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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血脉传承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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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幽静,月光冰冷。虫声吱吱地在后窗响起,响了一阵又归于沉寂,远处的虫族像是收到了暗号般,紧接着加入这场仪式,似是此起彼伏,颇有些要喧腾一夜的意思。
而小小的偏殿里虽然也是寂静一片,那个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人影,却并不这么觉得。
方才的一番施为虽然隐隐地带动了她沉睡的血脉,却不知是血脉之力太过强大,还是白日里的焦躁太过费神,短暂的气流涌动后,白小碳终是抵不住打架的眼皮,在一片轻盈感中毫无形象地沉沉睡去。残留的天地之气在她头顶上方盘旋,带动着暗暗浮动的灵气在她的经脉里游走,一圈又一圈。
“你也是来看烟花的吗?”漂亮的小男孩站在栏杆旁,一手搭着朱漆的栏杆,一手静静地垂落,他的身材笔挺,略有些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耳垂。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她,只是淡淡地望着楼阁下缓缓流淌的河流——那条河流散发着似有若无的腥气,在夜色的掩护下看不出究竟是黑色还是红色,只是这诡异的河水,却叫人心生亲切之感。
“我对烟花不感兴趣。”她听见自己说,那是一个幼童的声音。
没来得及惊诧——她竟也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大概那是因为这事真真切切地发生过吧——她的眼前便被层层黑暗封得密不透风,令人窒息的硝烟味道直往鼻腔里钻。
“哥哥!”又是这个该死的幼童的声音,它太过稚嫩,听得她自己都心里一揪。
原本是月明星稀的夜晚,乌云却不知何时侵蚀了明月,远处的码头传来一声货船靠岸的鸣笛。小男孩掏出一颗夜明珠,塞到她的手心里,她听见他离去时说:
“那个大胡子叔叔好像欺骗了我们。”
她很害怕,黑暗仍旧是黑暗,任凭眼泪如何洗涤,眼睛依旧看不见光亮,除了手里冰凉的珠子,能够给她带来些许安慰。
哥哥要去哪里?没有神采的眼睛里,带着迷茫和惊惧。
醒来的时候四下很安静,白小碳坐立在软软的床榻上,发着愣,她轻轻摩挲着脖子上的珠子挂坠,不大愿意相信刚才那场梦的真实性。
她阖上眼,内视一圈,隐隐地感觉到蓬勃的力量在她的血液骨头里跃跃欲试,识海深处,一抹淡淡的金色照亮了周遭的黑暗。她听见血液奔流的声音,血液里的东西,似乎记录着发生过的一切。
或许正如殷尘所说,她并非人类?说得倒轻巧,能够修炼的就不是人类?有些血脉传承的就不是人类?那个被她称为“哥哥”的漂亮男孩子啊,怎么可能不是人类……
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仅仅是因为吃了一碗面条?巨大的荒谬感将她笼罩,若说之前她只是隐隐嗅到阴谋的气息,现在就是基本确信了,荒诞背后,藏着的必然是某种刻意为之的谋划。
钻牛角尖没有什么益处,与其想破脑袋,不如先挣脱枷锁,在这个世界,准确说,在任何地方,弱小只能遭受磨难,唯有在磨难中不断磨砺,变得稍微强大些,才能偶尔偷得清闲。而对她而言,光是眼前这一个任务,就够喝一壶的了。
若是那个自负无礼的家伙知道他养了一只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杀了他的所谓灵兽,是否还能像原来一样一派安然呢?一个冷静淡然之人的气急败坏,倒是令人期待。
白小碳难得地微笑起来,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她对这次的刺杀行动又多了一分信心。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沉醉在杀手任务里,用这机械的没有灵魂的匕首短剑弑杀与她几乎毫无瓜葛的无辜生灵。至于她从前如何,她的父母双亲如何,她的哥哥如何——既然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不如就先搁置了吧。她不愿承认自己无意识的逃避行为,或许她原本不应该只是安于现状,或许有她深爱的至亲正等待着她,企盼她带来生的讯息。
可是现下她不能,她什么也做不到,或许等任务做完回到组织,A会给她调来当年孤儿院的资料,让她能够循着线索追溯到她去孤儿院之前。她轻轻叹了口气——道路漫长,满是荆棘。
薄薄的一本入门书籍,她三两下就翻完了,可看的东西太少,还真是纯种的入门书。没什么再可习得的技能,她便想试试那个运转灵气的法则,可是屋里闷热,实在让人难以静心,于是她悄悄开了门,溜到了不远处的亭子里。
亭子沂水而建,坐在冰凉的石凳上,可以听见潺潺的流水声,那是一处奇形怪状的假山,不知何处来的水源源不断地从假山上往下流,落入水花翻腾的池子里,直教人心旷神怡。
子时已到,打更的声音由远而至,又在敲锣声中渐行渐远。若放在平时,才十一点的时间,她未必会睡觉的,可是偏偏这里的夜晚太蛊惑人心,每每在她还想多在清醒之中逗留一会时,困意就会不由分说地席卷而来,能像今日这般清醒地走到这亭子里,竟也是头一遭。
走廊很长,蜿蜒望不到尽头,几盏灯笼氤氲着朦胧的光亮。鬼使神差的,她将原本来练习吐纳之法的想法远远地抛到了脑后,沿着那走廊往前走去。
像白日里的偶尔探险一样,她走过这里,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正是因为殷尘对这里的布置那么不上心,只让人觉得无趣,往往走了没几步就想往回走了。可是夜晚终究是不一样的。灯笼的光那样好看,可不就是催人往前走吗?一步又一步……
长廊两旁的青草味道很好闻,是不是曾经也有另外一个人,在这样的氛围里,一步一步地探寻有趣的事物呢?
“喵呜。”不知走了有多久,在一处三岔路口的直角拐弯处,一只白猫直愣愣地盯着她看,婴儿般纯洁的猫脸上似乎浮现了一丝满意的微笑,两只不同颜色的眼瞳像坏掉的手电筒,猛然亮起又骤然熄灭。白猫柔软的躯体从蜷缩状态缓慢地舒展开,而后优雅地落在地上。它转头示意白小碳跟上,自己就在前面带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