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不痒》由衷

5、第005章

　　试镜室灯光明亮，表演台上，照在夏露身上的光线似乎比周围更明亮几分，集中了所有人的目光。

　　魏临坐在台下，双手十指交握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端正的身姿情不自禁向表演台倾斜，如同被名为夏露的光源吸引的飞蛾，就算无法接近深深吸引他的存在，彼此之间的距离能够缩短哪怕一寸也好。

　　夏露的表演还在继续，站稳的女孩怀里抱着课本，腼腆地半低着头，和闺蜜一同走出教室。

　　闺蜜在身旁说话，文静的女孩认真侧耳倾听，不时被闺蜜夸张的描述逗笑，又因为对方的烦恼露出关切的神色。

　　突然，台下所有人都看见，夏露的眼神望向某一个方向，微微亮起来。

　　所有人都被她的目光吸引，情不自禁望向同一个方向。

　　下一秒她飞快撤回视线，眼睑垂落睫毛遮去眼里的光，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往前望了一望，抿紧嘴角露出克制的表情，强迫自己收回目光。

　　她心里的男生是闺蜜的心上人，她跟他只是同学，什么都还没有开始，以后也不应该发生什么。

　　闺蜜在对方那里屡屡碰壁，女生为闺蜜感到心疼，对男生的评价飞快下滑：“他那么坏，你还喜欢他呀？”

　　见她真的生了气，闺蜜慌忙解释是自己形容得太夸张，又开始说起那个男生的好。

　　闺蜜滔滔不绝，女生只好无奈地点头，承认闺蜜眼光一流：“好啦好啦，是我说错话了，不该批评你的男神。”

　　认真望着闺蜜的脸，确定她是真的喜欢那个男生，非要撞死在南墙上，女生也下定了决心，郑重开口：“加油，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支持你的。”

　　最好的朋友和只是有一些朦胧好感的男生，谁轻谁重一目了然，女生决定全力支持闺蜜的恋爱。

　　她向旁边又望了一眼，眼神惆怅又有些释然，这是她最后一次带着朦胧的悸动望向男生，从今以后他在她的眼里不再具有特别的意义，就只是闺蜜喜欢的人而已。

　　再见。

　　这里没有台词，夏露也没有出声，她只是向某处投以视线再撤回目光，明的光暗的影在眼中交织变换，眼底有无声的剧目正在上演，长睫扫落拉上帷幕，所有的故事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不需要台词，不需要多余的言语解释，谁都明白了女生向自己青涩朦胧的爱恋的道别。

　　所有人心底同时涌上怅惘和欣慰，惋惜女生无疾而终的爱情，又庆幸她没有因此抛弃真挚的友情。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和闺蜜的友谊会一直这样牢不可破，又或者最终还是因为男生的存在受到影响。男主最终还是会跟女主在一起，那么闺蜜对男主的追求到底结局如何？

　　台下鸦雀无声，在座观众眼巴巴望着台上，等着故事继续进行下去。

　　文静腼腆又心性坚韧的女生突然消失了，蓝色长裙长发披肩，发梢在腰后微微卷曲，成熟优雅的女演员向台下绽开微笑。明丽的笑容如阳光驱散迷雾，沉浸在故事中的工作人员骤然回神，想起这不是在电影的放映大厅，而只是短短的一幕试镜。

　　夏露走向台下，鞋跟轻叩地板，一步一步清脆沉稳。仿佛舞台剧的演员谢幕离场，周围传来响亮的掌声。

　　王友何无疑是在座鼓掌的人里最卖力的一个：“好好好！夏女士演得真好！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演技不演技，但是夏女士在台上真是漂亮，让人根本移不开眼！当然现在也很漂亮，但是表演的时候更漂亮！”

　　孟思雨只觉得夏露演得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演得哪里好，底下这些人反应也太夸张了，还鼓掌，怎么不集体起立再安排人献花，肯定都是跟夏露串通好的！

　　原来如此，看来夏露给剧组塞了钱吧，估计收买了不少人，怪不得这么有恃无恐！

　　孟思雨越想越是，脸色难看到极点，又听见王友何失心疯似的拼命赞美夏露，脑中顿时警铃大作，赶紧挽住王友何的胳膊。

　　她不觉得夏露比她强，可是看表演结束后底下的反应，也就猜到了最终的结果。嘴角勉强勾起笑，孟思雨甜甜地撒着娇，开始胡搅蛮缠：“王总，你答应了让人家当女一号的。夏露姐都演过那么多电影，拿奖拿得手软，这部电影也不是什么大制作，夏露姐也没有必要非要抢这一个角色嘛。”

　　夏露在演技上已经把孟思雨全方位狠狠吊打过，剩下的问题就不需要她亲自出面了。

　　谢过王友何的夸奖，夏露理都不理孟思雨，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魏临在桌上埋头写写画画，看见夏露走近一秒收起纸笔，有些不安地望向她，湛蓝的眼眸中充满滚烫的爱意深情。

　　夏露心尖被烫得一颤，耳根隐隐有些升温。可想到刚才看见的魏临的小动作，就知道他是灵感来了又在写写画画。想到他草稿打好之后为了完成作品鬼知道又要在工作室里埋头多少天，出来之后亲热没一会儿灵感爆发又滚回去。回忆起那些心烦意乱又没有人能理解她的苦恼的日子，夏露才有些动摇的心思立刻坚定起来，只当没有看见魏临的眼神，回到位置上冷淡地坐好。

　　魏临试图和夏露说话，夏露趴在桌上闭上眼睛假装休息，魏临不好开口，左右看了看，向工作人员要了一条薄毯，轻轻披在夏露肩上。

　　夏露不经意地一动，毯子从她肩上滑下。魏临捡起来再给她披上，夏露瞪他一眼，往边上挪了挪。魏临并不介意，轻声说：“露露，房间里空调风大，你不盖上这个会着凉。”

　　魏临创作的时候六亲不认，偏偏平时对她极为温柔体贴，处处考虑周到为她着想，说话声音大一点都怕吓着她。夏露心里也还有魏临，因为有爱才会失望，心本能地软了又强撑着不让自己心软，夏露睁眼看向魏临，忽然低低地问：“你能改吗？”

　　魏临一愣，旋即缄默。这个问题夏露问过他许多次，魏临曾经也以为自己能改，信誓旦旦地向夏露保证，可创作时的专注热情早已经是他的本能，多少人花了大半辈子戒烟戒酒尚且失败，魏临很想向夏露保证他不会再犯，可又不能真的保证自己能够做到。

　　从魏临的沉默中得到了回答，没有再管肩上的薄毯，夏露趴在桌上把脸埋在手臂之间，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失望，却不知不觉悄悄红了眼眶。

　　魏临从来不会对她说谎，做不到的事情就绝对不会许诺，可她多希望魏临能骗骗她。向她保证可以做到，她马上就会原谅他了。

　　孟思雨还想不依不饶，这不用苏凯生开口，王友何都沉了脸叫她不要任性，服从试镜的结果。

　　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女伴，也确实亲口答应了为她安排角色，电影也不是只有一个女一号，王友何想了想，问苏凯生：“苏导，你看看你们戏里还有什么戏份多一点的女角色，你找个合适的让思雨来演嘛！”

　　苏凯生正在看手机，从剧组微信群里满屏幕编剧疯狂吹捧夏露，说她就是剧本里走出来的完美女一号等等彩虹屁中抬起头，向王友何歉意地笑笑，流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王总，有件事还没来得及跟您说。是这样的，现在有别的投资人对这部戏感兴趣，合同刚刚签好。要让孟小姐参演也不是不行，但可能另一位投资人会有意见。”

　　王友何感到意外，好奇地问：“另一位投资人？”

　　苏凯生回答：“就是魏先生，坐在夏露旁边的那位。”

　　特意看一眼孟思雨，苏凯生对王友何说：“不瞒王总，魏先生是一位国际知名的艺术家，电影也是艺术，关于这方面魏先生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刚才王总您也看见了，魏先生对孟小姐的表演实在不欣赏，恐怕很难答应直接把某个角色交给孟小姐饰演。”

　　王友何明白了，和气地点点头：“也难怪，跟夏女士比较起来，思雨还是太不成熟了。我也很理解魏先生的顾虑，这样吧，让思雨参加接下来的试镜，她表现不错的话就把角色给她嘛！”

　　苏凯生笑得温和极了，连连点头称赞“王总说得对”。

　　孟思雨先被夏露当众狠狠打了脸，如果继续参加试镜，和其他参加试镜的眼缘争夺她本来不屑一顾的配角位置，不光要接受已经稳坐女一号位置的夏露的评判和审视，拿到角色也还是给夏露当绿叶。

　　进组之后不说夏露会不会针对孟思雨，同样被得罪狠了的苏凯生就不会让她好过，更别提还有个没有机会制造机会也要好好表现以追回离家爱妻的宠妻狂魔魏临。

　　苏凯生倒很希望孟思雨答应试镜，有名有姓的配角是不用想了，没有台词的龙套他倒是不介意给她匀一个。可惜孟思雨到底没有蠢到家，投资人、导演、女一号全部被她得罪了个遍的剧组，片酬给她翻十倍她也不敢来。

　　孟思雨放弃参加试镜，不肯再留下，拉着王友何想赶紧走。

　　王友何倒是想和夏露合一张影再要个签名，禁不住女伴一再撒娇，只得先告辞离开。

　　稍作休息之后，其他角色的试镜即将开始，夏露结束假寐坐直身子，准备观看其他演员的表演。

　　她看着台上，魏临看着她。

　　突然，魏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不能保证我一定能改，但我能保证我会为了你而努力。”

　　“不要急着拒绝我，露露，给我一个机会。”

　　夏露脸颊浮着一点浅红的睡痕，她端正地坐着没动，目光笔直地望着前方，沉默一会儿，低声问：“给你机会，你又能做什么？”

　　魏临的手握住夏露放在桌上的手，夏露一抽没有抽动，柔软的左手完全包裹在魏临右手温暖的掌心，魏临说：“你用了整整七年时间，尽心尽力当好我的太太，支持我的事业，照顾我的生活，我却没能好好对待你。现在你决心追求自己的生活，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像你过去支持我那样，支持你照顾你。”

　　魏临左手伸进口袋，取出和离婚协议书一起被夏露留下，象征两人曾彼此许诺白头偕老的结婚戒指。

　　双手合拢将夏露纤细的左手温柔地完全包裹，小心翼翼将戒指放到夏露掌心，魏临望着夏露，一如七年前的婚礼上，在教堂圣坛前，满怀深情和真诚郑重许下一生都将遵守的誓言：“我爱你，露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