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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AI地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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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危机的到来,总是毫无征兆的。
开始只是蝉鸣的聒噪声逐渐降低,接着一下一下,像沉重的鼓点在耳边闷响。低气压和干燥的空气混合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怪物,肆意舔舐着人们脸上的汗水。黏腻的汗水在皮肤表层形成了一层膜,隐约将人包裹其中,密不透风,喘不过气。汗水从额头流到眼前,透过晶莹的水珠,世界被扭曲成七零八落的样子。
男人喘出一口热气,将自己扣紧的衬衫解开一粒扣子,高温已经让他有些晕眩,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徒劳无功的用手扇了扇风。
这是他面试的第五十七家公司。
前五十六家委婉的向他表示:我们会再联系您。
一直到他面试完第五十七家,也没有收到任何一家的联系。
他坐在街边的角落里,看着自己简历上乏善可陈的寥寥几笔,发自内心的觉得公司不录用他是一个完全正确的决策。
男人姓姜,出身孤儿院。
就像你现在想的那样,他有一个姓狻(suan)的姐姐,一个姓丛的弟弟,他们葱姜蒜组合在二十年前某一个下午,前前后后出现在孤儿院门口。所幸院长是个难得的好人,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既没有拔苗助长,也没有辣手摧花。那个和气的胖老头永远眯着眼睛揣着手在艳阳高照的下午,笑呵呵的看着他们打闹。只会在打闹演变成撕咬时,他会发出善意的提醒:“别伤着了啊。哎呀小狻你怎么比两个男孩子还能打。”而往往这样的语句,只会激起他和丛狗更深的怒气,更强的胜负心。
啊,胜负心。
好陌生的词汇,二十岁的小姜已经在一次次卑躬屈膝中磨平了自己的胜负心,学着接受孤儿院外面热的一点都不舒服的天气。
好热啊,小姜心想,真的好热啊。
可是还要继续。
狻姐为了孤儿院孩子的安置已经贴进去大半身家,连谈好的男朋友都在上个月吹了,丛狗刚上大学,每个周末拼命打工兼职,不要命的学习拿奖学金。院里的大家都在为孤儿院努力,他也不能落后。
大颗大颗的汗滴自额头流到睫毛上,挂在又长又翘的睫毛上,像是男人在哭。
他们孤儿院的院长突发心脏病死去已经快半年了,他好像被人侵入了认知一样,到现下这样的热火炉里,不合时宜的才突然想起了院长。然后后知后觉的,他才勉强感到了一丝悲伤。
就像家里摆了一个好看的花瓶,有一天它忽然碎了。你在第一个月习惯的是它的存在,想起他时总觉得他还在原地。第二个月,第三个月,一直到很久之后,你才能习惯它的不存在,才能真正不在下意识觉得他还在那里。
如果那个花瓶是你重逾生命的至宝,你就要花很久,才能打破那个朦胧的感觉,真实的触摸到它的离去。
小姜难过了不到一刻钟,就打起精神准备站起来了,在旁人看来,这个小伙子不过是热的受不了,在墙角靠着休息一会罢了,谁也想不到他居然真实的体会到了难过。
因为他从小就和别人不太一样,就像被火烧,大家都知道喊疼,小姜不知道,他可以闻见自己手指的烧焦羊毛味,但却体会不到痛。是院长,也是孤儿院的小伙伴们,一个感觉一个感觉的教会了他。
说来也奇怪,他如果能感受到一次痛,那痛感就恢复到他身上,和平常人一样了。简直像命运女神开的玩笑,本能居然落后于思想。先是疼痛,然后是热和冷,好吃和不好吃。
孤儿院就是小姜最初与这个世界维系的窗口,无论如何,他也想保住。
可是他的条件实在太苛刻了。
不说别的,光那条每天准时下班,不加班,就让大多数HR将其拒之门外。但如果不这样,孤儿院那么多嗷嗷待哺的嘴,该怎么办。孤儿院早已被买方公司断水断电,一入夜,那么多小孩子的恐惧谁来安抚。孤儿院被人为的变成了一座孤坟,可就是这样一座孤坟,也还有半片青瓦。
小姜咬咬牙,清空了自己的丧气念头,准备前往下一个应聘场所。
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
人们常说意外或是幸运女神的吻,或是厄运女神的诅咒。
小姜在多年以后每每回想起今天,都不知他是被幸运女神吻了,还是被厄运女神诅咒了,又或者是,这只是命运女神开的一局小小赌局。他既是局中人,又是局外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