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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纸人(十七) ...

  •   信纸上的字歪歪斜斜,墨迹已经干透了,人应该也已经走远。
      孔凡想到在程三身上设下的符咒,又把信翻来倒去看了三四遍,咬咬牙,一挥袖子往身后走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刻挡到他跟前:“你要去观音庙?”
      他抬眼,对上关晖有些冷漠的神色。

      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当然,去拿银子。”
      “宋乾嘱咐的事情,你还管吗?”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冷硬。

      正欲开口回答,孔凡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好说的。
      “先去那边看看吧,他不是还要委托我们最后一件事吗?”孔凡说着,径直擦过关晖身侧,往夜色里走去。

      倚在石栏杆旁的宋乾,暗自注视着这一切,凤眸微敛,似乎在沉思些什么,半晌,冲关晖微笑着点点头,挥挥绯红色的衣袖,做一个告别的手势。

      关晖隐约察觉他的意思,正了正背上的穷生,转过身往孔凡消失的那个方向赶去。

      月色下,酒楼的幻影朦胧起来,宋乾见关晖走远了,渐渐收起方才的笑脸,转身在石栏杆上轻轻用手指打着节拍,顿时,湖心小亭亮起烛火,一个遮着面纱的琵琶女开始奏乐。

      他出神半晌,从袖口顺出鬼火镜,仔细擦拭一会儿,镜中现出一个沧桑老人的模样来。

      “鬼,鬼差大人。”对方说话磕磕绊绊,一双眼睛呆滞无神。

      “我要你做的事办好了吗?”
      “办好了,”老人木然地点头,“程三已经,赶往十里山,就差您过来了。”

      宋乾听着,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做的好。”

      “大,大人。”
      “还有什么事吗?”
      “我孙女……她真的,还能做人吗?”
      这个老人呆着脑袋,说话像铁扫帚刮地,语气里却还吊着一股人味儿。
      “当然,只要你乖乖照我说的做,”清风浮动,宋乾把碎发拢到耳后,“对了,那两个人你若是见到,记得藏好一些,别辜负鬼王大人和我对你的期望。”

      “……好,好。”

      说完,宋乾口中念了段咒法,鬼火镜上的人影便消失了,映出他半张雪白的面庞,看起来同普通镜子无异。

      他把镜子收回去,湖中央的乐声愈发清晰起来,琵琶女唱起曲子,曲调细腻悠长,哀哀婉婉,乘着月色颇有缠绵之意。
      -
      路走到一半,半空飘起小雨,孔凡在前面信步徐行,关晖则闷声不吭地在后面跟着。

      烟雨朦胧,正是万物生长的好季节,却总碰上几桩不尽人意的事。

      命定之人这种说法,孔凡一直不相信。
      作为一个21世纪唯物主义的五好青年,就算看了大半辈子书,他也丝毫未撼动过自己的思想。

      直到他来到这个世界。

      每当他思考自己来到这里的缘由,脑中只是一片空白,仿佛记忆停顿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不动了,任何有关那个世界的线索都无迹可寻。
      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雨水润湿了眼睫,一座破旧的庙宇若隐若现,最后露出完整的面貌。

      孔凡用法术点燃门两旁的蜡烛,拿一支在手上照明,往庙里走去,后到的关晖也顺了一个。

      庙中央摆着一个慈眉善目的铁观音,看起来上了年头,锈蚀的痕迹很严重,踏过地上乱糟糟的稻草,可以瞧见几堆熄灭的炭火,孔凡念咒施法,那几堆炭火缓慢燃烧起来。

      这个小庙很是寒酸,境况一览无余,孔凡环顾四周,忽然,有只手不轻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

      他回头去看,见关晖面色凝重地盯着那座观音像。

      “怎么了?”
      “……那佛像在动。”

      在十里山上壮了胆的孔凡显得镇定不少,他努努嘴,示意关晖跟自己过去看看。

      关晖沉思了一会儿,不由分说把他拉到身后,跟背上穷生说了句什么,银白的剑刃出鞘,散发出微微红光,逼近那座佛像。

      穷生在观音像上空盘旋一阵,突然,一个小女孩细碎的泣声传过来。

      “呜呜……陈伯,我要爹爹……有妖怪,这里有妖怪要吃敏儿了……”

      孔凡心底咯噔一下,推开挡在身前的关晖,往观音像后边走去。

      程敏坐在后边被清扫过的一块空地上,用小手揉红红的眼圈,哭得像只小狸花猫。

      她抬起水汪汪的眼睛,惊恐地看向孔凡,见来人不是妖怪,眼底顿时充满了欣喜,小手拽拽身边睡熟的陈伯,稚声叫起来:“陈伯!陈伯有人来救我们了……道长哥哥来救我们啦!”

      陈伯打了个哈欠,许是上了年纪,一时忘记了来人样貌,下意识抱紧腿上的包裹眯缝起眼睛:“二位是……”

      孔凡轻轻舒了口气,取出怀里的书信,递给陈伯:“陈伯,我是孔凡,受程老板嘱托,来这里办最后一件事。”

      “噢……噢。”陈伯似乎记起了什么事,把怀里紧紧抱着的包袱松开,“这里面,是一百两银子,老爷说,到时候,有人会来带我们出城。”

      “程三呢,他去哪里了?”关晖察觉到些许不对劲,盯着陈伯的脸问道。

      陈伯眼里无神,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老爷说,要去办些事儿……去那个,什么山来着。”

      “十里山?”孔凡问道。
      “对,就是那儿。”

      关晖低下头,冷声道:“有跟你说去办什么事儿吗?”

      “这倒没有。”陈伯摇摇头,面色有些发白。

      孔凡见关晖状态有些戒备,循着他视线看过去,注意到陈伯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今天是什么日子呵。”脑袋里闪过这样一句呓语。

      孔凡意识到事态不对的地方,正打算用法术探个究竟,却被关晖一把拦住了:“既然这样,老人家,先跟在下出城吧。”

      “陈伯”点点头,抱起敏儿,把包袱交给孔凡,站起来行走得就像活尸一般。

      “他不是陈伯。”关晖靠在他耳边轻声道,“但他身上并无戾气,先不要轻举妄动。”

      话音刚落,孔凡点点头,绕到他身后,若无其事在地上捡了两顶斗笠,见还能用,拍拍灰尘,递一顶给他:“拿着吧,等会儿雨该下大了。”

      不知为何,孔凡心里疏朗了不少,他笑着看向关晖,对方接过他的斗笠,一如既往没有太多表情,侧身往庙外走去。

      -
      到城外的时候,天空已经迎来黎明前最暗的时候,陈伯撑着伞,一只手牵着程敏,向他们作揖:“二位,就此别过了。”

      程敏咬着小手,滴溜溜的眼睛直盯着孔凡看。

      密密麻麻的雨点打在斗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孔凡微笑着摸摸程敏的脑袋,冲他们回礼道:“后会有期。”

      穷生的剑柄闪烁着微光,关晖和孔凡目送着一老一小的身影,消失在夜雨交织的空气中。

      “你刚刚在程敏身上做了什么?”
      “没什么,”孔凡嘴角的弧度缓缓下落,“跟她爹爹一样的逢凶化吉咒罢了,挡些山野小怪不足挂齿。走吧。”

      荒石杂草的郊外,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缓缓移动,往另一个方向赶去。
      -
      天微微亮了,雨已经停息,风起,卷起一片地上的残叶,光秃的枝丫,已无了往日满树繁花的盛景。
      一只细瘦的手,抓着张传送符,渐渐的,一个完整的人形出现在山脚下。

      他嗅到一阵雨水潮湿的气息,那张用过的符咒落到地上,渐渐被泥泞消融。程三往前摸索几步,触碰到海棠树冰凉的枝干。

      就好像她的手。

      他想起汪玉珠,心底说不上是酸楚还别的什么,但他既然站到这里,曾经再浓烈的情感也已经被所经历的一切磨平。

      “相公。”
      闻声,他猛地回过头,眼前聚起一团雾气,原本黑暗的视野,逐渐有了颜色。

      模模糊糊,他瞥见女人半个温柔的笑脸。
      及腰的乌发,淡色的胭脂。

      “珠儿。”
      他下意识上前抱住,那人影却像塌陷的沙子般消失了。

      眼前只剩下微亮天幕下一片荒凉的景色。

      他的眼睛……
      程三抬起双手,不可置信,转身再去看那棵树,依然光秃着枝丫,似乎他失去双眼这件事,又只是他做了个梦。

      “你竟还有脸来见她。”一个男声,从上空笼罩下来。

      “你若是要来赎罪,何不把自己杀了?”那个声音刻薄冷冽。

      程三仰起头,眉宇间透露出坚毅:“我不是来赎罪,我是来了结。”

      “了结?”

      “你就是那个妖怪吧,”程三披散着头发,目光黯淡下去,“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就算让我死得明白些。”

      一团黑气从山顶直冲而下,惨白瘦高的身形,眼里散发着杀意:“哼,你竟真敢一个人来?”

      “我说了,我来跟你了结。”程三的语气十分淡定。

      “阿呈”一席黑衣,嘴角微弯,眯起眼睛,也不打算跟他多废话,从身后伸出一串纸人,直向程三刺过来。

      “明月楼那天,放火的是你吧。”纸人离他的眉心只有两寸,忽地停住了,“在亭中窥探我与她缠绵的是你,让她们染上恶疾的是你,杀死胜儿和耀儿的也是你吧。”

      纸人被缓缓收了回去。
      那妖怪沉默片刻,竟然大笑起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在你程老板心里,两个女人,两个孩子算得了什么呢?”

      程三的拳头紧紧握住,额上青筋暴起。

      “你根本就不懂她想要什么。”那妖怪魔怔一般,不知是对程三,还是对其他人说话,暗自呢喃道,“你根本就不配做她心悦的那个人。”

      “是啊,”程三松开手,神色沉重,“我是个混蛋,可她最后选择的依然是我,而不是你这个妖怪。”

      “你闭嘴!”那怨气似乎被他激怒,一串纸人携着妖风刮过他脸颊,裂开一道深深的血口,他闭上眼睛,也不去挣扎什么,心如死灰。

      纸人回转直刺他胸口,却不知触碰到了什么,只见一束金光,被拦腰截断,落在地上烧成灰烬。
      是逢凶化吉咒。

      那妖怪气急败坏,伸出更多的纸人向程三攻击过来,这下许是躲不掉了。
      他这次没有闭上眼睛,只是注视着那妖怪怒火中烧的眼眸,低低地唤了一声:“珠儿。”

      那怨气突然停住了动作,隐约现出汪玉珠的长相,浑浊的眼神变得清澈起来。

      “自刚才看你,总觉得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那幻象消失的时候,你恰好出现在此,”程三微微笑着,充满了苦涩,“真没想到我死之前,还能再见你一面,珠儿。”

      刹那间,天边云色翻涌,程三闭上眼睛,一滴清泪滑下,坠入脚下的土壤。

      可钻心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
      只是脸上有点火辣辣的。

      “我探过了,应该并无大碍。”
      “可他怎么还不醒啊?”

      “大概是时候未到,再等等看吧。”
      “程老板?程老板醒醒,程老板快醒醒?”

      “……你这样拍他脸肯定是没用的。”
      “诶,你看你看他动了!”
      “……”

      一缕雪色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身上,给予了几分温度。

      程三睫毛微动,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枕睡在山脚的海棠花树下,衣上落满了花瓣。
      视线再往旁边移去,还有两个人蹲在他身边,一个神色欣喜,一个冷若冰霜。
      -
      “你们怎么……”程三从树下起身,皱着眉揉太阳穴,“敏儿和陈伯,他们……”

      “别担心,”孔凡柔声道,“他们已经被送出城了。”

      “好……好。”程三悬着的心放下来,回想方才做的那个梦,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记忆慢慢剥落,愈发清晰的是眼前两人的面目,愈发模糊的是那个梦魇。

      他愣愣地注视着自己干瘦的双手,抬起头,海棠花开得正盛,叶隙里透过的阳光散下来,包围住他,携着阵阵花香。
      “你梦见了什么。”他闻声低首,关晖正定定望着他,“你的眼睛,可是那妖怪还给你的?”

      程三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但我似乎梦见它了,具体发生了什么……实在没记清楚。”
      “我们刚刚在树下找到了离魂阵的痕迹。”孔凡从袖子里拿出一朵黑色枯萎的海棠花,“这是一种极其阴毒的阵法,一般会让人看到最想看见的东西,诱人入阵,人一旦上当,就会被布阵人困住绞杀,除非。”

      他说着,面色凝重起来,程三沙着嗓子追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布阵人亲自撤阵,”孔凡的声音微微低下去,“但撤阵之后……布阵人就会被反噬。”

      如今汪玉珠只有一半的魂魄,要是她被反噬,另一半必定是保不住的,那她也就。
      那她也就无法步入轮回,永远无法转世为人,要做一只残缺的孤魂野鬼了。
      但愿她没什么事,最好被反噬的是那股该死的臭怨气。
      孔凡低头叹了口气,心想道。

      “我们会托人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关晖从腰间取出一面镜子,阴着脸对程三道,“在我们回来之前,小心点自己的狗命。”

      语罢,那面镜子飘浮到空中,渐渐变换到一个脸盆大小,散发出冰蓝色光辉,半晌,映现出一张脸的轮廓。

      孔凡见这小子竟还有如此拉风的法宝,暗自感叹,下意识摸了摸腰际悬着的玉牌。

      这镜子一看就是借别人的,宫主赐给他的玉牌才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视频通话。

      “你,走到前面去。”关晖对程三说道。

      按照指示,程三站到镜子前面,可一直低着头,风吹起他有些发白的碎发,那张憔悴的脸上,忽然多了种莫名的感觉,更奇怪的是,他竟牢牢攥着拳头。

      不甘心吗?
      可他不甘心什么呢。

      孔凡摸摸下巴,沉默着注视他的背影。
      在他的那个梦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他重新活了过来。

      镜中那个看不清的人开始施法,白色的光束如羽毛一般,从镜子里透出来,裹住程三全身。
      “二位道长!”忽地,一个声音把孔凡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恍惚中,他看见程三微红的眼尾,微启的嘴唇缓缓吐出几个字,却被凌厉的风声打消了。

      最后,镜子从空中跌落,躺在遍地海棠花瓣中,眼前再无一人,只有碧蓝的天色。

      不知怎么,孔凡的心很不安。
      想来,应该是汪玉珠的心很不安罢。

      他为什么流泪呢,凭什么呢,明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他到底是悔了,还是不悔。

      突然,孔凡有些晕眩起来,感觉全身的气流都在往上冲,他的眉间熠熠生辉,聚起一个白色的小光球,脱离了他身体的一刹那,他那些云里雾里的情绪也戛然而止。

      关晖蹩眉,似乎对状况有些了解,背上的穷生开始骚动,被他毫不留情按住:“激动什么?平常叫你动的时候要死不活,瞎积极。”

      那语气就像一个老父亲教育自己的孩子。

      穷生乖乖冷静下来,继续扮演着一把破剑。
      这话说得不准确,它本就是一把破剑。

      孔凡见那光球不动,悄咪咪靠到关晖身边:“这是……”

      “汪玉珠。”关晖冷声对那光球呼叫道。
      它听懂一般,闪了几下,往不知名的方向飞去。
      “跟上去看看。”

      话音刚落,两人循着那光球的指引,又一次爬上了这座十里山。
      前途未卜,不论吉凶。
      -
      “你有伤在身,一会儿记得顾全自己,可别再跟上次一样死鸭子嘴硬。”孔凡抬眼瞥了下前面走着的人。
      说完条件反射似的,胸口的疤痕隐隐作痛。

      他当时还真是白痴。
      想着,孔凡自顾自笑着摇了摇头,关晖却走得越来越快,也不知道刚刚的话听没听进去。

      “伤得没你重,早好了。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来。”
      “切,来了来了!”

      树根缠着泥土腥味,脚下的植被由绿到黄,最后变黑,到顶的时候,天空竟飘起了诡异的雪。
      这雪花落到黑色的地皮上,发出呲的一声,好像一只只尖叫的鬼灵。

      这山,已然全盘换样了。
      想想跟汪玉珠共情时,看见的那个鸟语花香的地方,满枝丫的海棠花,清明的天地,唉,真是可惜。

      耳边忽传来一声凌厉的惨叫。

      关晖在前面用右手护住他,示意不要再往前,另一只手做了噤声的动作。
      孔凡乖乖点头,对他做了一个封嘴的手势,同时无比自信地比了个OK。

      对方白都懒得白他,脚步轻得像只猫,不等他反应,那天帝大老爷已经慢慢逼近了声源。
      孔凡则更像一只猥琐的老鼠,颠着小碎步跟过去,生怕出什么大差池。

      “你疯了吗?我早跟你说……他不会回来了!别的人都巴不得你去死,只有你我才真正是一条道上的人!”
      “想死……想死哪儿那么容易?我努力了这么多,不能,不能让你死……你不能死,咳咳咳……”

      模模糊糊,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跪在地上,白皙的手指,黑色的长指甲嵌进土壤里,嘴角咳出黑色的血液。

      “他们就快到了,就快到了……只要杀了他们,你就能……”
      说着他从地上爬起来,眼角的黑纹若隐若现,转过头,正对着他们两人所在的方向,浮现一丝狡黠的笑。

      关晖拍拍衣服上的灰,跟着汪玉珠半个精魂化成的光球,大大方方地走出去。
      “我靠,你慢点。”

      孔凡拽着他衣袖,也被拉了出去,走到那只妖怪面前。

      年轻人真是耐不住性子,不过这妖看起来元气大伤,二打一应该不成问题。

      “好啊,”那妖物对着那光球微微笑着,一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好啊!”

      话音刚落,纸片如剑雨一般朝他们飞来。
      纸若是快到一定速度,也能变成削铁如泥的利器。

      穷生从关晖背后脱鞘而出,在半空画起一个火圈,关晖念了一句咒语,飞过来的纸顷刻化作灰烬。
      但再厉害的东西,也有致命的弱点。

      纸片雨更加密集,关晖蹩眉,又操控穷生尽数挡下。
      这家伙是在做无用功吗?

      孔凡摸着下巴,注视着那妖物漆黑的眼眶,还有刺眼的笑容。
      什么时候了还笑得出来。
      这反派真是乐观。

      如果要他写,接下来应该就是主角的高光时刻,不过。

      孔凡本来想得乐滋滋的,忽地脑里冒出一个想法,顿时汗毛倒竖,后背发麻。
      刹那间,胸膛便从后面被整个贯穿。

      不过……声东击西也是不错的选择。
      玛德,这代作者还tm真会写。

      只是为什么,每次受伤的,都是他啊?

      孔凡欣慰又悲哀地吐出一口血,头脑发蒙,眼前一黑,半条腿栽下地去,拉着关晖袖子的手渐渐滑落。

      又被有力地回抓住了。

      关晖一咬牙,蹲下身,用暂时的术法固定住半空中的穷生,并在他俩周围一小圈画了短时结界。
      “你是脑子被驴踹了吗!就不会好好看着点周围,不要命了?”

      他急忙封住孔凡的血脉,嘴上虽然数落不停,但还是慌张地给他输着疗愈的真气,效果不是很明显,不过他好歹有力气睁开眼睛了。
      这场景,似曾相识。

      好像在梦里。
      上一次被纸妖打个半残废,梦到自己在雪地里,躺在一个看不清脸的人的怀里。

      孔凡抬起手,想去触碰眼前这个人。
      以前一直没想起来,直到今天触景生情,才又清晰不少。

      明明还是少年,却总喜欢老成地皱起眉头,用居高临下的目光打量别人,以前时不时要惹人不痛快,嘴上说着只顾得上自己一个人,那天却还是冒险上山来救他。

      原来,那个重重绰绰的人影,就是关晖。

      “对不起啊。”
      “闭嘴。”

      “……拖你后腿了。”
      “你要再多说一个字,老子现在立刻马上就把你从这座山上扔下去!”
      “……”

      火阵支撑不了太久,关晖只好先撇下伤重的孔凡,走出结界继续跟那只妖怪作战。
      穷生乖乖飞回到主人手里,纸片雨也随即停了。

      “你的眼神,让我想起来今天见到的另一个熟人。”那妖怪对关晖和善地笑着,眼底又暗藏一丝狠戾,“都是一副,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的可爱样子。”

      “嘁,”关晖冷着面色,“打就打,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阴风吹起那妖怪鬓角的碎发:“你可先别急,我们不如做个交易。”

      “我可不会再跟人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交易了,”关晖丝毫不给面子,“更何况是你这样卑鄙无耻的妖怪。”

      “是吗,那么你朋友的性命,你也准备不顾了吗。”纸妖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一边从身后捧出一颗血淋淋的东西来。

      孔凡在结界里暗自观察,伸着脖子看了半天,实在搞不清楚那团马赛克是什么。

      此时,那妖冷不丁地开口了。
      “你就算封住他全身血脉,没有心,他也一样会死。”

  • 作者有话要说:  孔·不是要挂就是在挂的路上·凡
    别问我程三的传送符哪里来的,第十八章有伏笔。
    孔凡:靠靠靠,为什么程三就叫了一句珠儿就醒了?不让这个渣男体验一下透心凉吗?
    某白:你不懂,这是爱情的力量。
    孔凡:为什么受伤的又是我?
    某白:为了衬托主角的牛逼。
    孔凡:为什么我又没有打戏?
    某白:因为你是0
    孔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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