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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最好的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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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未来充满了忐忑。
从一下飞机,踏上这座城市的土地,这种不安与忐忑就伴随着我,我曾在这里受过伤,最后落荒而逃,我从内心深处害怕回到这里。
我大力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我讨厌这里的冬天,阴冷凝重,空气中时常弥漫着一种凛冽的气息,冷得刺骨。我的拳头握紧了松开再握紧,然后,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因为是午夜的班机,接机的人并不多,所以我很快找到了接我的牌子,牌子举得很高,举牌子的人反而淹没在牌子之下,只看到合身的窄裙,纤细的长腿,黑色细高跟鞋,我走上前去,低声道:“你好,我是莫凡——”
牌子放了下来,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因为惊讶,我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怎么会是你?”
杜可可,我的大学同学。
我没有想到,一下飞机就会遇到熟人,而且还是她。怎么会这样呢?这座城市有两千万人口,就算存心想遇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我们,就这样随随便便地遇到了,躲都躲不开,这个世界难道真的这么小?
杜可可显然知道要接的是我,她的脸上并没有惊讶之色,也不顾我愕然的眼神,亲昵地上来挽住我的手,笑道:“没想到是我吧?我开始也不敢相信,上公司的主页看了你的照片和简历才敢确认,真没想到,五年没见面,一见面你便成了我的领导。”
说这话的时候,杜可可浅笑盈盈,只是语气中的不甘还是被我敏锐地捕捉到了,是呵,我也没想到,回到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竟然会是她。我不着痕迹地将手从杜可可的掌握中挣脱了出来,我并不是个记仇的人,但是,杜可可曾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真的很难忘记。
她总是这副样子,笑得象个天使,天真得象个孩子,你很容易被她的外表所迷惑,连她在你背后悄悄地伸出了手都不知道,那次的记忆太深刻了,我本能地对眼前这个笑得如天使般纯良的女子提高了警惕,人总不能笨到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吧?
杜可可的脸色微变,不过很快脸上又露出了职业性的微笑,殷勤地接过我手中的行李,象个没事人似地,再次挽住了我,我这次没有挣脱她的手,任由她挽着我的胳膊,虽然心里不情愿,但这次若再甩开她的手,倒显得自己有多小气似地,我于是不动生色,随着杜可可朝外走。
车早在外候着,见我们出来了,驾驶员连忙下来替她们拿行李,杜可可对那人很客气,上车前替我介绍:“我们周总的驾驶员,孟晗,小孟。”
难怪以杜可可办公室主任的身份,会对一个司机这么客气,原来是大老板的司机。我多看了孟晗一眼,他看起来很年轻,和我见过的许多分公司一把手的司机一样,他也属于沉默寡言的那一类,只是眼神看起来比一般人来得清澈,他有些腼腆地伸出手:“莫总,你好。”
我握了握孟晗的手,态度客气,却不殷勤。
我自然坐在后座,杜可可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前座,一坐好,她便转脸向我解释:“周总本来是要亲自来接你的,不巧今天有个很重要的应酬,不到场不行,又听说你和我是大学同学,这才放心让我来接,周总让我转告你,今天他怠慢了,明天再替你接风。”
上海分公司自筹建以来,班子成员就只有周远一个,不是他不想有副手,不过他提名的人总公司不满意,总公司给他推荐的,他又不乐意,这才耽搁了,我的到来,应该是打乱了他所有的部署。既打乱了他的部署,又等于在他身边安插了一个总公司的眼线,周远应该打心底不愿意我来,可又没有办法拒绝,我现在的处境很微妙,一个处理不好,今后的日子可能就会很难过,到底要怎么处理好与周远的关系呢,我心里真是没底。
周远今天的态度倒也正常,礼数周到,客气,但又不过分殷勤,倒是很符合周远客气但绝不谄媚的一贯风格。我之前见过周远几次,都是在总公司,平常因为业务上的事,也时常电话沟通,对周远我其实并不陌生。
周远在总公司很有人缘,因为待人接物都很客气,人又儒雅,总公司几个小姑娘都迷他迷得不得了。我自然不象那些年轻小孩那么花痴,不过对周远的印象还是极好:对公司扫地的阿姨都很亲切的男人,总是很自然地让人产生好感,我也不例外。
可是仔细想想,这个上至董事长总经理,下至打扫的阿姨都喜欢的八面玲珑的男子,或许,亲切、微笑不过是刻意的伪装,不知掩盖着怎样一个真实的自我?
我承认,相较于周远这种表面不显山露水,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我更愿意与那种看似骄纵很难相处但实则只要摸透了脾性顺着他来就万事大吉的人合作,对周远,我一直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模模糊糊的,似乎怎么看也看不清楚。给这样的人做副手,而且还是在这种形势下,我真的觉得前途很是茫然。
我懒洋洋地靠在座位上,眼睛微微地闭着,这样的时候,实在不愿意应酬杜可可,虽然比之从前,我已经成熟了许多,不再赤裸裸地将自己的嫌恶摆在脸上,但就是不想和杜可可说话。虽然我知道这样的自己,看起来有多么的幼稚,多么的孩子气,我甚至无意间扫到杜可可唇边似有若无的笑容,带着微微的嘲讽,她是不是还当我是从前的那个笨蛋,无条件地相信别人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那个傻瓜?
我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想报当年的一箭之仇,最好的办法就是和杜可可一起演戏,扮演好同学好姐妹,日后在杜可可背后狠狠地来上一记的时候,才没有人会怀疑我,就象杜可可当年曾经对我做过的那样。
但我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做不到:随着杜可可的出现,旧日那个莽撞、率性又固执的自己好象突然又回来了。
幸好我还懂得掩饰,借着假寐,不留痕迹地避开了杜可可的虚情假意,同时避开了孟晗探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