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观心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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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间，大多数人家都熄了灯进入了温柔乡。无名给青九擦完头发后就回屋了。青九也熄了灯，早早上了床。
一阵风吹过来，风里带着浅浅的玫瑰花香。
青九抽了抽鼻尖，闻到这似花香的气味，勾了勾唇角
狐狸一族的看家本事是魅幻术，每只狐狸在施展魅幻术时都要借住一些媒介，上次青九给齐府管家施术时借住的是茶水，这次给青九施术的狐狸精用的是花香。
青九一个眨眼的功夫，眼前的雕花床就变了个样，变成了一个网兜，挂在树上，天湛蓝，青九一个鲤鱼打挺翻下了网床，只见远处一片湖，湖水清可见底，随处可见的石头，点缀在绿树红花里，空气十分清新。是狐狸山。
他顺着记忆里的路走到自家狐狸洞前，他阿娘正捡了一地的宝贝在数，“哎呀，这个是芦花鸡精的尾羽，送给厨房的老罗最好了，烧火做饭最试用。这个是孔雀翎，这么长一根，当个晾衣杆好了呀，咦，蛇王的蛇蜕，给你爹泡酒喝。”青九娘边说边拉着青九进了狐狸洞。
青九他爹冷不丁的伸出头，“不要把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泡到我酒里，上次那些人参精的胡子，你见我喝了吗”
青九娘听到后老大不愿意，拿白眼嫖他爹，“不要得寸进尺，很久没让你跪松枝了是不是。”青九爹一脸忍辱负重的又把头缩了回去。
青九看到这画面直乐，心想即便是在幻境里，能有这一时片刻的温情也是好的。他都一百二十一年没有见过他阿爹阿娘了。
不多时，白一和无名，大望也出现了，青芜还有青芜的爹娘，也就是青九的叔叔婶婶，连同自己昔日的狐朋狗友都来了，一起在狐狸洞前的狐狸亭里吃饭。
吃过饭，青九睡了个美美的觉，午后暖融融的光撒下来，青九舒服的眯起了狐狸眼。青九觉得这个幻境造的极好，回头可以考虑留下这只小狐狸精。不知道白一和无名有没有中招，青九惦记他俩，念了个咒就出了幻境。
忽然场景变换，有参天的树木遮蔽了太阳，潮湿的树叶铺在地面上。青九看到另外一个自己在一个洞口前烧制兔子肉，外表金黄，香味扑鼻。世上没人能用魅幻术困住青九，现在这一处一定不是在幻术中。
青九一时间还想不到这其中关窍，索性想走上前去看看，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也没法开口说话。
青九看着另一个青九吃了半个兔子，剩下一半，仍放在火旁温着。然后就进洞睡了。天快黑下来时，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小男孩，光着脚，从深林里走到洞口，他脸上很脏，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眼睛黑水晶一样，像个漂亮精致的人偶娃娃。
小男孩走过烤兔子的支架时脚步顿了顿，又径直的进了洞，洞里很是湿冷，小男孩吃了几个青色的野果就蜷缩着睡了。
另一个青九见状脸色不是很好，却没说话，继续睡了，与此同时，树上的青九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莫名的情绪跑出来，气恼，无奈，还有些淡淡的怜惜混在一起。两个青九竟然能通感？
又是观心镜？到底是谁，一次次引自己入镜？
树上的青九脱离不得，看着这些百多年前的事重现在眼前，那些青九刻意不去想的，不敢想的，又一幕幕的变得清晰。
第二日一大早小男孩就出去了，青九不多时也起床出去了，这次拎了一条蛇回来，又是烤完了，剩一半就进了洞，小男孩回来的比昨天要晚，看起来更憔悴一些，手里一点食物都没有。他匆匆从那半条蛇肉旁走过去，喝了几口，山壁缝隙里的水，就睡了。青九跟他说话也不理，踢他也没反应。
大珠山林深树高，常年瘴气不散，周围又不时有野兽出没，生存环境极其恶劣，即便是有经验的看林人也不敢在晚上随意走动，青九夜间出去被狼群围攻过一回就记住了教训，傍晚前必定回洞里窝着，哪都不去。
接下来的几天，青九白天出去，傍晚回来，有时能找到肉，有时只带了几个野果，每次都是放在地上一半，就进洞里去睡觉，洞里总共就两人，那些食物是留给谁的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可是小男孩每次都对青九的善意，视若不见，连日下来，他更加的瘦弱，脸上的肉也凹下去，显得一双眼睛格外大，青九又气又急。
心里默默吐槽，怎么不吃啊，都快饿死了还装什么不熟！
后来一日，小男孩又是空手回来，他像往常一样，喝了些冷水，就蜷缩在洞里一动不动。青九见他这个样子终于忍不住了，他突然的翻身做起。拎起小男孩衣领，掰着他的嘴，把食物往他嘴里塞。
小孩挣扎的剧烈，青九无法，只能用衣服把他手脚绑起来，谁知小孩却像是受了刺激，不要命了的挣扎踢动，他双眼血红一片，手脚因为无顾忌的动作，勒出道道血痕，他一口咬在青九手背上，青九觉得自己的肉都快被扯下来了
他吃痛撒手，再低头一看，赫然一个血印子在手上，小男孩眼睛里是狼一样的凶光，他朝着四周嘶吼，“不用你管我！走！”半点没有小朋友天真烂漫的样子。
青九也气的狠了，大声吼着，“你这臭小鬼，给你你不吃，难道这么想饿死？要不是你救了我一命，我才懒得理你！”
说完，扔了手上的东西，转身走了。
小男孩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口中不住的低声呢喃，“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再也不敢偷吃了，我再也不吃了，爹，我不敢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眼中的血色逐渐褪去，脸上惶惑无依的表情也渐渐被麻木取代。
他一动不动的在原地躺了很久，才慢慢的坐起身，看着青九扔在地上的兔子腿，上头沾了泥沙，也冷掉了，被扔在那里没有人理。他小心翼翼的捡起来，轻轻的闻了闻，又放回了原地。
接下来的几天，走掉的青九都没回来，小男孩偶尔会现在洞口朝远处看看，眉头紧锁，眼睛里是这个年纪男孩子不该有的沉重复杂。
五天之后的傍晚，青九还是没有回来，小男孩不再朝洞口看，他又变回了初见时的那个小木偶。
到了半夜，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伴随着一阵脚步声，树上的青九瞬间觉醒，他看见洞里的小男孩也跳了起来，手里拿着把匕首，全身戒备。
不多时，幻境青九出现在洞口，身后还拖着一只死鹿，他这次出去似乎受了伤，一回到洞口就倒下了。树上的青九也觉得头重脚轻，且小腿处疼痛异常，应该是镜中青九受了伤，很难受。
树上青九暗中捏了个清心决，才没有也昏了过去。暗夜里，青九见小男孩就蹲坐在幻境青九旁，时不时的把手伸到幻境青九的鼻子下试探，拿块破布沾了水不停的擦拭镜中青九的额头，脸颊，就这样持续了一夜。
第二日，小男孩找了些马钱草敷在镜中青九的伤口上。忙里忙外很是殷勤。等境中青九意识清醒时，小男孩却又装作面无表情的小木偶样。树上的青九感叹，还真是个别扭的小孩。
镜中青九满血复活，他拽住了小男孩的衣领，将他扯到自己跟前。呲着牙很是凶恶的说。
“小屁孩，这头鹿我自己吃不完，你得和我一块吃！”
小男孩把自己的衣领从青九手中扯出来，又听见他说，“你可想好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管你，你要是还不吃，那从你走出洞口起的那一刻，你的死活就和我没关系了。”
幻境青九的语气郑重又冷漠，但树上的青九知道他此时有点紧张。
洞里的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小男孩先撇开视线，他慢慢的走出洞口，青九以为他执意要走，一脸的失望，洞外太阳已经升起，阳光撒了满地，洞里面却一点温度都没有，阴冷潮湿，小男孩一步跨出洞口，阳光撞了满怀，暖暖的。
他回头冲青九说，“我去捡木枝。。。烤。。鹿肉。。。”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青九闻言突的抬起头，冲出山洞，看着小男孩的背影，笑着骂了一句，“臭小孩，还真是别扭。”
青九活了这么大岁数，随手捡到些小东西就给养着的例子不计其数，裴堂这一个，是最特别的一个。没错，境中的别扭小男孩就是百多年前的裴堂。
青九是与人打赌才封印了法力来的这处深山，也正因为没有法力，这一个养起来就格外费心些，不能冷着饿着，脏了要洗，累了要背，青九算是实打实的体会了一把当爹又当娘的感觉，除了这些因素外，还与裴堂的性子有很大的关系，青九猜想裴堂小的时候大概过得很苦，才养成了这么个别扭又难以接近的性格。可渐渐的相处下来，青九又常常感到窝心。
画面破碎又重组，再一个眨眼，裴堂已经从一个瘦骨伶仃，全身伤痕的小萝卜头，变成了白白嫩嫩的年画娃娃。这其中转变，青九功不可没。
青九没完全把裴堂当个小孩子来对待，早就与他交代清楚自己的来历身份，以及为什么要来此处深山。不知不觉一年之期已到，青九该去与人做个了结了。
裴堂似乎很是不安，晚间睡觉时，总把青九搂的紧紧的，稍有响动，就会惊醒。
青九大概能猜到小裴堂在怕什么，多次与他保证，此去时日可能会久一些，但我一定会回来，到时候我捏一个小人留下来照顾你，保管你一两肉也不会掉。每次说完都还要捏一捏小裴堂脸上的软肉。后者则努力压着微微翘起的嘴角，很认真的点头。
因青九之故，裴堂已经不像初时那样满身皆刺，却仍不能如寻常孩童一样，开心了就大笑，难过了就大哭，他鲜少表情外露，这个样子已经算作开心。
临行前一日，夜间却突然下了场奇大的雪，压塌了不少百年老树，大雪封山，别说行路，出洞口都困难，小裴堂难得睡了个懒觉，窝在青九怀里，不愿意起床，
总拿他的小脑袋蹭自己的肚子，青九把他提溜上来，用下巴上的胡茬逗他
“小裴糖，这么开心，是不是知道我给你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啊。”赌约期到，也就意味着青九可以用法术了，他用法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变出一桌的美味佳肴，来犒赏自己和小裴堂。
裴堂被他的胡子蹭的痒痒，扭动着躲避，闻言全身僵了下。
“什么。。。好吃的”
听到裴堂问他，青九正襟危坐，以一个自认为十分潇洒又帅气的姿势打了个响指
“铛铛铛铛～喜欢吗！”
他俩人一个年幼，一个散漫，日常生活过得十分清苦，桌上突然出现这么多又好看又香甜的美食，光看着就教人流下口水来，裴堂却没有很开心，连神情也暗淡下来。
青九没有察觉，吃的两只腮帮子鼓起来，他边吃边交代裴堂，“你在这处好好待着，不要乱跑，夜间更是不要出去走动。交给你的那些道法理论再温习一遍，回头我要考练你的。”
裴堂安安静静的点头。过了一会才说，“九哥哥，大雪封山了，你出不去。”
青九一脸得意，戳他脸蛋，“傻，我是狐狸精，别人出不去，我能出去。你不用担心我，一点事都没有。”说完就呲出一口小白牙，显然心情非常好。
小裴堂没说什么，低下头猛扒米饭吃。
青九真的走了
临走前用自己的狐狸毛捏了个假的青九，假青九会说话会讲笑话，偶尔捏一下裴堂的小圆脸，与真的青九没什么不同，可裴堂不太愿意搭理他，若非必须要有的交流，他都不会开口。
裴堂搬着个小木墩，坐在洞口，除了吃饭，睡觉，如厕，别的时间都在那处，口中默背着青九教给他的。
“妖有妖修，鬼有鬼修，人类寿命如蚍蜉样短暂，修炼得道更难。但只要潜心苦修，下一世也能得个富贵命格。”
“天道公平，凡行好事，自有功德，这个法子快捷，却要付出一些代价，人若有倾世功德，灭情绝爱方可道。
妖若有倾世功德，历过雷劫方可道，历鬼若有功德，烈火油烹炼化怨气方可道。”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观心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