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月渐明》红笺儿

5、005

　　夜晚，国公夫人坐在梳妆台前，刘妈妈替她卸着钗环。

　　国公夫人不经意问她:“国公爷今晚睡在哪儿了？”

　　刘妈妈面露犹豫之色:“国公爷……今晚睡在林姨娘屋里了。”

　　国公夫人气道:“他又去了那小贱.人的屋里。我今日险些被这贱.人害得丢了颜面，他倒好，日日往她屋里跑，也不知道那个贱.人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迷.药。”

　　刘妈妈劝她:“夫人您消消气。这林姨娘就是个狐媚子，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妖里妖气的，这男人嘛，不都是喜欢女人这副模样。俗话说的好，娶妻要娶贤，夫人您雍容端庄，又贵为当家主母，和那种货色计较，只会贬低您自个的身份。”

　　国公夫人听了她的劝，心中的气瞬间消了不少。她道:“今日的事，你去打听了吗？”

　　刘妈妈回她道:“奴婢去问了厨房里烧水的妈妈，她说今日宴席上的凉菜，全都是三公子屋里的丫鬟做的。”

　　“老三的丫鬟？”国公夫人脑子里浮现菱月那张娇嫩的俏脸，“就是今日替老三送东西来的那个？”

　　“没错，就是她。”刘妈妈答道。

　　国公夫人的眸中带着几分赞许:“那丫头生的倒是花容月貌的，没想到办起事来竟也十分妥当。”

　　刘妈妈道:“菱月这个丫头向来乖巧懂事，做事也机灵。”

　　“倒是个好苗子啊……”国公夫人意味深长道。

　　刘妈妈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夫人您这是要……”

　　国公夫人一时心中有了主意，她道:“老三这几年一直忙于朝廷之事，我之前给他说了好几家的姑娘，他连瞧都不瞧一眼，只一味地推脱说是政务繁忙，无心理会这些儿女之事。眼瞧着老三都二十有七了，身边连个贴身伺候的可心人都没有，我这心中自是着急的。我瞧着那个丫头就很不错。”

　　刘妈妈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您是有意让菱月那个丫头给三公子做通房啊。”

　　国公夫人卸了妆，由刘妈妈扶着坐在床榻上，她揉着眉心道:“刘妈妈，这段时间，你替我多观察观察那丫头几日。”

　　刘妈妈抬眸看她，毕恭毕敬道:“是。”

　　看来，菱月这个丫头就快要飞上枝头了。

　　·

　　今日菱月起了一大早。

　　传信的人来说，三公子近几日便会回京了。屋子里的丫鬟们都赶紧趁着公子回来之前，把这段时日因为贪玩懒得打扫的院子整理干净。

　　菱月得知了之后心情大好，哼着小曲给院中的花儿浇水。

　　香肴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旁:“做什么呢这样开心？”

　　菱月向她莞尔一笑，看了看天边:“因为……今个儿天气好。”

　　香肴才不会相信她的这番鬼话。她撇撇嘴，细细打量着菱月。她的眉眼带着盈盈笑容，笑脸像花儿一样好看。

　　香肴揶揄道:“其实嘛，菱月你生的这样好看，说不定哪天夫人就将你许给三公子做通房丫头了。”

　　菱月听了脸色忽变，她十分认真道:“若是有那么一天，我定是不愿意的。”

　　香肴微微惊讶:“为什么呀？这可是多少人渴望不来的。”

　　菱月面色平静地浇着花:“做了通房丫鬟就一定是好的吗？你看林姨娘，她便是从通房丫鬟一步步走过来的。她虽然表面看起来风光，但是却依旧是个妾室，说白了就是别人的小老婆。我并不愿意作践自己。人这一生，虽然不能选择自个的出生，但是可以选择怎样的活法，我不想自己一辈子都过着遭人贱骂的日子。”

　　菱月的话音刚落，身后忽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公子您回来啦！”

　　菱月慌忙转身，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长玉立的白衣男子。

　　李卿云的眉眼清淡，如玉般的容貌俊美异常。他静立在海棠树下，面目清隽，姿容似雪，气度风雅，气质绝然。

　　柳叶正好从廊下走来，她见了李卿云，声音中透着明显的喜意:“公子，您何时回来的？快进去歇歇。”

　　李卿云进了屋子，院子里忙活的丫鬟们见了他，通通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娇声向他问好。

　　菱月和柳叶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屋。

　　柳叶贴心地替他脱去了外袍，面带笑容:“今个儿送信的还来说，您要过几日才回来，却不想今日便到了。”

　　“那边的事忙完了，我便早些回来了。”李卿云淡淡道。

　　青梅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三公子回来了的消息，一溜烟地走了进来:“公子，您总算回来了，您不在的这些日子，奴婢每日都在盼着您回来。”她的声音娇滴滴的，哪里还有当日斥责阿染时的严厉。

　　李卿云此刻只穿着件单薄的里衣，靠坐在玫瑰椅上。

　　菱月端着泡好地茶水过来，刚准备上前，青梅就朝她瞪了一眼。青梅抢过她手中的茶盏，笑颜如花道:“公子一路颠簸，定是劳累了，快先喝杯茶水止止渴。这茶可是去年老夫人派人送来的西湖龙井。”

　　李卿云端起茶盏，气定神闲道:“青梅，只不过几日不见，你怎么如此聒噪了？”

　　青梅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她尴尬地笑着:“奴婢也是因为公子回来了，心里一高兴，这话就多了，公子您千万别责怪奴婢。”

　　菱月忽觉气氛中多了几分凝重。

　　李卿云放下茶盏，一眼都未瞧她:“你先下去吧，屋里留柳叶和菱月伺候就行。”

　　青梅不知他为何忽然如此，她不甘心道:“公子！”

　　李卿云抬眸，冷冷看她:“我的话，你难道还没听明白吗？”

　　青梅不敢忤逆他，忙低头道:“是，奴婢这就下去。”

　　菱月站在一侧，心中微微震惊。三公子向来脾性温和，屋子里的人从未见他发过脾气。青梅喜欢在他面前献媚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他从前都不太搭理，今日怎么好好的竟是生气了？

　　柳叶也是被他突如其来的脾气惊到了，青梅出去了之后，她柔声道:“青梅也是一时高兴才吵了些，公子您千万别记挂在心上。”

　　李卿云面色清冷:“青梅向来气焰嚣张，我原以为这些年她的性子能磨磨，却没想到竟是越来越猖狂了。以后便让她在屋外伺候吧。”

　　柳叶眼皮一跳，向他求情道:“公子，青梅怎么说也是跟在你身边伺候了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若是这样无缘无故地就不让她在屋子里头伺候，怕是会寒了她的心啊。”

　　李卿云神色淡然:“正是因为她伺候了我多年，我才对她再三容忍，否则我早就将她给赶出去了。这些年，她是怎么欺负清风院里的丫鬟，你难道以为我不清楚吗？”

　　柳叶显然没料到三公子竟是连这些都知晓了。她低下头，不再敢替青梅求情。

　　李卿云接着道:“从今以后，青梅的事务就交给菱月去做吧。”

　　菱月猛然抬头，三公子的意思，是要让她接替青梅的位置？

　　柳叶也是难以预料，她看向一旁的菱月，只好道:“是。”她心中突然同情起了青梅。青梅这样心高气傲的性子，若是知道自己被分配去了院子里做个粗使丫鬟，心中还指不定怎么难过呢？

　　.

　　子时三刻，李卿云准备安歇了。

　　菱月替他铺好了被子，垂着眸子站在一旁。

　　李卿云穿着蓝色寝衣进来，他坐在榻上，并不言语。

　　空气中多了几分尴尬，菱月低头看着地面。

　　良久，李卿云清淡的声音响起:“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要让你来顶替青梅的位置？”

　　菱月见他说破了自己的心事，抬头看向他。

　　李卿云望向她，墨色的眸子深邃清幽:“你聪颖机灵，又十分忠心，我信得过你。”

　　菱月慌乱的内心逐渐暖和了起来。她感动道:“公子您放心，奴婢一定会一直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菱月没想到三公子的心中竟是如此信任她，她忽然有些受宠若惊。她很小的时候便被卖进了国公府，她自小就生活在清风院里。三公子为人谦逊，温文尔雅，从不打骂责怪他们这些下人，还时不时地给予他们一些恩惠。所以，她还是孩童时便认定了三公子这个主子了。她这辈子，只肯为三公子一个人卖命。

　　李卿云见她这副忠心不二的模样，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柳叶和青梅自小就跟着他，柳叶做事细心谨慎，他十分放心。只是这个青梅却不是个聪明的，每日里只知道怎么讨好他，正经事却做的不清不楚的。这样的人，他留着也没有任何意义。倒是他院中的这个菱月，对他还是有几分忠心，将来用起来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