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影之歌》胡大猹

3、白桦

　　在苍穹镇的第一个夜晚。
　　我睡在二楼的房间，爸妈睡在一楼，端木先生则在一楼的主卧。
　　我已经在床上躺了很久，却没有入眠。辗转反侧的我有些烦躁，干脆下床把窗户打开，趴在窗台上看星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感觉苍穹镇的风都带着一股香味。
　　因为是二楼，所以不至于能饱览一切，但我这边的窗户没有对着树林，所以可以看得很远很远。我不禁又想起今天白天遇见的女孩。她叫橘栀，真是个好名字。
　　正望着远处的山出神，突然一个披着长发的头倒挂在我面前，我吓了一跳，“啊”地一声坐在地上。那张脸却几乎没有反应，只是用那双眼睛盯着我。
　　“橘栀？”细看那张脸，我才发现，正是白天刚见过的人。
　　橘栀仍然闭着嘴巴。
　　“你在这干嘛？这样危险，快下来。”
　　“晚上有点无聊，就坐在端木家的屋顶上吹风罢了。刚刚听见窗户打开的声音，发现有人趴在窗户上，看着像你，所以我就看一看。”她终于开了口，却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
　　“看一看也没有你这样吓人的吧，快进来。”
　　她只是微微笑了一笑，转眼就把头收了上去，过了一会，我看见一楼院子出现一个穿白裙子的影子，黑直的长发随着风四散开来，她越跑越远，直至消失。
　　到底是一个胆子多大的女孩。
　　我不禁在心里发出这样的询问。
　　翌日。
　　“端木先生，你是否熟悉镇上一个叫林橘栀的女孩？”吃早餐时，我依旧不改自己磨蹭的个性，只不过这次是特意放慢，等爸妈离开。趁爸妈吃完下了桌去林子里散步，我开始向端木先生打听关于她的事情。
　　“橘栀......啊，很久没有听见她的音讯了。她是个不错的孩子。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人？”
　　“哦，在树林里碰巧遇见，感觉她性格比较奇怪，但应该家庭环境还不错。”我当然没有笨到把她晚上坐在端木屋顶上看月亮的事情告诉房东。不过我觉得她家庭环境不错倒是发自内心的，她有时候是有些胡闹，但不知为何，总能从她的身边感受到一股气场，眼神也是，有一种特殊的......孤傲吧。
　　“嗯....林家曾经的确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曾经？“
　　“对。橘栀是林家最小的女儿，但这个最小的女儿却是林家的子嗣中最为机灵的一个，外貌也没得说。从小就被当作重点培养对象，修养自然不会太低。”
　　听到这，我想起坐在树上吹口琴，把头垂下来装女鬼的她，不禁在心里嘘了几声。
　　“但是最近林家好像是遇到了灾难一般，林大当家，橘栀的父亲，也就是林泽秋，生了一场大病，病发不久后就去世了......这个事情对于林家无疑是晴天霹雳，这时候也不知道哪来的人接连地来向林家讨债，并且持有纸证。”
　　原来曾经是这个意思吗。所以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堕落的豪门了？可也真够狗血的。
　　“可是林泽秋的夫人，这时候才发现他们家的积蓄早就已经空了，根本无力偿还债务。也不知道林泽秋生前拿着自己一辈子赚来的钱用到什么地方去了，最可怕的是事情闹得这么大竟然全家没有任何人察觉。终于，走投无路的林夫人带着跟了自己一辈子的女佣青莲一起在自家别墅顶层饮毒自尽，这家的孩子也走的走，散的散，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只留下了一个没有生存能力的橘栀，让她自生自灭。”
　　“所以橘栀后来是找到了恰当的住所吗？”原来那个奇怪的女孩身上还有一个这么心酸的故事。也许是因为我并没有跟她认识太久，因此没有产生什么怜悯。终归还是别人的故事。我也大概明白了她每天在外面四处游离，却有着隐藏不住的贵族气质的原因。
　　“也许吧。镇长觉得这个孩子实在可怜，便帮他们家还了所有的债，自己却过得远没有以前滋润。之后橘栀就很少出现在大家面前了，甚至有人说，她早就死了，尸身都被野狗吃了去。她小时候可是个挺活跃的姑娘。”
　　现在也活跃。我不禁在心里说。只不过她现在的活跃是一种不太能捉摸透的活跃。跟小时候应该....完全不一样。
　　仿佛感觉自己对陌生人一不小心说多了不该说的话，这时候端木先生不再开口，紧盯着手中的报纸。

　　“橘栀！”
　　“林橘栀！你在吗！”
　　我在树林中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听完端木先生的陈述，我飞快地跑出了房子，来到这片第一次遇到她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对她的情况感到奇怪，有些事是非问不可的。
　　“林橘栀！”
　　我又喊了一遍。
　　这次的喊声好像出现了回音，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但紧接着的情况让我不知所措。
　　刮起了一阵大风，所有的树都跟着舞动起来，我感到所有的树都在向我聚拢，这令我有种被掐着脖子无法呼吸的感觉。我有些心慌，匆乱地开始向后逃去，这片林子今天实在是太奇怪了。
　　重要的是，橘栀也并没有像我所期待的那样出现，而我却卷进看起来没有底的灾难。
　　跑在这片满是杂草的林子里，让我浑身难受，而且我似乎发现了一个更加棘手的情况。
　　我来的时候似乎走的也是这条路，但并没有用这么长的时间。而我再看看前方，茂盛的树木好像没有尽头。
　　心想，完了。
　　我跌坐在地上。
　　“你在这干什么？”我背后响起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莫非是橘栀？
　　我猛地回头，眼前是一个黑直长发面容清秀的女孩。果然是她。
　　“橘栀？我找了你很久很久，好像在林子里迷路了。”
　　“橘栀..”那个女孩的表情变得似乎有些僵硬，说：“我不是橘栀。你快离开这里。”
　　我感到奇怪，眼前的人分明就是橘栀。莫非是双胞胎？
　　“........你是谁？”
　　“快走吧没时间让你问那么多！”那个女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我也只好作罢。
　　可是这片林子已经被我走到了我不认识的地方我得怎么出去？我又回头看了看，令人惊讶的是，这时呈现在我眼前的已经是林子的出口，就是我进来的地方。阳光打在地上还有树叶的影子。
　　这是怎么回事？
　　再次回头，那个跟橘栀长得完全一样的女孩也已经消失。
　　不禁心中有些发毛。
　　我赶紧顺着这条路走了出去，回到端木先生的房子。
　　可我没发现，身后的野树林不知何时已变成了一片片的白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