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烈》一月三捷

43、第 43 章

　　早上沈彧从他房里出来的时候，门口守着的士兵似乎都心照不宣的，只当没看见他这个人。
　　沈彧打算回医馆，却见阿越小跑着过来对他说：“大人，大帅说，让您吃过早膳再走。”
　　这还是离开京都之后，他第一次正儿八经跟阿越说话。

　　从前阿越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之前，大家相处的都很随意，可自打他从幕府走之前的前几天，阿越和风叔知晓了这个中缘由，两人还真没正正经经的讲过话。
　　现在这么面对面，大家都有点尴尬。

　　沈彧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劳烦你跟大帅说一声，饭就不吃了，我还着急回去。”
　　阿越也不好意思看他，吞吞吐吐的：“赵都督也在，说是一会儿跟着您和大帅一起过去看昌将军。”
　　“赵将军也来了。”沈彧叹了口气:“那好吧。”

　　他到了前厅，发现除了戚长明和赵庭渊，还有三四个面生的年轻将军。
　　几个人围在一张桌上，一边吃饭一边说话，沈彧十分有眼色的走到戚长明身边唯一空着的位置上坐下，见大家都忙着谈正经事，便拿起眼前的筷子闷声开始吃东西。

　　“上个月甘将军的驽.箭手将东洋人打的连连败退，如今虽说有卷土重来的气势，但我们援军已到，倒也不用顾及太多。”有位将军说 。
　　“对了。”赵庭渊接话：“之前需要赶制出来的那批弩机，怎么样了？”
　　“没那么快。”那人接话：“弩机的制作工艺繁琐复杂，每次生产数量有限，况且现在东洋人已经有了抵御的法子，之前甘将军惯用的战术，往后也需要稍加变动。”
　　赵庭渊点头，又问：“派去东洋大营的细作怎么说？火.药的数量，约莫在多少？”
　　“不多。”那人回答：“不如从前的十分之一。”
　　“那也要时刻提防着，不怕他们来明的，就怕耍阴招。”

　　沈彧默默地听着，似乎这次戚长明带兵过来，已经将西北战事的主动权握在大夏军队的手上，西凉陛下与大夏新帝应该达成了某种协议，彻底改变从前只守不攻的战略，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将三国的大军赶出西北边境。

　　“对了沈大人。”
　　沈彧一口粥还没咽下去，下意识抬头看去，赵庭渊捧着碗筷问他：“我们今晨刚到，想问问，昌将军的情况，如何了？”
　　沈彧用旁边的手巾擦了擦嘴，说：“伤的不轻，目前还在危险期内，可能随时都会有挺不过去的风险。”
　　赵庭渊皱眉，看向戚长明：“若不是当晚大帅提前进城，恐怕现在躺在那……”
　　他不说了，又问沈彧：“几成把握能挺过去？”
　　沈彧摇头：“这个说不好，只能尽量降低术后感染风险，但是依照之前易将军那样，很难说。”
　　他见众人脸色都不太好，又安慰道：“不过我会和另外几位太医轮流照看着，若是真有什么问题，会第一时间处理的。”

　　戚长明想起了什么，问旁边的一位将军：“目前西凉军中，掌事的是谁？”
　　“应该是张副将。”
　　“张权？”
　　“嗯。”那人说：“此人做事稳重可靠，平日里管辖军队的时间，倒是比昌将军还多一些。”
　　戚长明思索片刻，点头道：“一会儿请他一起到大柳营。”

　　除了赵庭渊和戚长明，其他几位匆匆吃过之后便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三人，沈彧更不想吭声了。
　　“一会儿你跟沈大夫先去看望昌将军。”戚长明说：“随后再来大柳营，喊上黄起一起。”
　　赵庭渊应了声，似乎想起什么，问他：“沈大夫？怎么他还是沈大夫？你不是已经替他……”

　　替他？替他什么？
　　沈彧正忙着听他下面的话，就被戚长明打断：“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见长亭？”
　　赵庭渊立刻瞪起了驴眼，不满道：“你好端端的，提这个干什么？”

　　戚长明哼笑：“我是怕她找不到你又来我面前哭，我最见不得别人哭，尤其是女孩子，最主要还是因为你，膈应。”
　　“……”赵庭渊想骂一句驴踢的玩意儿，又碍于身份和沈彧在场，不敢造次。
　　他憋了半天，忽然将目光转向沈彧，笑道：“沈大人。”

　　沈彧：“……”
　　“听说你喜欢我们大帅？”
　　“……”
　　“没事，大家都是男人，喜欢就喜欢，没什么丢人的。”赵庭渊大声道：“汉哀帝曾跟董贤断袖之宠，如今你和姓戚的龙阳之好，我早就看出来了，不笑话你——不过他这种结过婚的，你就不嫌弃？”
　　“……”
　　幼稚。

　　“我不嫌弃。”沈彧说：“他就是有过孩子，我都不嫌弃。”
　　赵庭渊‘啧啧’两声。
　　沈彧继续：“只不过跟大帅成亲的人好像赵将军也熟悉的很，叫什么来着？长亭郡主？哦，是叫长亭郡主来着，赵都督，你不愿意见郡主，是不是因为嫌弃她和我们大帅成过亲？”
　　赵庭渊：“……”
　　“不如这样，要是我哪天见了郡主，跟她说一声，就说赵都督不愿意见她，是嫌弃她之前嫁过人，好让郡主死了对你的这条心，以后也别缠着大帅去找你。”他凑上去又小声道：“到底说来还是赵都督不喜欢郡主，不然也会像我一样不嫌弃他们的过去，你说对不对？这话，我回头也去告诉郡主一声，你知道的，女孩子一旦被拒绝的死了，也就不会再坚持了。”

　　“啪！”
　　赵庭渊突然一把将筷子按在桌面上，愤愤道：“谁要你在这多管闲事！”
　　沈彧才不恼他，笑道：“你别管我的事，我就不管你的事。”
　　赵庭渊拿他没辙，对戚长明道：“你就不能管管他？”
　　谁知戚长明轻轻一笑，看着沈彧，对赵庭渊道：“你少惹他，省的找骂。”

　　赵庭渊一看这夫夫两人完全视他为无物，立刻就气不打一处来：“见色忘友的玩意儿。”
　　戚长明懒得跟他计较，替沈彧理了理衣领，问：“今日一天还回医馆吗？”
　　“再看吧。”沈彧说：“可能晚上会换冯大人去昌将军那，如果他有空的话，要是没空，我就不去医馆了。”
　　戚长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起身对赵庭渊道：“我先走了，你待会儿去看望昌将军的时候，把我准备的东西带过去，阿越一会儿给你拿着。”
　　他伸手用食指和中指在沈彧脸颊上轻轻弹了两下，拿起外衣出门去了。

　　前厅就剩下沈彧和赵庭渊两人大眼瞪小眼。
　　沈彧嘱咐：“昌将军伤势严重，将军，你要先做好心理准备。”

　　赵庭渊做好的心理建设在看到昌将军的那一刻彻底被击碎了。
　　他没想到一个人少了半边，居然还能喘气。
　　但此刻更多的还是庆幸，庆幸当晚被炸伤的不是戚长明。

　　“你这样的医术，就是放眼整个大夏，怕也找不出来第二个。”赵庭渊出来的时候，难得夸了沈彧一句，末了道：“从前只觉得我们行军打仗的劳累辛苦，现在想来，但凡在这炮火边缘挣扎求存的人，哪个都不是容易的。”
　　沈彧无所谓一笑：“职责所在，我跟都督一样，都只是尽力做好自己的本分而已。”

　　赵庭渊点点头准备离去，又折返回来，问他：“长明他，是不是没有告诉你……”
　　“什么？”
　　赵庭渊欲言又止，最终一笑：“没什么，看来他真没跟你说，等你回头自己去问他吧。”

　　沈彧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彻底走远，又想起饭桌上赵庭渊那句被戚长明打断的话，云里雾里。

　　·

　　昌将军身受重伤的事情是不能透漏出去的，所以院子里守着的人并不多，但沈彧清楚，这周围暗处，倒是埋伏着不少看守的士兵。
　　沈彧视线片刻不敢离开床上的患者，身体那块稍微有一些不对，他就得提心吊胆着反复观察诊治，好在这一天也算是平安过去了。
　　晚上的时候冯敏过来找他换班，沈彧体恤冯大人年纪大，在医馆忙了一天，不好再熬夜，于是便让他回去了，沈彧决定再守一个晚上，等明早让陈勋再来。
　　他找士兵寻来了书打发时间，那书是一本游记，讲的是周边几国的风土人情，书挺旧的，被人做了不少笔记，且每一处的笔记都对本句话分析的十分透彻，看得出来，曾经读过这本书的人，也是个颇有见识的人才。

　　沈彧读的快，待翻到中间部分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右上角一处，写了一串有些不太一样的字符。
　　他循着灯辨认半天，才发现那是两个英文单词，分别是‘China’和‘xiake Xu’。
　　如果说只是单纯的字母或是英文句子，他可以认为那人见识广，阅历多，会一些洋文不足为奇，可这两个单词翻译过来的意思，却让他惊得险些手抖。

　　——“中国”
　　——“徐霞客”

　　记笔记的人知道中国，知道徐霞客。
　　如果将这两个单词和他们一行的中文连起来读，就是——在我们中国，有位叫徐霞客的地理学家，也曾达人所之未达，探人所之未知，俯仰天地，前无古人。

　　沈彧认真去辨认他的笔记，只觉得，有些熟悉。
　　像是关老先生曾留给他那本医书上，所写过的字。

　　沈彧正打算把那本医术从药箱里翻出来对照一番，还没等动作，一声轻微的闷哼忽然想起。
　　转头一看，是昌将军。

　　沈彧不敢怠慢，赶紧将手里的东西搁下走过去查看，只见下午还好好的右侧肋骨部位，突然开始大量的向外冒着鲜血。
　　那些仿佛喷出来似的，很快就将外面缠着的那一层厚厚的纱布浸透。

　　沈彧不敢掉以轻心，立刻着手开始处理，并让士兵赶紧通知冯敏和陈勋过来。
　　可伤势似乎不止这一处。

　　手臂，左胸，腰側...
　　除了鲜血，还夹杂着淡黄色的脓液向外流，一股淡淡的臭味开始弥漫。
　　床上的人虽然还在昏迷，可强烈的疼痛致使他下意识发出一阵阵短暂的闷哼。
　　沈彧身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手下却不敢有丝毫的慌乱和怠慢。

　　但显然现在的情况，怕是要不行的。
　　沈彧想，手下越发加快了速度。

　　先这样吧，写不动了。
关老先生是个npc，有用处，所以需要多出现出现，怕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