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甜如蜜》岁寒晚急

24、第二十四章

　　姜似练这孩子，皮相生的纯真无邪，装傻浑然天成。占了这点好处，姜凊也不知道，她是装傻，还是当真没有那种想法念头，索性将话挑明了说：
　　“胧胧，近来许家公子，今日为我送方子，明日说来替我看平安脉，总找借口过来，又时常借着谢缜的名义，约你出去混玩。现而今，也一同出去了二三次了。”

　　姜似练从比自己脸盘还大的红烧狮子头汤碗里，抬起了头，震惊的瞧着姜凊。
　　姜凊现在确认了，她刚才是真没听明白。

　　“姑姑，想把我嫁给许家兄长？”
　　姜凊刚要点头，就见她这活宝侄女儿傻乎乎的一笑：“姑姑，您这太一厢情愿了！人家愿意吗？不嫌我小吗？表兄就常说我，又馋又贪吃，一团奶气。”

　　姜凊气的扶额：“人家没那心思，为什么三番五次往我这里跑？我算他那个牌面上的长辈？他没那心思，做什么要鬼鬼唧唧的约你出去？”
　　“还有，你可知道，他第一次见你，送你的那玉佩，是什么东西？”

　　“那个挺好看的蚕宝宝？”姜似练道：“兄长说了，他见了好看的姑娘，就走不动道，说不出话，一年要送出去十个八个玉佩。”
　　“谢缜真这么说的？”姜凊一口气哽在喉咙里，隔了好半天才下去了：“他骗你玩的！什么蚕宝宝，那宝贝叫做茧破。是人家许家，是人金平堂的传家至宝！”

　　话说到这份上，姜似练固然相信，许家公子有那意思，可也更匪夷所思：
　　“姑姑，并非我不自信，可我对镜自照，也常常嫌弃自己，哪就有人能对我一见钟情至此？照姑姑你这么说，许家兄长是第一次见面，就要送我玉蚕，难道，他只见了我一次，就愿意将传家宝奉送，愿意和我共度一生？”
　　姜似练摇摇头：“这实在太难置信。”

　　姜凊道：“你说的也有理，等他明日来，我问问他。那我问你，倘若许家公子心诚，且人品家世又是这样的可靠，你愿不愿意姑母为你筹谋？”
　　姜似练吃下最后一个狮子头，浑然一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洒脱：“我先听听他怎么说。”

　　姜凊气的翻了个美美的白眼！
　　中午谢缜过来一趟，姜似练正在午睡。
　　姜凊对他说起此事，问谢缜以为如何。

　　谢缜抿唇，半晌没有言语。
　　姜似练对这城府深沉的继子，还算有几分了解，可一时也没想通，他到底哪里不乐意，遂又追问。

　　“看你的模样，是不算赞成？是觉得许家公子不好？还是觉得许老夫人不会同意？”
　　谢缜慢慢道：“没有哪里不好。一来，许老夫人与母亲情谊深厚，一旦同意亲事，绝不会薄待三妹妹。二来，许生白温文敦和，彬彬有礼，脸面身段都生的一等一的好。”
　　他冷笑一声，“那丫头肤浅的很，一定喜欢的不得了。这样一来，也算两情相悦。若
　　这桩亲事能成，没什么不好的。”

　　“什么肤浅？”姜凊替自己侄女辩白，“说的好像我家胧胧只会看脸一样。她昨日还说，许家兄长怎么也比不上你呢！”
　　谢缜眸中隐露笑意，一闪而逝。

　　“我倒是觉得，我那兄长是个靠不住的狗屁玩意儿，胧胧嫁在我身边，才算真正有娘家。你说呢？”见谢缜不答，姜似练郑重的对他道，“缜儿，她的身世你也知晓，虽然锦衣玉食，可在姜家能长这么大，也并不容易。家中姐妹两个，都不是一母所生。有一个兄长，那也是妾室所生，并不是她的依靠。”

　　“她若留在江南，缜儿，将来，你就是她亲生的兄长。倘若她遇到任何难处，都要你替她出头。”
　　谢缜松开揉捏的发皱的衣袖，心想，若真如此，她还是留在江南的好。

　　姜凊突然又问：“不过，我看你的样子，明明就是不太满意。你到底觉得哪儿不满意？”
　　谢缜失笑：“没有，只不过想着，三妹妹还小罢了。若是许生白，早些定下也好。但也不必急着成婚。她还是个孩子呢。”
　　姜凊叹了口气：“真要是两家都满意，就由不得我了。我家胧胧是还小，许生白可不小了，许家人丁又不兴旺，许家老夫人巴不得快些将胧胧迎进门呢。”

　　翌日，果被姜凊料中，许生白带着昨日山上摘的红果，还有用这些红果制成的各式点心登门来了。
　　姜凊心知肚明，笑道：“你有心了。”又见那盛丹砂酱糕的盒子，有些年头，且图纹古朴珍稀，一看就知道，是许老夫人当年的嫁妆。

　　许老夫人连嫁妆都找出来，便是极力赞成了。
　　不然，不会让孙子日日往这头跑。

　　姜凊道：“我家那侄女，有些惫懒了，还在睡呢。”
　　许生白温和一笑：“三妹妹年幼，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正要睡眠充足。况且，也是姑母疼她。在这江南家中，姑母疼爱她，也不立什么规矩，她才能这样自在。”

　　姜凊：“……你以前都叫我姨母。”这么快就跟着改口了。
　　“这丫头啊，不止惫懒，还馋嘴。昨日从山上回来，吃了不少饭，又和侍女们贪玩，这才睡的晚了。”
　　许生白道：“三妹妹活泼开朗，真是有福气。”

　　姜凊也不再试探，直问许生白：“胧胧对我说，你第一次见面，便要将茧破送给她……”
　　话音未落，许生白便解下玉蚕，双手奉上。

　　姜凊哭笑不得，将玉蚕推回去：“这东西是何含义，胧胧不懂，你我都心知肚明。胧胧所说，你二人第一次会面，不应当赠送如此贵重之物……”
　　许生白道：“姑母，城门旁，我们已见过一次了。后来，谢兄托我炮制独揺芝，我知道是三妹妹要的东西，才知道，三妹妹还精通医术。我心里就一直记挂，想，想再见她一次。到后来，祖母的寿宴上，果然见到三妹妹。她和沈家姑娘说话，我不好上前，隐约听见，她毫不客气的骂人。我就觉得，她真是与别家姑娘都不一样……”

　　许生白低下头，放低了声音说：“姑母，我是真觉得，三妹妹讨人喜欢。即便姑母斥我唐突，也该早些将我的意思说清楚。免得将来错过，日后徒然后悔。”

　　许生白走后，姜凊立刻踢掉了足上的锦履，懒洋洋的靠在了榻上，对着屏风后道：“出来吧！”

　　屏风后，自然是姜似练。
　　姜凊道：“他对你，也算一片热忱。我与许老夫人都是乐见其成，如今，便看你的意思了。”
　　姜似练下意识去拿桌上的核桃，捏在手里，却不吃。她道：“许家兄长对我的确爱重。谢谢姑姑今日提醒。倘若我没有那种意思，就该早些划清界限。”

　　姜凊道：“胧胧，你不喜欢？不想要这桩婚事？昨日你表兄过来，他偏偏还说，许生白脸盘子长的好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姜似练一笑：“我又不是只看脸。”

　　姜凊急了：“你还没说到底好不好？是你嫁人，又不是我嫁人，你自己的事情怎么一点也不上心？”
　　姜似练道：“姑姑别急，我都绞尽脑汁的在考虑，怎么不上心？既是终身，总不能一念之间，就定了下来。姑姑说好，许家兄长原本也千好万好，但我却并不是什么完美无瑕的闺阁千金。”

　　她话没说完，姜凊就道：“你难道想说，你配不上许生白？”
　　姜凊微叹口气：“倘若你喜欢人家，就会一心想要嫁给人家，一心一意要和人家在一起，哪里还会犹豫？还有蛰摸这么久？”
　　她算看明白了，这丫头还未开窍。可是，看似懵懵懂懂，却又不肯轻易交心。

　　姜凊也不愿操之过急，便抽空去拜访了许老夫人，托辞说孩子还小，暂时不必过急。
　　许老夫人花甲人精，立刻明白了：姜凊自己是十分愿意的，只是姜似练还未开窍。因此，便去给自己孙儿支招，叫他更加努力的献殷勤，务必要打动小姑娘的心。

　　山阴候府，俞晗刚和谢缜对完招，拿帕子抹着身上的汗，随口问：“公子，这些天，许家公子动不动就往别院跑，是不是……好事儿要成了？”
　　谢缜冷哼一声，不理他。

　　俞晗又问：“公子也同意吗？你是觉着许公子好？觉着他对姜姑娘好？”
　　谢缜面无表情，斜眼他：“不好吗？”

　　“好是好啊。许公子这样的，哪有小姑娘不喜欢？”俞晗挠了挠头，突然叹了口气，“不过公子啊，我前几天收缴侍女们的话本子，看到这么一句——怪不得世人都说，动心容易，守情却难。豆蔻年岁的小姑娘，本就过于美好，又无骄娇二气，岂不是人见人爱？要动心太简单了，可想要一心一意的成全这份心意，却是难上加难。总有这样那样，各种缘由，要将这初心弃如敝履。才不会去管，今后会不会悔得连肠子都扯出来。”

　　谢缜：…… ……
　　他自是镇定自若，全不把这番话放在心上：“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别院里，姜似练也正和姜凊说笑，说的正是那装模作样的谢小缜。
　　“姑姑，您是没瞧着，许家兄长爬上树，摘了好多红果。他明明很想去爬树，眼睛都快黏在树上了，偏要装腔作势，端着在那。这人，也太矫情了。”
　　姜凊吐出山楂核，懒洋洋的：“不是和你说了，他不过是有更要紧的事，所以，这些心爱之物、喜爱的事，放弃了，也不打紧。或者说，自以为不打紧。”

　　她毫不留情的道：“他自以为放弃的容易，以后，老了，回想起来，肯定会后悔的要死。”

　　“我也奇了，他爹爹一辈子庸庸碌碌，很少管他。教养他的我，更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怎么养出这孩子，自小这般的上进？”姜凊微微怔了片刻。
　　到底是自幼带在身边。固然欣喜他上进，心中也不是不心疼。

　　姜似练坐在从竹帘后散开的日光下，想着谢缜那日看着别人爬树的眼神，不由低头，又轻笑了一声。
　　这人啊，装模作样，真是怪别扭的。
　　装的这样狠，就不怕被人看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