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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万恶之源 ...

  •   “恁这小鬼!敢偷俺猪?”

      任宪二十三年,钱阳。
      一个来自21世纪的灵魂,在郊外一处农舍的猪棚外,苏醒了。

      只是这醒的感觉不太对。
      铜锣般的声音震耳发聩,孔凡张开眼,用手挡住刺目的日光,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

      被气得七窍生烟的屠户叉着腰,一脸凶相地盯着他怀里,手里抄起旁边杯口粗的木棍,蠢蠢欲动。
      而那个一脸茫然的“偷猪贼”此刻下意识地低下头。
      一只通体粉红,裹着泥巴的猪仔正乖乖地躺在他怀里,轻轻打着呼噜,几道透明的液体不时从它鼻孔渗出,黏在他袖子上。

      “卧槽!”

      孔凡吓得把猪崽甩到地上,小猪惨叫一声,抽了抽鼻子,颤抖着站起来。这玩意胆子小的很,还以为谁要把它宰了,慌不择路,急忙窜到草垛子后面。

      屠户去追时,已经连根猪毛见不着了,于是愈发恼怒起来,把丢猪的账又全算在了孔凡头上,带着口音骂骂咧咧地叫起来,不出半晌,这个小村庄的男女老少便把猪棚围了个水泄不通。

      “恁说咋有这样的人,偷俺猪还砸俺棚子,不告官以后还了得?”

      “老郑你也消消气,这棚子看起来是昨天暴风雨被雷劈的,你看这还有烧焦的痕迹呢,这孩子搞不好是来避雨的,看他这般年纪,也不像是有那贼胆的人……”全村最有文化的老秀才这时候站了出来,指着塌下的稻草,好言相劝道。

      谁知那老家伙气得更厉害,瞪着眼珠子,挥舞着手里的木棍:“俺不管!这孙子就是贼,搞坏俺棚子还放走俺猪,赔钱!必须赔!要不然,要不然俺跟他拼了!”

      老秀才欲言又止,一个挎着篮子的农家妇女又慢吞吞地说起话来:“郑老头,恁就是穷疯了也用不着讹个娃儿啊……看这娃儿也就十三四岁,瘦得皮包骨的……他就是偷恁一只猪又咋,现在不比太平日子,搞不好哪天仗就打到咱这来了,这娃儿也可怜,小小年纪在外头风吹雨淋的……”

      说着说着,张大婶兀自哭起来:“唉,俺儿子在城里也木个信,说说,这都好几年了……”

      孔凡没有心情理会他们,他仔细打量了一遍自己的衣着,还有散乱的一头长发,确定了这不是属于自己的身体,再看看那群衣着怪异的村民们,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些细碎的记忆。
      不是吧,来真的?
      -
      事情要从他收到那封信说起,那封信没有地址,也没有寄件人的姓名,里面只有赤条条的几行黑体大字:

      如果结局能就此改写,您的人生也会就此改变。
      天宫笙歌,诚邀您的加入。

      说起来,《天宫笙歌》这本书是一部审签作品,他很久以前就看过,作为一个专业的网编,他判定这只是一本毫无营养的修仙种马文罢了,文笔烂的很,主角精虫上脑,三行离不开敏感话题,因此他拒签了那位点击量过百万的作者,还劝他收敛一些,科普了全网扫黄的可怕等等加以威吓。

      谁知那作者丝毫没有悔过之心,愈发不知羞耻地描写更露骨的章节以博关注,然后理所当然的,他书没了。

      遇上这种人已经算是奇事一桩了。
      而他在深夜收到的信也很奇怪。
      或许是恶作剧?

      他猜测着,躺到床上,关了灯,外面开始下起了暴风雨,沉沉睡去之后,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周身发冷,再醒来,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副光景了。
      -
      一番争执之后,屠户决定妥协,而孔凡被那个好心的大婶领回家去,把全身上下都收拾了一遍。
      收拾好了,其实他的模样并不糟糕,甚至说是好看的,那大婶看着他,眼眶又湿润起来,许是又想到她那生死未卜的儿子了。

      在书里有不少这样曲折离奇的情节,穿越题材的花样他见过的也不在少数,可毕竟亲身经历这还是头一遭,孔凡不禁感叹起世事无常。

      大婶在锅炉旁边炖萝卜汤,屋子里暖烘烘的,这里除了他俩没有其他的人,但孔凡看着,心里不知怎么,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恁是异乡人啊,家住哪里啊?”
      “不记得了。”孔凡摇了摇头。
      “不记得啊……那恁还记得有啥亲戚不?”大婶舀了一碗汤,端到他面前,关切地问道。
      孔凡迟疑片刻,又摇了摇头。

      冒着热气的汤倒映出他的脸庞,黑是黑了一点,但五官还流露出清秀之气。
      他现在的身体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与自己念初中的时候并无二别,剑眉星目,高鼻梁,乍看起来,他似乎是从小帅到大,也深受女性的欢迎。

      “咱这地方小,但好歹也算太平,恁要是木地方去,要不留在这里,俺一个人也是一个人,穷是穷,收恁一个娃儿养着还是够的。”大婶小心翼翼地说着。

      孔凡答应下来,做着大婶的干儿子,除了种田还是种田,不时养养花草,逗逗猫狗,时光匆匆,一转眼在这乡野之间平安无事地度过了平平无奇的三年。

      敢情我是穿到一本种田文了?
      一般这种背景不应该来个村庄大屠杀,然后主角为了报仇拜师学艺,走上漫漫开挂路然后打死BOSS扬名立万之类的吗?

      这一天,十七岁的他一如既往困惑着,在村口的玉米地里有气无力地舀着水,等待着那个命中贵人。

      皇天不负有心人,一阵风吹起的白衣轻轻抚过竹篱笆,那戴着斗笠的人忽然停下脚步,按下腰际震动的剑柄,一转身,步履轻盈,进了村庄。

      虽然浑身上下都裹着,看不见,孔凡却敏锐地察觉到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NPC。

      好一派仙风道骨。

      他忽然想起来一个情节,天宫笙歌里的主角,在凡间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也是种田的,受了一位高人的帮助,得道飞升,一路开挂,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好机会。

      那人走进村庄来,未察觉有任何妖气,剑柄的震动也突然弱下来,他往四周环视一圈,只见到一个穿着粗布衣的小子在贼眉鼠眼地打量自己。

      孔凡见他看过来,心里有些激动:接下来莫不是会接受高人指点?不不不,他一定会说我天生奇才,颇有仙根,说不定能收我为徒?还是送秘籍药丹之类的……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那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他跟前:“这位小兄弟。”
      孔凡手上一滑,木勺扑通一声掉到木桶里,恭恭敬敬地直起身来,作揖道:“是是是,这位仙师叫我有何事?”
      那人觉得他的言辞奇怪,好笑道:“哦?你如何知道贫道是修道之人?”

      “这个……前辈风度翩翩,走路带风,威风八面,可谓是……风一般的男子也,这个,一看就是得道高人!”孔凡费尽口舌,把对方真是吹得天花乱坠,自个儿笑得合不拢嘴,不过对方好像没有一点被感动到要提拔他的意思。

      “过奖过奖。贫道只是想问一下,你们村最近有发生过什么怪事吗?”
      孔凡认认真真地把仙师的这番话思索了一下,说道:“有啊,我家今年的甘薯收成比来年都少一半呢。”
      “……”

      许久,那人叹出口长气,呢喃道:“看来是贫道多虑了……”
      说完,他转头就要出村口,谁知没走几步,就被什么东西拉住了。

      这怎么行?
      孔凡不满起来:这要把他放走了,再等到个绝世高人还不得十年二十年的,到时候我孩子不都能打酱油了吗,那我不真成了种田文的人生赢家了?

      绝对不要!

      “前辈!”他大喊一声,单膝跪下来,抓住那人的衣摆,“您教我修行吧,我什么都能做,洗衣做饭烧水,您要我做牛做马都成,求求您收我为徒吧!”
      “嗯?”那人显然被吓了一跳,却也很快平静下来,扫了孔凡一眼,又叹口气道,“小兄弟,现在天下不太平,虽然人人都崇尚道法,避世独立,你的想法也合情合理,但容贫道说一句,你真不是这块的料。”

      孔凡的动作停滞了片刻。

      哦,原来是废柴路线?绝对是这样的,我悟了!
      孔凡一拍脑门,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泪眼汪汪,声情并茂地嚎道:“这个我知道!大家都是这么说……果然我就是个废物,可是,可是我真的好想和前辈一样,就算一辈子都不能得道飞升,我也想试一试,万一哪天生灵涂炭,我也想保护自己的亲人,守护苍生,做一个平凡的救世大英雄……呜呜呜……”

      那人许是被他的话恶心得不行,又被求得头疼,只好甩给他一本秘籍,一拂袖子,彻底消失在了孔凡眼前。

      “那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小兄弟,等你大悟后,再来找我吧。”

      孔凡抱着秘籍,紧紧揣在怀里,跪地上朝天空的方向连磕了三个响头,感激涕零道:

      “谢前辈!前辈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等一下,前辈我上哪儿找你啊?”

      孔凡期待地张望了好久,这一回,却是彻底地无人应答了。
      -
      孔凡得到高人指点的事,在落叶庄里很快传开了。
      傍晚,村民几个聚在树底下乘凉,张大婶挨着另一个大婶,老秀才则不紧不慢地沏着一壶茶。

      “不是吧,就恁家的那娃儿?看着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小伙子,修仙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就是得道成仙呗,这娃儿现在天天把自个锁屋里,田不种,水不挑,饭都少吃,丢了魂似的……人倒是白了不少,越长越好看了。”

      老秀才吹了吹茶上漂浮的泡沫,砸吧着胡子道:“我早就料想到有这一天了,这孩子当年来的时候,我便察觉不是一般人,说不定,真有能得道成仙的福分。”

      老秀才说对了,经过一番刻苦的研习,从春到秋,从秋再到夏,有时孔凡都快忘了四季节气的变化。
      但他绝对不会忘记,自己飞升的那天,正是第三年的谷雨。

      看来他并非蠢材一个,那神仙之所以这么说,肯定是因为懒得教他。
      真是个臭老头……等他找到他一定好好拜谢他。

      孔凡飞升那天,全村人锣鼓喧天地为他送行,热闹得就像办喜事,张大婶湿了眼睛,毕竟是自个养了六年的儿子,说舍不得都是假的,但孔凡能做天上的神仙,她也算是攒下功德一件。

      村里的木匠雕了一尊孔凡的全身像,放在当年捡到他的猪棚里,当然了,那里已经被改成了一处体面的小庙,一向迂腐迷信的屠户这次不但没说什么,还大肆宣扬,让大家尽管参拜,牌匾是老秀才题的,这老头思来想去,足足想了一个月才给神像取出了名字:“且就叫做驻香君吧,愿能香火不断,永世繁荣!”

      许多人慕名到这个村庄,也编出过许多跟孔凡有关的故事,有几个还颇受当地淳朴人民的欢迎,成了小仙门里教导学生的正面教材,可他们口耳相传的东西,无一有他的亲身经历来得精彩。

      到了天宫以后,他被分到雨花宫做差事,那里的宫主是天帝的妹妹,一个清新脱俗的大美人,孔凡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不禁惊呼起尤物也,他渐渐想起这一段的情节来,恰逢天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十年,雨花宫主,他以脚趾头计数的后宫之一,此后该打的怪都打了,苍穹之力也收服过了,应当是到了该书后大半没羞没臊的天宫play生活了。

      如果说主角不是他自己,那么这个欠揍的主角到底是谁呢?

      “拿好,宫主赐你的牌子。”

      孔凡恭恭敬敬地接过牌子,别在腰间,又偷偷看了一眼蒙着面纱的宫主与侍女们。

      看着身条就漂亮。
      可惜了。

      孔凡叹息着,却又忍不住好奇心,想跟在侍女队伍后面仔细看看雨花宫的布局。

      谁知刚上前一脚,一声扭曲的惨叫“叽!”地一声从他身下传来。

      再看时,那凤凰幼崽,已经成了一团血泥。

      不知道是哪个侍女先叫起来的,直到孔凡被押到东青门的那刻,他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位兄弟,我,我这是犯什么事儿了呀?”孔凡挣扎不开,便向两个押着他的冷面武将问个究竟。

      左边的瘦高个看起来比较好说话,半晌开口解释道:“大兄弟,你也别怪谁,要怪就怪你自个儿命不好……你说你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动雨花宫主的凤机,那可是天帝大人送给宫主的生辰礼物,这几月天帝大人下凡游历,宫主一人深居,脾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全靠这一点念想慰藉……大兄弟,我看你还是在下面多待几年再上来吧,好自为之。”

      我tm怎么知道那么小的鸡仔是凤凰!

      孔凡胸里憋着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那……我还要再等个几年啊?”
      “你底子还不错,大概在人间过个几十年,等宫主消气了,你就能回来了。”

      望着云气缠绕的脚下,孔凡的思绪还是一片混乱:不对,这剧情走向偏了呀……坏了,我这脑子,我又不是主角,不就是个随时会死掉的NPC吗?早知道种田才是我最好的归宿,我就不上来了呜呜呜……

      “哎呀!”
      想到一半,孔凡便从上面被无情地推了下去。
      “大兄弟,有缘再会了。”
      于是,这位可怜的“驻香君”如愿以偿地当了一炷香时间的神仙。

  • 作者有话要说:  是我的错,我书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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