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学园］一条犬句》米娜啊

4、四条狗

　　冰凉的月光摔碎在玻璃上，整栋楼都剔透的可怕，大概是这座城市光污染的第一等功臣。我走在长廊中，鞋跟叩击地面的声响被传递到无限远处又放大回来，冷气刺激着皮肤不受控制地战栗。
　　空荡荡的楼层里，只有我一个人站在明处，无所遁形。

　　“这个任务我自己就可以，到时候你在车上吧。”日向同学接过我手中的资料，短暂的浏览后，他又说道。
　　…什么？
　　“别开玩笑了。”我受了惊吓，脱口而出。他的眼神轻飘飘掠过我，随即就正了脑袋闭目，不愿和我多费口舌的样子。
　　我知道他的超大范围远程攻击，至少出任务这种敌人在明我在暗的情况下基本都可以全身而退。
　　但这次的任务范围着实有些太大，五六个楼层的守卫下，学校要我们溜上中央实验室拿那管莫名的药剂。
　　这样的境况，何况我自认有点用处，要弃他于不顾。
　　平心而论，我做不出来。

　　车速已经缓缓减慢，我张嘴，未出声就被对面打断。
　　“我劝你收一收那些玩闹之心和无聊的电视剧幻想，任务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想活命的话就好好待在车上。”
　　他还是闭着眼，声音却低压着，字句里的嘲弄都被生生冻掉，空余着我听不懂的意味。
　　又是这样，又是这么一副冷冰冰的面孔，讲着让我理解不了的话。
　　浅薄的怒气和着尴尬在沉默中发酵，带点被刺穿心事的羞耻，车厢中的气氛更加逼仄。
　　宛如一座将要爆发的火山，我能感觉到这皮囊底下翻滚着的，灼热滚烫的，急于躲藏的灵魂。

　　“…日向同学总是这样难懂吗？”我凝视着自己的指尖，早已适应黑暗的良好视力让我能捕捉到它轻微的颤动。掩耳盗铃般，我两手用力交叠起来，逼迫自己抬眼直视他，“我承认，我是有过轻松的想法，但这不代表、不代表我——”
　　大脑急速运转着措辞，心脏一声声的鼓动几乎要盖过自己的声音，嗓门不自禁的越抬越高，终于在最高处弯出一声尖利的杂音，旁逸斜出。
　　我破音了。

　　严肃的气氛像被戳破了的皮球，荒诞又搞笑，我颓唐地垮了肩，深深吸气又叹气，拼命想找回平时的欢乐状态，可惜直到车彻底停住，也仍然撑不出笑脸。
　　眼见日向同学已经走下车回头关门了，心中那座天平巧妙地一倒。
　　我扯住他的衣袖，今晚最后一次鼓起所剩无几的勇气，勉强的弯着嘴角装出调侃的嘴脸：
　　“——大神，做任务带带我吧？”

　　于是，空荡荡的楼层只剩我一个人，在玻璃的反光下无所遁形。
　　冷汗早就打湿后背，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让感官迅速警惕起来，越是紧张，大脑就越是无法摆脱派尔索纳老师魔咒般的“别落单了。”
　　一个小时前听着平平无奇的劝告，在此刻好像也意味深长许多，就连他惯常的诡谲声调都持续刺激着我的神经，让我草木皆兵起来。
　　风刮过紧闭的窗，发出呜呜的悲鸣声，更加妨碍了我对危险的察觉——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我的耳后陡然腾起一片热气。
　　下一秒，口鼻处的面具被大力向下按压，狠狠撞在鼻骨上。冰凉空洞的管口贴到颈侧，脑中一阵嗡鸣，仿佛脚尖的血液都倒流上去，我后知后觉感受到实质的恐惧――他是真的要我死。日向的话是对的。我太天真了。
　　…他是真的要。我、我随时可能死在这里。
　　日向枣吐出的那句：“想活命的话…”来来回回在耳畔恼人地响，尖酸的嘲弄我为时已晚的自我认知。仿佛有一柄阴凉的匕首悬在头顶，漫不经心地摇摆，绳子的另一头牵着我的命。
　　我头晕目眩，只来得及听见一个低哑的男声：
　　“你最好…交代，你的同伴……”
　　我的同伴？日向枣？…我努力地辨认着模糊的音节，却依旧是徒劳，视线清晰的最后一幕，我看见了自己试图挣脱的、胡乱挥舞的手，指尖之上覆着长而尖利的指甲。

　　我好像漂浮在一片海中，眼耳口鼻，五感所觉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无尽的，漆黑的海水一层接着一层覆过头顶。尖锐的疼痛击打着大脑皮质，在愈演愈烈的疼痛中，我听见海底深处传来的犬吠，也看见无数狗头重叠涌动在眼前，每一双眼睛都在暗夜中发着光，齐齐对准我，嘴角向上咧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在这个刹那、我透过这些发亮的眼睛，看见了苦海之外的世界。
　　——所有人都在哀嚎，手中枪械对准的目标都是昔日同伴，场面像古罗马时期混乱的角斗场。
　　子弹频繁穿过□□的声音被我骤然灵敏的听觉无限放大，我在角落里，一一望过眼前的场景，能感觉到牙齿正在格格打颤，不受控制。

　　目之所及，皆是尸首。
　　破碎的断肢胡乱堆在光洁的大理石砖上，飞溅的血液让地面显得更加湿腻光滑。

　　这是…这是我的爱丽丝。
　　类似精神控制的能力，被施加者的脑内会如我刚才一般不断循环着狗叫声和微笑的狗头。外力打断大脑的正常运行，刺痛感是超负荷运作的警告，人体在迷乱状态下会轻易接受我给出的暗示。
　　副作用是作为使用者的我，要一并承受他们所有的痛苦。除此之外，使用爱丽丝时还会进入犬类的状态。
　　五感变得敏锐得多，也会被狗短暂的当成同类——我之前就是用这样的副作用瞒天过海的。

　　面上一湿，有一滴温热的血落到我的脸颊，角斗场上最后胜出的狂斗士脚尖诡异地一旋，像木偶戏里的芭蕾舞者，在满地横陈的尸体中谢幕。
　　他的脖颈耷拉着，眼神虚虚停在半空，嘴角流出涎液，神色狰狞。
　　然后在月光下对我扭出一个，和深海中的狗头如出一辙的微笑。
　　“砰——”

　　食指勾动扳机，他抵在自己太阳穴上的枪口迸出子弹。

　　日向枣做任务独来独往惯了，向来一把火烧遍天下，这次身后突然跟了个尾巴，哪怕再不情愿，也难免频频分神去顾着。
　　可对方好像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行动，猫逗老鼠一般溜着他们分头跑。早就想好的直奔核心实验室的计划也完全践行不了，反而在对方有意识的转移中越走越远。
　　胸腔中的心脏平稳而快速的搏动着，日向枣矮下身子，有些烦躁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行为出于本能，仔细想想根本就没有意义，整栋楼都建的一模一样，除了高度不同。
　　对方的计划大概是想靠着体力不支耗死他了…也不知道那个狗头女人能不能坚持那么久。
　　脑海中突然回想起派尔索纳临行前的叮嘱。
　　“她体力差。”

　　烦躁几乎要溢出胸膛，日向枣停下了追击的脚步，在原地站定，黑色面具下的嘴角弯出冷笑。
　　谁见过老鼠把猫耗死的？
　　——想、都、别、想。
　　“啊！！”以一位队员的尖叫作为开场白，漆黑枪管里塞着的子弹不引自爆。
　　角色对调，挥向黑猫的镰刀最终对准了自己，倒是造了个正合适的捕鼠笼。
　　众人受的伤大小不一，不致死，也足够引起一场慌乱。枣退回到黑暗里，在一片火光中奔向那个该死的实验室。

　　大楼的最核心处，实验室的门前。
　　日向枣还未到达，就嗅到一阵血腥味。心中升腾起诡异的不安，脚下的步速更快，本来沉静的空气因为作用力在制服下摆刮出飒飒响声。
　　可别有什么事啊、那狗头女人！
　　心中的焦急在到达目的地的那一刻就被更强烈的震惊覆盖过去，日向枣愣住了。
　　不能说她出了什么事，但要说完全没事…也不尽然。

　　我两腿蜷着，把膝盖用力的压进胸膛里，在惨白的月光下盯着自己还没褪尽的尖指甲发呆。
　　这是我的爱丽丝，我在心中又默念了一遍。
　　一直要我隐藏的…就是这样的能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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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mvp“诡异”…我渺小的词汇储备啊，勉强还是读着通顺吧。
还有人看、我好高兴！
下一章把犬句的爱丽丝和家人解释清楚就可以进入快乐的学习支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