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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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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在想,到底爸爸是什么样的人,让妈妈在这么多年以后,还是忘不了他。
有时候我会问妈妈爸爸在哪里,爸爸长得什么样子,爸爸叫什么名字。
妈妈一个都没有说。
自从那个奇怪的下午以后,我的力量如同滔滔江水奔流而去。别说出大任务,我开始连看到它们的次数都急剧减少。
有时候我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回头一看,后面却什么都没有。
有时候我走着走着,好像有什么凉凉的东西与我擦肩而过。而那一边却是幼儿园的围墙。
有时候我坐在那里,脸颊忽然一紧,好像被什么东西捏了一下……也就是说呢,我被调戏了……
可是这些东西我都看不见,看不见。
其实8岁以前我也看不见这些东西,可是当我看见过它们,接触过它们,消灭过它们以后,再失去这种能力,就好比让一个一直以来的正常人忽然失明,那种滋味非常难受。
更要命的是,我被它们缠上了。
每夜我都挣扎着从同一个噩梦中醒来,在那个梦里,我被一个不知名的黑影追赶,不停的奔跑,奔跑……跑过一片片枯手林立的荒野,越过一个个血液咕嘟,血腥气浓重的池塘。
荒野上伸出的枯手将我的脚刺破,一只枯手忽地抓住我的脚踝,我向前扑倒跌在池塘里,粘稠的血液立即灌进来,咕嘟咕嘟要将我吞没。
……后来我跟小强一起看《僵尸新娘》,那个倒霉的新郎在乌鸦盘踞的枯树林里夺命狂奔,我叼着鱿鱼干碰碰小强的胳膊,说:“我跟你说!我以前做的梦,比这个萌多了!”
小强专心致志的盯着屏幕,听到这句话,默默的伸手揽过我,把我的头按到他肩头上,顺便一低头,一把扯掉剩在外面的半截鱿鱼丝,吧嗒吧嗒的嚼得起劲。末了皱起眉头,露出鄙弃的表情说:“包租婆,这么腥臭的东西你居然也吃得进去!好像在啃尸体一样!”
他的肩膀很瘦,也不大结实,上面带着浓浓的巧克力奶油和糖气,有点像我发明的巧克力奶油麻花。
……前身是客人订的巧克力奶油慕斯。
我当时就丢个他一个卫生眼,没好气的说:“你啃过尸体啊?知道得这么清楚!”
小强抿着嘴角笑得特别狐狸:“你也啃过!别装纯洁!”
“我呸!死小强,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严肃的瞪着他:“你哪只眼睛什么时候看见我在哪里啃谁的尸体了?”
小强无辜的指着鱿鱼丝,特别纯洁的说:“你现在不就在啃它的尸体么?”
我顿时捂嘴,好久以后我闻到干鱿鱼丝都想吐。
……我跌落在池塘里,染血的枯手们吧嗒吧嗒的绕上我的腿,我的腰,盖上我的嘴,我的鼻子。我被浓浓的血腥味覆盖,我被深深的红色吞没,血水咕噜噜的灌进我的鼻子和耳朵,我不停的下沉,下沉……
我给自己定了一个振动闹钟,每隔5分钟就会振动一次。然而每次我却不是由于闹钟振动而醒来的。每次睁眼,妈妈正以肘支撑着悬在我身体上空,那样子好像在为我承担着来自黑暗中的苦痛。
有一次我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睁开眼睛以后,我对妈妈说:“妈,我只是梦到白天的‘生意’了,他们不给我钱!”
妈妈纤长的手指撩起我额前汗湿的头发,伏下身子轻轻的在我脸颊上一吻。
“如果不想做,就不要做了。”
我笑起来:“怎么可能!再说谁敢不给我钱,我灭了他!”我不敢握妈妈的手,生怕手上的冷汗和颤抖泄露心底的恐惧。
妈妈叹了一口气,拍拍我的脸,眼神温柔而忧伤。
……我在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里徘徊,茫然不知何去何从,从脚底升起的寒意像水藻一样顺着我的脚迅速爬上来,爬满我一身。我像被人从后面抱住那样,在“他”冰冷的,滑腻腻的怀抱里动弹不得。
“他”对着我的耳朵说话,呼出来的气好像夹着冰渣。
“不要再逃了,”那个声音带着亲近得几乎是狎昵的口气在我耳边缓缓的说,语气却不容置疑:“你,终究是我的。”
我是你的?我汗,啊呸!我是我自己的!
这东西不但恶肉麻,而且还恶心!就像前段时间我在一个小贩手里买了一些叫“海星星”的东西,那个摸起来有点像橡胶星星一样的东西泡在水里面就会鼓起来,我泡了两个,一个绿色,一个紫色;等它们鼓起来以后用手指戳戳,冰冷的感觉顿时沿着指尖爬上来。
当时我觉得无趣,戳了两下就丢下了。等我想起把它们捞出来干一段时间时,手一碰,它们就在我的指尖碎掉了,一团一团冷冰冰滑腻腻的没有生命质感的东西像一个烂掉的尸体,沾了我一手,紫色的绿色的烂在一起,一坨一坨,恶心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好像又回到那个时候,那个抱着我的东西,过了一会儿也没征得我的同意,就开始像水母一样把我往里头按……或者是自己中间裂了条口子,往我身上套?
脚指尖、手指尖……脖子……刺骨的黏腻自背后将我慢慢包进去,我拼命挣扎,然而却越陷越深。
我怕极了,本能的大喊:“妈妈!”
“呵呵呵呵呵呵~”耳边传来模糊愉快的笑声,什么东西一把压住我的手,猛的压到我的身上。我的头一重,耳朵里面刹那间响起收音机讯号不好时的电流声,好像我的大脑是个收音机,正在试着能不能调到别的频道。
鬼压身……
我猛地一抽,整个身子侧翻了过来。
身上的重量陡的消失了,窗台边上,一团身影对朝他飘过去的影子说:“别太过分了。”口气似乎有些不悦。
因为隔的时间太久,我已经记不真切那声音到底是什么样的。有一次小强在烘面包,我一时兴起,就用他醒着的面团捏了一个排的小鸡让他也烘出来,小强无语的皱着眉头看了看,无可奈何的捏起其中一只黄黄白白,插着两颗黑米做眼睛的可爱小鸡,叹着气说:“别太过分了。”
……恍然间我觉得,似乎那时的声音就是这样的。
这些事情几乎每天都上演,因为夜里睡不好觉,我白天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精神恍惚。我决定这段时间不再接新生意,转而去多打几分正常点的零工,比如服务员、发传单、做家教……不然就凭我现在这个样子,别人搞不好会把我当鬼!
再三考虑后,我决定做家教。
因为家教时间固定,相对而言报酬也高一点,而且,家教都是在私人场所,这样我就不会被妈妈撞上。余下的时间,我还可以发发传单,并且不影响我洗瓶子。
我学着前辈们的样子印了几十份小广告,3天以后,我接了一个电话,有一个姓殷的人,在电话里说想替他的儿子找个家教,约我在小区附近的刨冰店谈谈。
姓殷?挂上电话,我的心底闪过一丝疑惑,不会是亲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