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印记》天歌大少

5、眼底星辰

　　周翰睁开了眼睛，使劲眨了眨以免眼泪流出来。“最近怎么回事，这么爱哭的吗，不过是一个梦而已。”他随手在包里摸了摸，想找包纸巾，却意外地摸出一条烟。那是他昨天搜刮来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带上这些，毕竟他向来不吸烟。少年抬头看看天，犹豫了一下，还是拆开包装塞了一只烟在嘴里，然后跑回车上用点火器点着了。
　　烟味很冲，那是一包黄鹤楼，少年学着父亲的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不出意外地开始咳嗽了起来。咳嗽声惊扰了盘旋着的几只鹰，它们扑腾着翅膀飞走了，于是霎时间，林中的虫鸣鸟叫再次响起。
　　吸完一支烟，周翰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好歹也能列出一个目标来了。“首先得去找爸妈，他们应该就在临省，然后姑且找个小岛当根据地吧，看这群丧尸的智商怎么样也不像会游泳的样子。”他打开了手机，把新想出来的目标输进备忘录里。然后准备靠在树上再来一支。
　　正当他拿出烟起身想去车上拿点火器时，他挂着的简易警铃响了。金属挂钩相互碰撞的声音在林中格外清晰，周翰的神经立马紧绷，飞快的丢掉手中的烟，抓起了一直放在身边的剑。
　　来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发出一声惊叫。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背着一个小女孩。看他的打扮应该是乡下人，素面的衣服，破旧的皮鞋上沾满了泥土，手很粗大，骨节分明且手指极短。食指和中指间有灼烧的痕迹，耳边的头发看起来被挤压过。显然是个长期吸烟的人。身型还算壮硕，没有多余的脂肪，可肌肉形状却并不好看，应该不是锻炼而是长期做工打造的一身肌肉。他背上的小女孩却和他格格不入，小脸粉嫩，完全没有晒黑的痕迹，脚上穿的鞋子还有身上的衣服周翰看着都有点眼熟，想来应该是自己妹妹有相似的。这两个看似毫不相关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一起，这让他有些疑惑。
　　中年男人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看到周翰手里拿着剑变得有些紧张。“那个，小兄弟，那辆车是你的吧，里面有吃的喝的吗？我背着闺女一天了还没吃东西，你看能不能给点，我会付钱的。”好像是为了验证自己所言不虚，他一只手伸进上衣口袋，用大拇指和食指夹出了几张纸钞来。
　　周翰此时陷入了纠结之中，他从没想过会在这深山老林里遇到人，也没什么人多力量大的想法。相反的，根据他多年玩游戏看电影的经验人越多也凉的越快，倒是独行侠能活的久一点。这也是他一路避开那些末世热门场所跑来山林里的原因。他的食物和水暂时不缺，但那也并不意味着他乐意和一个陌生男人结伴生存。末世已经够闹心的了，他不想再多出什么事端。
　　少年想通了之后露出灿烂的笑容，看的那男人有些愣神，连小萝莉也忍不住从男人的脖子旁偷偷看他，“当然可以，不用你们付钱，一点吃的而已，哦对了，你们站在那别动，这附近我弄了不少陷阱，我给你们送过去吧，别伤到小妹妹了。”
　　男人闻言也没多想，感激地对他笑了笑，把身上的女孩放到树下，自己也靠着树坐了下来。在他把女孩放下的时候，周翰清晰地看到，女孩身上有一道小小的咬痕，看着是儿童的牙印，虽然很小但却异常凶狠，到现在还没完全结痂。
　　少年随意扫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带着笑回到车上从后备箱拿了两瓶水和三块饼干。在走向男人的路上，他刻意地绕了几个弯，仿佛地上真的有陷阱一般。然后把食物和水递给了中年男人。“大叔，这是你女儿吗，长得真可爱。”不经意地，周翰随口问道。“我哪有这么好的福气，这丫头是我路上捡到的，大家都在逃难，也没人管她，我看她哭的那么可怜，就背上她往山里跑。昨晚在树下睡了一觉，今天天不亮就起来接着赶路。啊对了，我叫范提，这丫头小名叫阳阳。”
　　“我叫孟非，阳阳这伤是怎么回事啊，要紧吗？”周翰随口瞎报了个名字，然后开始套话。小丫头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两颊有点红，抢着说：“没关系的，这是我在学校里被同学咬的，过几天就自己好了。一点也不疼。”看着小女孩满脸自豪和期待的表情，周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阳阳真厉害，现在就这么懂事了。”
　　阳阳眯着眼睛，然后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脸突然变得通红，眨巴着眼睛看向周翰，然后看看范提，附在范提耳边小声说：“孟哥哥长得真好看。”男人一下就笑了，把手在衣服上蹭了几下，然后捏住了小女孩的鼻子，笑道“那你以后嫁给哥哥好不好啊。”周翰莫名地有些尴尬和燥热。他看着小女孩眼中的自己，仿佛在发着光。
　　周翰想了想，对着范提说道：“大叔，你跟着我先把阳阳抱到车上去吧，刚刚这里还跑出来一个感染者呆在外面不安全。”
　　范提听了赶紧抱起小女孩，女孩穿着一条粉红色的裙子，露出光洁的小腿和粉红的膝盖，可膝盖上也有几道划伤，大概是赶路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看着让人心疼。范提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周翰的背后，提心吊胆地看着脚下的地面，生怕掉进陷阱伤到了孩子。直到走到车边，范提这才松了口气。周翰打开了后座的门，示意他们一起进去。范提温柔地把阳阳摆在了后座，然后把手中的吃的和水全都塞在了小女孩手里。自己则是对着周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身上都是土，就不上车了，一会弄脏了你的车就不好了。”
　　周翰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没事的范叔，都现在了谁还管这些，看你也一天没怎么休息了，上车睡一觉吧。我在外面守着。”一边顺手塞给他两包压缩饼干。
　　老实的范叔犹豫了一下，对周翰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一会我会打扫干净的。”
　　“去吧去吧，带着阳阳好好睡一觉，等你们休息好了我带你们找个地方避一避。”
　　范提上车后有些拘谨地坐着，摇下了车窗，尽量让自己接触到的面积小一点，然后就那么正坐着睡着了，渐渐开始打起了呼噜。
　　阳阳毕竟是小孩子，之前一直是范提背着她赶路，她在范提背上多少也睡了一会，而刚刚啃了一块压缩饼干肚子撑着也没什么睡意，于是在车上怯怯地对着周翰招招手，让周翰到她那一侧去。
　　少年对着女孩温和地笑了笑，走到阳阳那一侧，靠着车门坐了下来。
　　“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啊，范叔叔说街上的人都得了狂犬病，一直不让我看，我也找不到爸爸妈妈，你是不是我爸爸派来找我的啊。”小丫头眨着眼睛，小声地对周翰说。
　　“对啊哥哥在路上遇到了你爸爸妈妈，他们好厉害的，知道你会到这里来，所以让我在这里等着。等你范叔叔休息好了我们就去找你爸爸妈妈好不好？”少年没去看女孩，只是闭上了眼睛，虽然他的语气很温柔，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嗯，爸爸一直都好厉害的，前几天我生日的时候他一下子就猜出来我想要什么礼物，我可是小心翼翼地写在日记本上谁都没告诉呢。”
　　“那可以和哥哥说吗。”
　　小女孩歪头思考了一下，“好呀，反正都已经得到礼物了，现在说出来也不会不灵。我想要爸爸周末带我去游乐园玩一天。因为他平时都好忙的，一直都没空陪我。只有妈妈天天带着我在外面玩。”
　　“你爸爸是在努力工作好赚钱给阳阳买漂亮裙子和毛绒玩具呀。”
　　“嗯，我知道的，所以就算爸爸没空陪我我还是很喜欢爸爸。”小女孩趴在车窗上，肉乎乎的手臂挤压着肉乎乎的小脸，湿漉漉地黑眼睛闪着光，看着天空。
　　周翰和小女孩聊着，没有任何的不耐烦。这个孩子让他忍不住想去他的妹妹，一样的娇小可爱，也是一样的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养大。只是他妹妹还要更顽皮任性些，不如阳阳这么懂事。不知道爹妈和妹妹现在怎么样了，到现在为止还完全没有音讯，就好像消失了一般。
　　少年甩甩头，好像要把不好的想法全都甩出脑袋。他察觉到女孩的声音渐渐变小了，以至于他有些听不清，于是小声问了句“阳阳，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阳阳的回应有些微弱“哥哥我的头好晕哦，觉得好累。是不是该睡觉了。”
　　“嗯，阳阳也睡一会吧，等你一觉醒来哥哥就带你去找爸爸妈妈让他们带你去游乐园玩。”少年用这辈子最温柔的声音说道。
　　“好，那哥哥午安。”
　　“午安，做个好梦。”
　　周翰站起身，把手伸进车窗揉了揉阳阳的脑袋，看范提还睡着，就摇起了车窗，然后从后备箱取出两块遮阳板，挡住了阳光。
　　他又走回先前范提他们休息过的树下，靠着树干缓缓滑下，颤抖着手拿着刚刚从后备箱摸出来的烧烤用打火机点了只烟。
　　这次他吸的很习惯，也很自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感受着烟雾流入肺部，又被肺泵出，弥漫在空中的烟雾挡住了自己的心。
　　林中的虫鸣还未停歇，夏蝉孜孜不倦地寻求着配偶，聒噪得让人心烦。可少年心如止水，只是默默地吐出一口又一口烟雾。恍如没听到车中传来地惊叫，咆哮。车中人并没有打开车门，这让他有些惊讶，可他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也许他在短短的一天中就已经习惯于背叛和杀戮，人的适应性是很强的，怪物则更甚。
　　一刻不停地吸完了半包烟，他开始忍不住地咳嗽，喉管里泛起一阵鲜甜。少年灭掉了最后一支烟。拿着苗刀起身打开了车门。预想的袭击并没有出现，车内四处是飞溅的鲜血。中年男人紧紧地抱着小女孩，喉管已经被撕开，背部的伤口深可见骨，脊椎也被抓碎了一块。小女孩静静地躺下他的怀里，小脸苍白，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可没有哪个睡着的孩子的脸上会布满鲜血，指尖还残留着碎肉。她的脖子被人温柔地扭断了，后脑好像也受到了击打，这让她能安静地离去。
　　男人还“活着”，纵使被撕开了喉管和脊椎，依然执着地转头看着周翰，他已经没有了声带，只能发出无声的诅咒。他的眼珠灌满了鲜血，也不知道是被飞溅的血液染的还是眼部血管爆裂。男人张合着嘴，上下牙击打着，不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少年叹了口气，现在正是中午，阳光明媚。光打在少年脸上，让他仿佛有了悲天悯人的情怀，只差一双翅膀就能扮作天使。
　　天使举起了刀，插进了恶魔的嘴里，一直捅到后脑。
　　没什么血洒出来，之前男人就被咬断了大动脉，该流的血早就流完了。天使漠然无语，也不去擦拭刀上的血迹，直接收刀入鞘，开始搬运尸体。
　　少年圣徒抱着女孩，她的头歪着，脸上的血迹已经被周翰用衣服擦干净了，还带着点血色的小嘴被摆出了一个微笑看着就如同在享受阳光。少年一步一步地抱着她，走向早已看好的大树。而男人的尸体则被他随手丢在一棵树下，等待着活跃的清道夫。
　　女孩静静地坐在树下，睫毛在阳光下反着光，仿佛在微微颤动着，下一秒就能睁开眼睛。她的周围堆满了木材。少年拿起酒瓶，狠狠地灌了一口，然后借着酒劲把剩余的酒液洒在木材上。点上火，看着拿小小的身躯在火中扭曲，皮肤变得焦黑，身上不断鼓出气泡而后爆开。他默默看着这一切，跪下，开始学着祖父的样子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