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晴》樱桃鳕鱼

1、第1章 雨后初晴

　　当夏青准备按下学生家的门铃时，她已逾过约定时间半小时了。
　　与她第一位学生的第一次见面，竟如此狼狈——她的发尾湿漉漉的，刘海早就没有它出门时的弧度；衣服上也有零零散散的雨水划过的痕迹，帆布鞋周围也沾了泥。虽说她与要辅导的学生关系不错，不过第一次到别人家中，迟到了总归是不好的。
　　甩了甩雨伞，夏青对着电梯看了看自己狼狈且模糊的身影。
　　她用发卡将刘海别在侧边，又擦了擦发梢和衣服上半干的水渍，再跺跺脚，将泥抖掉。小心地踱步到沈以筠家门口，不安地按下了门铃。

　　夏青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就知道今天下雨，便把雨伞放在了双肩包的侧兜里。不过兜有些浅，但她出门匆匆忙忙的，没注意到。
　　步行到地铁站，天只是阴沉沉的，滴雨未落。等她出站，看见挤进地铁的人甩雨伞、擦公文包、整理仪容时，下意识地向侧兜一摸，却发现雨伞不见了。眼看着还有十分钟就要到预约的时间了，可是外边的大雨吓得她没有胆量在雨中冲刺。
　　她只好先给沈以筠发了消息，说“以筠，我今天要迟到了，真的是很抱歉！你把这次期末卷子和前几次月考卷子整理出来，好好看看错题，我会尽快赶过去的！”
　　沈以筠是她在高二时结识的学妹。那时夏青作为学校韩舞社的社长，到初中部招新。沈以筠准备的舞蹈恰巧是她最喜欢的男团的舞蹈。以筠那时才初一，却把握了精髓，又融入了她自己的朝气。扎着马尾，眼神中透露着坚定的沈以筠，像极了当年入社的夏青。
　　如今，夏青马上就要初三了，正要为中考做准备，数学却没多大进步。她想起了夏青学姐前一阵子高考数学逼近满分，于是就征得父母的同意，拜托夏青辅导一下数学。夏青刚经历完高考，还没什么出行计划，就答应下来了。
　　唉，谁又能预料到出师不利呢？
　　等到雨稍微小了些，她头顶着背包、疾跑到附近便利店买了把雨伞，奔向沈以筠家。
　　“学姐你终于来了！”清脆爽朗的声音伴随着穿拖鞋疾走的脚步声，愈来愈向她靠近。夏青心慌得也不知该怎么办，双手来回地摩挲着，呼吸也急促。
　　门开了，只见沈以筠穿着校服，夏青有些疑惑，“你今天补课吗？”
　　沈以筠为她准备好拖鞋，“是哒，我们准初三的周六补课。我还没来得及换掉校服呢。”再抬头一看，夏青一副紧张的模样看着以筠家的柴犬。
　　“不好意思啊，学姐，我忘了你怕狗。”以筠将柴犬搬到角落里的小窝。
　　“啊，没事没事！我都忘了初三还要补课呢。我今天迟到了，非常抱歉......叔叔阿姨，在家吗？”夏青低声问道，仿佛声音再高一些都是一种冒犯。
　　“他们有事出门了。”以筠贴心地将一块干毛巾递向夏青，又接过她的书包，擦了擦表面，放在了课桌上。“我书包太脏了，还是放地上吧。”夏青不好意思地说。
　　怕耽误进度，她没仔细擦头发。将毛巾随意地披在颈肩处，长度刚好长到锁骨处的头发散在毛巾上。她开始仔细浏览沈以筠的数学月考卷子。
　　初中三年级的数学对她这个大一新生并不难，再加上她课前又翻了翻自己的初中数学笔记以及近几年试题，对考点也算是了如指掌了。她快速浏览了一遍，就能估摸出以筠在哪块知识点上比较薄弱、仍需加强。
　　她将考卷翻到背面的白纸，边讲边列出以筠的强弱项。“选择题特别是前几道题，你要是错了的话，就只能说明你基础知识不牢固......你证全等的思路是有，但是别跳步;总的来说，你会的知识，会用，但是用得不够好。还有，你做题速度怎么样？”
　　沈以筠思考了一下，“还算快的吧。我一般就是不会做就跳，最后有时间再思考那些会做的题。”
　　“我建议你做题别图快，运算出错了可就亏大了啊。我带了套习题册给你，我现在从卷子开始讲知识点。有时间的话，我就带你做做习题册上的题，特别是你薄弱的知识点，没时间的话就留作业咯。”
　　以筠抱怨，“我不想写作业啊......”
　　“看你表现咯”夏青边说边翻包里的习题册，指尖却有湿哒哒的触感，“糟了！”
　　她对着发皱的习题册，不知所措。
　　这时，沈以筠家中有人回来了，趴在客厅的小狗激动地吠着。
　　“我爸妈不是说要晚点回来嘛，怎么回事？”以筠嘀咕着，又冲房间外边喊，“谁回来了呀？”
　　富有磁性的嗓音回答她，“你哥。以筠，在学习？”以筠的哥哥敲了敲门。
　　夏青觉得这副嗓音莫名的熟悉。
　　“啊，对，美女老师在辅导我数学，你要不进来坐下聊会儿？”以筠打趣儿地答着。
　　他笑了笑，“不了，认真学习对你而言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情啊，就不打扰你和老师了。走吧，局长，去我屋里玩玩儿。”
　　“奇怪，我哥怎么会回来？算了算了，学姐你继续讲吧。”
　　“这样吧，我手机上有些题，我看你房间里有打印机，现打也来得及。下次我买本新的带给你。”

　　两个小时，不快不慢地帮她初步梳理巩固了一下，夏青给沈以筠布置了一些任务，收拾收拾，准备回家了。
　　沈以筠打开房门，“哥，今天的课上完啦！”
　　“嗯，过来喝点儿水吧！”以筠的哥哥招呼他俩到客厅坐坐。以筠拉着夏青蹦蹦跳跳地走到客厅。
　　夏青背上未干的双肩包，和沈以筠的表哥迎面对视上了。这是她曾经十分熟悉的面庞。她在开学典礼上看过他，在五四表彰大会上看过他，在优秀毕业生返校的时候也看过他，也是她曾经朝思暮想的他。她以为在毕业之后就再也见不到。或许见到了，也不是她这个狼狈的样子。她定睛看了他几秒，又害羞地揉了揉头发。她几乎要陷入楚文之温柔的目光了。
　　“学长，好久不见。”夏青将毛巾拿下来，叠好。
　　楚文之看着夏青头上的发卡，笑了笑。仿佛在感叹，两年不见，把长发剪短的夏青，却还是当初可爱的模样。“嗯，好久不见。”
　　沈以筠一脸不解地看着二人，“原来你们俩认识啊！？”她接过夏青手中的毛巾。
　　“嗯，我俩是同一个数学老师教出来的，经常在办公室遇见。”楚文之解释道。
　　三个人聊了聊沈以筠的数学学习情况。
　　楚文之看外边还下着雨，提出要开车送夏青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我这个当老师的今天都迟到了，还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啊。”夏青不好意思地将碎发别到耳后。
　　楚文之说：“那，你今天怎么来的？”
　　“地铁。”
　　“那就送到地铁站吧。”楚文之转身跟表妹说，“我去送一下夏青，等我回来做饭。”
　　沈以筠一脸坏笑地看着二位，“快去快回哦～”
　　夏青不好意思再拒绝，于是跟上楚文之离开了。

　　“你今天迟到了？”楚文之放了一首古典乐，有些疑惑地问。
　　夏青坐在副驾，听着熟悉的乐曲，头微微一侧，说“这个嘛......说来话长，本来是不会迟到的。”目光落在楚文之高挺的鼻梁，又迅速抽离。
　　“不妨说来听听。”楚文之将音量调小。
　　雨点落在玻璃窗上，伴随着雨刷器的声音，与降D大调前奏曲相互交织，耳边又是夏青奇妙的经历，楚文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嘴角微微勾起。
　　楚文之将车停稳，“下次可不许再迟到了哦。”
　　“不敢了不敢了......不过谢谢你送我到地铁站。”夏青解开安全带。
　　“嗯，到家后发个微信。下周六见。”
　　她关上车门，挥了挥手，“再见。”目视着他的车远去后，她转身走进地铁站，却被远方的天空吸引住，止步。
　　雨后初晴。
　　此刻，她的心情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