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十年》颂西

63、63.编曲

　　沈言初没想到，自己这边刚跟表哥出了柜不到一年，还没跟最亲近的家人说呢，自己就在临过年的前两天，喜提“朋友跟我出柜”的最佳信任奖。
　　关键这个奖得的还十分容易，都是对方一口气全部交代的。
　　从出柜，到暗恋，带上暗恋对象个人信息，配上追人的过程，还有最新的进展。
　　就跟喝了吐真剂似的，突突突的说的全是重点，吴欣楠要把这答题的准确性用到考试上，不愁到不了实验班。

　　沈言初也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
　　有个朋友信任自己是好事儿，可是吴欣楠信任自己的原因，有极大的可能是她看出来了。
　　否则她不会上来就这么直白的问。
　　沈言初觉得，她应该是知道，等她分享完自己的事以后，他有一半的可能会承认。
　　如果他承认了，他们就是分享秘密的共同体，或许吴欣楠可以以后来人的角度，给自己一点不知道可不可行的建议。
　　如果他否认了，吴欣楠也一样知道，只不过她不会再提这件事了而已。
　　他承认还是不承认，其实区别并不是很大。

　　沈言初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有些踌躇的摩挲着磨砂的手机外壳，指尖轻轻的点在7键上。
　　只要他摁一下7，再摁下4，对应的常用字“是”就会出现在聊天框里。
　　明明是最简单的一个字，明明对方其实已经猜到了答案，他却觉得摁下去的摁键有千斤沉。
　　沈言初突然有些羡慕吴欣楠。
　　吴欣楠说个自己的秘密，可比自己容易多了。
　　所以她得到的也比他多，她现在已经成功的摆脱单身狗的行列了。
　　吴欣楠就像个气球，心事满了就要漏出来，自己的就像瓶装的汽水，即使心中再酸涩，再满涨，再难受，都不会轻易的爆开。
　　除非能够打开自己心的那人，主动拧开着藏满桩桩心事的瓶子。
　　可是吴欣楠比自己幸运的多，她接触的都是校外的人，他们早早的就在成人的社交场所混迹，他们并不是牟足了劲要考好大学的学生，他们见得很多，所以他们对待这些也更加开放一些，这和沈言初不一样。
　　愿意解开吴欣楠心中那个气球的人，也比自己更加的勇敢和成熟。

　　沈言初刚刚摁下一个摁键，吴欣楠就又发来了新的信息，那是一个来自B市同志中心的链接。
　　她说，“这是一个宣传片的征集，我之前就一直想给你发，但是觉得你肯定会拒绝。”
　　沈言初快速的回复，“现在就不怕我会拒绝了吗？”
　　他对着前面的问题避而不答，吴欣楠也配合的不做纠缠，她说，“你看看吧，我觉得以你作文的才华，你一定可以写的很不错。”
　　同志中心正在收集素材，准备在5-6月份放出一个宣传片，具体是5月的国际不恐同日IDAHO，还是6月的同性恋自豪日，他们还没决定好，只写了个待定。
　　大致需要的素材，有真人上镜的采访，人物必须出现在镜头前，不能只有录音，但是可以允许一定程度的遮盖，可以自行录制并发送到官方邮箱。
　　“允许上镜人员进行遮挡，例如口罩墨镜帽子等等”这句话特意被加粗标记，沈言初感觉自己的心里有点堵。
　　如果他上镜，可能也要遮挡的吧。
　　除了这些，他们还在招募志愿者，包括活动当天的组织策划，宣传片的制作和素材收集，剪辑宣传等等。

　　最吸引沈言初注意的地方是，他们还在征集主题曲。
　　不过主题曲已经征集好了，网页里面附着一个MP3形式的录音，现在正在征集与之对应的歌词。
　　沈言初看了看低头学习的顾廷驿，戴上耳机，点开了那个音频。
　　这应该是个人录的音频，隐约还能听见周围沙沙的杂音，可是并不影响听到主旋律。
　　音频里面只有吉他的独奏，听起来稍微有些单调，但是旋律是好听的。
　　刚开始进入的，是最简单的和弦，一遍遍的重复，带着一点点暗淡的低音，给听众最为强化的单音记忆，并且以最后一句的旋律特点作为结束。
　　前奏结束后，就是第一段的歌曲的伴奏，指法较前奏更为复杂，整体的曲调依然有一些压抑。
　　像在阴雨天气里独自怀抱着一个小小的收音机，听着雨击打在玻璃的声音，听着楼上的脚步声，看不到模糊不清的窗外景象，只好对着空旷的小房间发呆。
　　明明被暗淡的天空压得喘不过气来，却又一遍遍的轮着令人悲伤的曲子，任由那些曲调拽着自己的情绪走，把自己拉到更孤寂的深渊。
　　像是一个人暗哑的哭泣声，夹杂着恐惧，痛苦，悔恨，一系列令人难以摆脱的负面情绪，在黑暗的世界中愈发清晰。
　　清晰到，听众似乎都能触碰到，音乐中那根快要绷断的心弦。

　　第一段的主歌很快在这种情绪中引出，虽然很明显，弹奏者的吉他升了品，可是旋律里面依然是摆脱不了的悲伤与痛苦，像是纠缠不休的藤蔓，绕得人快要窒息。
　　还好，主歌结束后的间奏部分，终于出现了一些变化。
　　像是那个痛苦不堪的人猛然从梦境中脱离，身后虽然还带着乌云，可前面的阳光，足以把他寒冷的内心温热。
　　第二部分相比于第一部分的旋律，就悠扬也舒缓了许多，从转调开始，就少了些低沉的伴音，多了些清亮的高音。
　　第二段的主歌沈言初很喜欢，像是一个人终于下定了决心，连温柔的曲调里都莫名带着些向前的姿态。
　　最后面的曲调分布有些不够清晰，听不太清楚作曲者是想做些什么，是想引出副歌，还是想插入过度句还是记忆点。
　　最后是以一个长音和弦作为结束，像是一个梦境悠远又绵长，也像是一个永不结束的现实，在渐渐弱化的尾音里，却带着些一往无前的坚持，宛如和弦最初摁下的力道带来的震颤。

　　沈言初很喜欢这个伴奏，他觉得肯定是不只他一个人这么想，要不然也不可能选这个曲子。
　　他觉得他大概能猜到吴欣楠想让她做什么了，估计是想让他填词，因为要是让他去做采访，他绝对不会答应。
　　就算把头发眼睛都罩上，除非他戴上手套，要不一录视频，还是能看出来他是个白人，特别的引人注意。
　　他退回了聊天界面，看到吴欣楠之前发来的信息，她说，“曲子是我编的，你有没有兴趣给它谱曲？”
　　他对于吴欣楠的能力有些吃惊，但还是犹豫的没有回复，余光里看到顾廷驿朝自己看了过来。
　　他听见顾廷驿说，“你在听什么，给我听听吧。”

　　沈言初又把音乐外放了一遍，他把□□的界面缩小在后台，确保顾廷驿不会看到他的聊天记录。
　　顾廷驿听完了以后说，“这歌挺好听的，叫什么？”
　　“是我朋友编的，名字还没定，”沈言初就怕他刨根问底一样，说完了又赶紧加了一句，“你不认识的。”
　　“哦，那你好好想想名字吧，这歌是讲什么的？”
　　“你觉得像是讲什么？”沈言初问。
　　“爱情？”
　　“这算是个什么答案，”沈言初乐，“现在十首歌里面七首都是讲爱情的。”
　　“我感觉像是一个人前面特别担忧，但是后来曲调欢快了好多，是不是前面暗恋，然后是个好结局？”
　　沈言初觉得跟自己的文艺范比起来，顾廷驿简直像个工科生。
　　可能真的是以什么样的心境去听，这个歌就是你想要的模样，它只有一个大的基调，但是会根据你的样子，契合进你的情绪里面。
　　顾廷驿没有暗恋经历，他也没有自己这么多的烦躁和担忧，所以他只会根据曲调来做出判断。
　　但是沈言初想得很多，因为这是同志中心的宣传曲。

　　他岔了话题，问顾廷驿，“你有没有暗恋过别人。”
　　他已经能猜到顾廷驿的答案，“当然没有。”
　　沈言初想问的，当然也不是这个问题，他问，“那你想谈恋爱吗？”
　　顾廷驿说，“现在吗，不想啊，就要高考了，没心思。”
　　“那回头呢，大学有没有什么计划？”
　　“其实我大学还是有点想谈恋爱的，”顾廷驿说，“毕竟成年了以后就不算早恋了，我还是挺想体验一下校园恋的，天天见面，需要想的就是学习爱好和放松，多简单。”
　　“......我以为你大学也不想谈，你个木头脑袋，”沈言初压住心里的小小不爽，继续打探消息，“那你喜欢的女生是什么样子的？”
　　“我也没喜欢过别人，还真没什么概念，可能就是很可爱的吧，那种笑起来甜甜的，脾气跟我一样好的，有共同话题的。”
　　沈言初：我脾气好，笑起来甜，也有共同话题，少年，恋爱不。
　　他觉得心中直冒酸水。

　　沈言初继续问，“那你要是遇到了，会主动表白吗？会介意女生主动表白吗？”
　　“当然不介意了，要是我喜欢，肯定会主动表白，不会给女生机会的。但是女生主动表白，不管你同不同意，都是要给她们最礼貌的回应的，即使你不喜欢她们，感觉到她们喜欢你，你一样会感觉到开心的。”
　　“你感受过没？”顾廷驿十分欠揍的问。
　　“当然。”沈言初说，他觉得他快没有聊下去的兴致了。
　　可惜顾廷驿的兴致还很浓，他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聊到他未来希望工作的地点，未来的理想工作，最想谈恋爱的大概年龄，想结婚和生孩子的时间。
　　那详细的，不知道的以为在跟红娘介绍自己呢。
　　沈言初觉得那天顾廷驿在火锅店收获告白的时候，他的脑袋还没被柠檬砸够。
　　应该把那天那堆柠檬收集起来的，他现在酸的不行，胃里面PH值低到无限趋近于0，喝醋都喝不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