一门心思只想与思昙同生共死。
思昙便只好再一思量,重新握住天佑的手一起逃,但一起逃的结果,固然是逃不掉的。
刚出了后院还未上主街,他们便被前后夹击。这次逸王也是孤注一掷,平日养在府中的高手皆倾巢而出。比起思昙之前解决的那些守卫,这些高手的实力乃是成倍的。且他们的目的极其一致,便是要天佑死。故一将天佑二人困住,一道玄色冷光便猝不及防地朝天佑脖颈而来,速度之快,来势汹汹,似要将天佑一分为二。
可思昙怎会让他得逞,几乎来不及眨眼,思昙神色一凛,那道玄色冷光便在距天佑脖子只有两只宽的地方被思昙握在了手里。
一股带着幽香的血腥味霎时传入天佑的鼻中,一惊未平,天佑便又被眼前那只握着玄色倒钩鞭正血流不止的纤弱小手给夺了心跳。
还未来得及将受惊而猛吸入肺的空气呼出,思昙便早已放开玄钩鞭揽着天佑的腰又躲过了身后袭来的若干支淬了毒的银针。
紧接着,又一把玄铁宝剑直朝天佑喉咙而来,速度也相当惊人,思昙便立即将天佑护在身后,提刀挡了上去。
冷兵器相接,发出耀眼火光。一击不成,持剑的高手便退了回去。同时,一把钝重的铁锤自上而下地朝天佑二人砸来。思昙依旧毫不逊色,一把推开身后的天佑,一手顶住了铁锤。
逸王这好色之徒此前下过太子不论死活,少将军尽量不要伤的命令。这些高手们本打算遵守,可他们接连的全力一击,皆被思昙轻易化解。且思昙不要命地护着天佑,他们若继续遵令,怕是只会白白浪费时间。
意识到这一紧要之处,执鞭的领头者四下交换了眼色,便命守在高处的箭手趁思昙被牵制的时机动手。
箭手领命,铁箭应声而去。思昙此前闯交易所耗力颇多,此时又连接四招被压制,不免有些应接不暇。加上那高大威猛的执锤高手为了防止他逃开猛加了力。要应付悬在头顶的铁锤,又要留神被他用力一推摔在地上的天佑,思昙哪儿分得出精力去注意别人的偷袭。
思昙原本也是想只要天佑无事,他中凡人一箭也不会死,集中精力对付执锤高手之时便无视了那支来势汹汹的箭。
天佑有想过思昙的厉害,接连见识了之后便没想到思昙有如此厉害。面对刺客他毫无还手之力不说,还竟然始终被思昙护着!
天佑一边因思昙而自豪不已一边又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无比羞愧。被思昙一把推开后眼见思昙被压制,另一边的箭手又将箭尖指向了思昙。敌人本是为了夺他性命,怎得到头来却是要思昙替他承受?
纵观思昙被接入太子宫之后,瘦弱得像只小兔子的思昙总是默默跟在他身后,他便始终认为思昙只是只温顺可爱的小兔子。此时才发觉,这只唯唯诺诺的小兔子原是只小狼崽。每每他遇到危险,这只小狼崽便会出现挡在自己面前,至始至终,都是这样。
天佑说不上此时心里是何感觉,若非要找个形容,那便是此生能得思昙,便是一生足矣。故此,他怎能眼看着思昙为他而伤!
突然,如有神助般天佑朝飞向思昙的箭挥了一刀,箭立即被一斩为二失去威力落在地上。
“以后,便由我来护着你。”说着,趁对方还未反应过来,紧握手中的刀斩向那执锤高手,帮思昙脱身。
高手自然是高手,在天佑一心想着思昙时早就反应过来将箭尖转向了他。思昙刚摆脱执锤高手,便转身将天佑一揽,原应该在天佑身上的箭便插在了思昙的右肩。
一击已中,趁他们尚无还手之力,箭手便搭起第二箭继续瞄准天佑。
思昙从前哪敢奢望天佑为他做什么,如今天佑不仅在危机关头救了他,还说从此以后会护着他,便高兴地如同找不着北。此时不说替天佑挡几剪,哪怕是被插成只刺猬,他也是甘之如饴的。
于是一失神,思昙又替天佑挡了第二箭。思昙既然化身成凡人,自然是和凡人无异的,连中两箭,第二箭还刺破了他的内脏,会感到痛是自然,当即还忍不住喷了口血在天佑身上。
“思昙!!”眼见第三箭索性朝思昙射了过来,思昙连中两箭,一箭还不偏不倚地射中了思昙的心脏。
天佑还没见过有谁伤得这般重还能平安活下去的。只觉得天地快就此毁灭般,他也索性一把抱住思昙。
眼下局势既于他二人来说毫无生机,还不如就此死在一支箭下。再怎么说,他不会放开思昙。有自己陪着思昙上路,就算思昙做了小鬼,也不会孤单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