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十年》颂西

66、66.一模

　　再往后的日子，也就过得越来越快。
　　很多年以后，当沈言初回想起高二高三这段时光时，他的记忆总是连成一片。
　　就像细细的溪流汇成一汪宁静的湖水，虽然没有波澜起伏，倒也安静的令人心悸，就是没有被时间清晰的分割开来，所以远远望去连绵一片，模糊不清。
　　那些能被他记得的，就是窗外悄然变换的四季，是门口班牌的更换，是班级又升上了一层楼，是还喜欢穿着老干部活动中心发的衣服的班主任崔平，是依然天天穿着高跟鞋爬楼梯的张老师。
　　还有一根又一根不停更换的笔芯，堆在家中书柜里的那些做完的练习册，摞在书桌上面越堆越高的卷子和书本，讲台上滔滔不绝讲话的老师，埋头奋笔疾书的同学。
　　还有右手边的顾廷驿。

　　在忙里偷闲的时光中，在完成一个小任务，任由头脑放空的间隙里，沈言初就可以借着放松目光的机会，堂而皇之的向右看去。
　　他会借着书桌上那些书的遮挡，偷偷的低下身体，侧过脑袋，移开两人桌线那里遮挡视线的书本，然后悄悄地盯着顾廷驿的侧脸。
　　看顾廷驿长长以后垂在额头上的碎发，看他低垂的双眼，看他随着笔尖移动而轻颤的睫毛，看阳光打在他鼻侧形成的暗影。
　　看他薄而嫣红的唇色，还有白皙皮肤下凸起的喉结，然后装作不经意间的拿起水杯，用喝水的声音，暗暗的压抑住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最后生硬的挪开带着欲望的目光。

　　最开始的时候，沈言初还是带着点小心翼翼，他会在看向顾廷驿之前，先确认好四周的同学都在认真听讲，没有人会闲得无聊，冒着被老师揍的风险，望向最后一排。
　　后来，沈言初的目光渐渐变得大胆放肆起来，他会目不转睛的看着顾廷驿，直到顾廷驿手中的笔再也无法保持最初的速度，直到对方的手因为紧张而在桌面上开始无意识的敲击，直到他吞咽口水的速度快要和沈言初统一。
　　这时候，顾廷驿就会无奈的抬起头，问他，“你干嘛老在看我啊。”
　　沈言初总觉得这一刻的顾廷驿可爱极了，明明他在说着嫌弃的话，觉得自己打断了他的思路，可顾廷驿的眉梢依然被笑意牵动的微微上扬，连尾音好像都缀着波浪线一般。
　　突然间，就多出了一点在对自己撒娇的感觉。

　　这个时候，沈言初总喜欢嘴硬的调侃他两句，以求遮盖住自己略显尴尬的表情。
　　虽然他这个动作一天不知道要重复多少遍，脸皮都在一遍遍的偷看中，被反复的加固了，就跟刷了无数回的墙皮一样，又硬又厚。
　　沈言初有时候会说，“你想多了，我坐在里面，要不想面壁思过就只能往你那边看，你又不是透明的，这目光当然得从你边儿上过去。”
　　说完还不忘附赠给顾廷驿一个“你的脸怎么这么大”的嘲讽表情。
　　顾廷驿总是回敬给他一个纵容的笑，那笑意总让沈言初有一种，老父亲在感叹吾儿初长成错觉，不知不觉就被顾廷驿这个家伙越了辈分。
　　他跟沈言初说，“行吧，您说得都对。”

　　要是俩人都被学习牵连住了脚步，实在没什么心情拌嘴的时候，沈言初就直接把之前标注好的题递给顾廷驿，顾廷驿就直接开始埋头写过程。
　　两人在沉默中完成了问问题，互判刚做完的卷子，整理出对方的错误，简单罗列自己所写的重点，等等一系列的动作。
　　直到他们需要互相检查那些背过的概念时，两人才会清一清因为许久没说话而沙哑的嗓子，然后注视着对方开始背诵。
　　不过他们背诵的样子也不相同，顾廷驿是对着沈言初的脸发呆，嘴上念叨个不停，就是目光游移的像游戏里的红外线瞄准镜，还是扫一眼就过的那种。
　　要是没遇见什么不一样的东西，看见了什么他都记不得。

　　沈言初就不一样了，他那直勾勾的眼神不是红外线，而是八倍镜，来来回回的在顾廷驿的眼睛和嘴唇之间游移，细致的几乎能勾勒出顾廷驿眼部的线条。
　　沈言初看人家眼睛的时候一脸专注，就是当目光像下撇，对上他轻抿的嘴唇时，就偷偷咬着自己的唇，就好像那天晚上咬着他的一般。
　　要不是该他背诵，他就一直这么看着，要是轮到他了，他还不忘在思考下一句的间隙，顺便咬一下自己的嘴唇。
　　那样子荡漾的，顾廷驿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每次检查完那些概念以后，顾廷驿都要感叹一句，外国人的眼睛就是深情，哪怕沈言初就随了他爸一半，四舍五入才能算个纯种的外国人，他也完美的继承了这一点。
　　那眼睛都不能一直看下去的。
　　之前隔壁班的女生在贴吧里讨论沈言初的时候，还说他的眼睛深情的像汤姆克鲁斯，当时顾廷驿还嗤之以鼻，心想这些女生不光花痴，还是色盲。
　　俩人眼睛的色号都对不上。
　　想这些的时候，顾廷驿自动忽视了他之前和沈言初说过的话，他说贴吧太无聊，影响自己学习。
　　不过事实是，自从他上次注册了百度云，保存了沈言初的照片以后，他已经逛过了贴吧，还顺便收了一波那些花痴女生照的照片，有沈言初的，也有自己的。
　　虽然他嫌弃着那些女生在贴吧里的花痴，不过他还是觉得她们说对了一半，沈言初确实挺深情的。
　　尤其当窗外的日光照进他的眼底，那双带着点碎光的眸子，就像一块完美的琥珀——如果自动忽视沈言初眼底的他的影子，还有沈言初那不老实的嘴唇以外，这一幕确实是令人难忘的。

　　一模成绩下来的时候，沈言初正支着脑袋，对着窗外发呆，他手里拿着一瓶冻成冰块的冰红茶，把饮料瓶子放在肚子上面加热。
　　顾廷驿早在课间操开始的时候，就被崔平叫到了办公室里面，帮着一块登成绩。
　　沈言初一边看着窗外那些做操做的惨不忍睹的学弟学妹们，看着被雨淋湿的花花绿绿的校服，在楼底下晃晃悠悠的跟幅画似的，一边时不时的看着走廊，等着顾廷驿的突然出现。
　　高三的课间操卡的没有那么严格，如果主动在教室里学习，又“不小心”被巡逻的年级组长遇到，老师一般都不会非要拽人下去上操，所以教室里面的人越留越多。
　　所以沈言初每次到课间操都在学习，当然他是真的在学习，毕竟有顾廷驿这个大目标在前方。
　　所以这学期的上操，他就去过两次。
　　一次是开学典礼，因为顾廷驿要国旗下讲话，一次是什么时候他也记不清了，是他要演讲，顾廷驿在下面看着。
　　虽然沈言初并不是很想演讲，可他想看顾廷驿在台下仰视他的样子。
　　所以崔平过来找他的时候，他推辞了两句就答应了，还假惺惺的说，“我要主动给学弟学妹分享一下我的经验，希望他们能像我一样。”
　　当时给崔平感动的，就差直接把身上第一天穿来的老干部活动中心限量版外套，送给沈言初了。

　　顾廷驿如沈言初所想一般，挂着惊喜的笑容出现在8班门口。
　　班里其他的人很快把顾廷驿围住，“学霸，一模考的怎么样”“我们的成绩什么时候能知道啊”“崔平今天一直瞪我，下午的家长会是一定要喊家长吗”大家围着问什么的都有。
　　顾廷驿喊了一嗓子“我什么都不知道”，干脆利落的扒开了人群，走到了沈言初边上，然后用雀跃的语调喊着，“我刚看了，沈言初你这次进了年级前三十了！”
　　8班同学：不公平啊你不是说你不知道吗。
　　“哎你小声点，”沈言初把一脸兴奋的顾廷驿拉回了座位，“你是不是想把咱们班人都得罪光了。”
　　一模不比平时，班里总会有没发挥好的，顾廷驿再这么喊一嗓子，他们一会看到自己成绩以后，肯定受到的冲击更大。

　　沈言初一说，顾廷驿也注意到了这点，他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头，“我错了，忘了这事了，一看到你的成绩我就很兴奋。我跟你说，咱们俩能去一个学校的事儿基本稳了，现在可以着手开始定九月的机票了。”
　　沈言初：“......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就慌得一逼。”
　　“这个语气是不是太得瑟了一些。”顾廷驿乐，虽然这么说着，他脸上的表情依然很得意，完全没有惶恐和担心，沈言初却喜欢他这样子喜欢到不行，觉得他总是满载着独属于他的自信。
　　“是挺得瑟的，要不我们先缓缓，先计划一下高考以后去哪里玩？”沈言初配合的说。
　　按照沈言初现在的名次来说，去B市的学校基本没问题，就是能不能和顾廷驿考到同一个大学，还有待商榷。
　　但是想象的空间还是可以有的。
　　两人对视着，亲密的贴着对方的肩，然后开始小声的傻笑。

　　坐他们前面的同学回过身来说，“你们俩再这样我要打人了啊。”
　　“我错了，我先收回这句话。”顾廷驿乐。
　　前面那人继续捧着书学习，沈言初凑到顾廷驿耳边说，“先收着，等高考完了以后再放出来。”
　　“行，先计划一下高考以后，减减肥旅旅游，要不然我又要回归胖子的队伍了。”顾廷驿说，他接过那瓶一直放在沈言初怀里的冰红茶，拧开盖子，从瓶盖和冰块的缝隙里，吸了一大口刚化掉的饮料。
　　沈言初顺手捏了一把顾廷驿腰间的软肉，“每次还不是一边念着减肥，一边喝着饮料。”
　　“抽你啊。”顾廷驿连躲都懒的躲，任由沈言初捏完自己的腰，又开始捏大腿上的肉。他把冰红茶扔回沈言初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