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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地球停转之日 ...

  •   “再看一次落日吧。”巴里说。

      他们奔向船头,海面泛着破碎的波涛。一只游离的飞鸟借着轮船的气流盘旋,逐渐接近地平线的太阳像一只巨大的燃烧的眼睛。太阳注视着金发姑娘区,他们注视着太阳。

      哈尔·乔丹仍旧能够记得自己顶小的时候蔚蓝的天空,他的父亲是个飞行员,最出色的那种。在那些模糊的记忆里,他常常随着自己的母亲去看父亲驾驶飞机起飞时留下的尾迹。

      他的妈妈说那一切都很危险,父亲却说:“我的工作就是战胜恐惧。”

      他摸着自己儿子的脸:“你以后会成为很优秀的飞行员,只要不害怕,知道吗,小子?”

      大海潮湿的空气席卷了他所居住的街道的每一个角落,在闲暇时间,他的父亲喜欢带着他的母亲和他的哥哥,以及那个未出生的弟弟一起去海边的沙滩。

      他看见一辆辆大卡车慢吞吞地拖着沉重的物件在沿海的马路上驶过,便问他的父亲那是什么,马丁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两个儿子的脑袋,亲吻了妻子的脸颊。

      他的工作渐渐地忙起,有的时候竟然回不了家,包括他的妻子生产的时候,都只有家里的两兄弟在外面等着。
      某一日突然回来,还没来得及看自己的孩子和刚刚生产的妻子,就说希望他们尽快收拾行李,轻装上阵。去哪儿?去中心城。海滨城的地壳太脆弱了,又临近大海,他已经在中心城安排好了地方,是一户叫做艾伦的人家。
      “我听说名额有限。”
      “我知道。但是我们家人,你、吉姆、哈尔还有杰克都能活下去,军属有特别优惠。”
      “那你呢?你能什么时候回来,这份工作危险吗?”
      “我的工作一直很危险,但是如果我不去工作,大家更危险,放心,只用等十年,十年后我就回来了。”
      他看向楼梯口:“哈尔,你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爸爸给你带了礼物。”
      他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模型来,年幼的哈尔蹬蹬地跑了过去,拿到礼物开心地叫了起来:“大飞机!”
      “是啊,大飞机,爸爸就要驾着这种大飞机在天上飞,那些要掉下来的星星都被爸爸炸飞了。”
      马丁微弯下腰去,把哈尔抱起来,刮了刮他的鼻子:“以后爸爸不在,要乖乖地听妈妈和哥哥的话,还有要照顾弟弟,知道吗?”
      他说着把哈尔放下来,就说自己要走了。他的妻子问难道不要看看大儿子吗?父亲只说时间紧迫,耽误不得。

      尚且年幼的哈尔只来得及看自己的母亲收拾了极少的行李,走的时候也只带上了爸爸给的大飞机。他们坐着火车和其他所有行色匆匆的人挤在一起,而在路边有人举着牌子游·行,一片混乱。杰克抱着弟弟,妈妈捂着哈尔的眼睛:“快点走,我们还要赶车呢。”

      他们搬进了艾伦一家,等待进入地下城。
      艾伦家只有一个孩子叫做巴里,年龄比哈尔要小一点,走路跌跌撞撞的,说话都说不清。他的父亲也同样行色匆匆,而温柔的母亲诺拉就和哈尔母亲一起照顾孩子。很快孩子们就打成了一片,而电视上总是在报道忧心忡忡的消息。和海滨城比起来,中城总是冷清清的。
      他们在门口玩耍,看见一群带着口罩口罩的人举着牌子游行,两个母亲连忙把孩子们带回来,叮嘱他们不要到处乱跑。
      他们的父亲有时候打电话回来,可是每次都只能匆匆地说几句。当天空中有飞机飞过的时候,哈尔就指着飞机留下来的尾迹说:“看啊,是大飞机。”
      比他更年幼的巴里拍着手:“大飞机!”
      “我爸爸就开这种大飞机,能把星星炸下来呢,我爸爸是最棒的飞行员,以后我也要成为最棒的飞行员。”
      “你爸爸好厉害,不过我爸爸也很厉害。”

      小孩子笑着闹着的时间很快就结束。

      有一日哈尔发现他的母亲又一次收拾好了行囊,说着是时候了,那个时候他已经在中城住了半年。外面那些游行的人一开始还看得见,只是现在都不见了踪影。满大街一片萧条,连行人都很少出现。

      他们在军人们的护送下坐上了吉普车,在漫长而颠簸的路上。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接着,阳光慢慢地消失在他们的眼中。等到晚上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一片巨大的空地。可是这里到处都挤满了人,接着,哈尔被哥哥牵着,母亲的怀里抱着弟弟,他们乘坐一次能载很多人的电梯慢慢地沉入了地下。

      艾伦一家在后面,被人群挤得不见了踪影。他的父亲给的他的大飞机掉在地上,哈尔说要捡可是来不及了。

      门缓缓地关上。

      大人们把这个时代叫做刹车时代。

      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家为什么要住到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来,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一开始他还想念和父亲母亲一起去海边的日子,哭着闹着要回去,母亲唉声叹气。哥哥却愤怒了起来,在哈尔过完七岁生日的那一天,他许愿要去找爸爸,一个人离家出走被找回来。他的哥哥已经是个青春期的少年了,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狠狠地给了他一群。

      “哈尔,你是个小孩子,但也要听话,不要让妈担心!”

      而两岁的吉姆也拍着手奶声奶气地说:“坏哥哥。”

      看着母亲失望的神色,听着哥哥愤怒的叫喊。哈尔不服气的脸上露出一点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愧疚的神色来。

      他的父亲还是没有回来,有时候从外面打电话过来。说他所在的地方下着滚烫的雨,又安慰自己的孩子他很快就会回来。

      随着行星发动机的启动,地球的自转越来越慢——但时间却不会在孩子们的身上停止。等到哈尔能上小学的时候,他的个子已经窜了一截了。上小学的第一天老师问以后大家都想做什么,哈尔说:“我以后想当飞行员。”

      却没想到孩子们都笑了起来,一个小胖子说:“我妈妈说了,现在只有傻子才去外面呢,外面到处都在下滚烫的雨,你当不了飞行员。”

      哈尔看了他一眼,梗着脖子说:“我要当我爸爸那样伟大的飞行员。”

      小胖子还想笑话他,却从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我相信他可以。”

      “因为他爸爸就在外面开大飞机。”

      接着有一个背着书包的孩子从门口走进来,向着老师腼腆地认错。随后,他又把自己的目光投向哈尔:“好久不见,哈尔,我捡到了你爸爸留给你的大飞机。”

      在那之后,他们就常常来往。好在所有的食物都是分配制的,就算他的母亲一个人要养三个孩子,也没有疲于工作和应付。

      吉姆从来没见过星星,听不懂哥哥们在说什么。巴里有自己的爱好,就是研究蛛丝马迹,扮演大侦探福尔摩斯。附近的孩子不少,哈尔向来是个孩子王,他和其他的孩子打成一片,巴里却没心情参加他这种无聊的活动。哈尔邀请巴里和自己一起玩,但都被拒绝,他拿着画有星星的册子,想着外面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他后来又听说了很多事情,从妈妈那里听来。无忧无虑的童年总是过得十分的快结束的又分外突兀。有一天一个穿军装的到了他们家,不知道和他的母亲说了什么,他的母亲突然跪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巴里的母亲看上去也很难过,甚至连巴里都揣着糖带着画册过来看他。他这个时候才愣怔地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有父亲了,自认为是个小小男子汉的他不由地掉起了眼泪。巴里把一块糖塞到他的嘴里,舌尖上久违的甜味让他忍不住放声哭泣起来。

      到了小学毕业的时候,学校里组织大家一起去参观博物馆。“流浪地球计划”恰进行到了刹车时代的最后一年,此时行星发动机仍旧把它灼热的气体喷向太空以抑制地球的自转,这导致整个大气层都沸腾了。风暴猛烈,连降下来的雨都有超高温度,此时在地面上除了驻扎以维护行星发动机的部队以外已经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活物了。
      最大的行星发动机矗立在赤道,人们站在它的脚下就像是喜马拉雅山边的一只蚂蚁。
      他们将要一只生活在地壳的保护之下,这是星球上的智慧生物为了逃避母恒星的愤怒所做出的最后努力。
      “我们会死吗?”人群里有人说,脆弱者开始啜泣。哈尔看了巴里一眼,他们还不到长个子的时候,要挤在人群的最前排才能看见。巴里在他的耳边说“你知道吗,我在书上看到有一些细菌能够在火山口四百度的水里生活,所以生命不会灭亡。”
      “我们再也看不见太阳了?”
      “太阳永远在我们心中,你不是还想要当飞行员,开大飞机吗?”巴里笑着说,“我都听说了,现在大家都开的是大飞船,大飞船你见过吗?”
      哈尔迟疑了几秒,不自然地移开眼睛,把手插进裤兜里,想起妈妈的话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地球停转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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