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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有涯 ...


  •   『强行接下一拳,借着那道力她后翻拉开了一个相对较安全的距离。
      汗水不断涌出,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之中,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喘气声。明明是夜凉如水,她却觉得浑身要烧起来似的,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叫嚣着要释放更多。
      “再来!”她舒展了下手臂,对女人喊道。
      对面的女人却突然停下了动作,借着风的便利开到她的身前,按下她下意识挥动的拳头,抬起手拨开她脸上湿漉漉的头发,露出她早已充血通红的眼眸。
      女人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试图让她放松下来。“今天的已经够了。”
      女人以往溢满温柔的眼眸中此时有些暗沉,却依旧让她沉醉其中,哪怕其中交织着她看不懂的复杂。
      舒服的抚摸,让她不自觉偏头蹭了蹭那人的手,“今天怎么……唔” ,刚忍不住开口,可话才吐出一半,女人将手移到她的脖颈,俯身同她交换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好吧,看来今天只能到这了。被亲到身子发软的她闭着眼睛如此想到。

      可再睁开眼时,她在女人眼中看到的只有复杂。
      她环顾左右,战斗所点燃的热度不知何时被周身不断爆裂的岩浆所代替,她和女人互相对峙着,身上满是被灼烧的痕迹。
      “为什么?” 她心中发寒,不可置信地质问着女人。刚才,就在刚才,在岩浆突然爆裂肆虐之时,女人抱着她跃入其中。眼看着就要没入岩浆之中,可不知怎么,眨眼间她们又回到了火山口,可被岩浆灼烧过的身体,告诉她刚刚那幕并不是个幻觉。
      “为什么要杀我啊!”
      面对她的质问,女人紧锁的眉头微微松动,启唇欲言,可就在那瞬间,挥手朝她释放了一组风刃。
      她狼狈地翻滚避过,下意识地朝风刃来处丢了个落雷,可却看见女人不闪不避站在那,任由落雷将她的落脚处炸碎,身子也随之往峭壁边缘抛去。
      “小心!”
      声音才刚出口,她已然往身后丢了个聚雷,利用爆炸产生的冲击力直向女人飞奔去。
      她一把搂住女人,强行扭转身体,想向身后再扔一个聚雷,可随之感受到的,却是女人释放的东风浩荡。
      汩汩岩浆之上,女人飞了起来,以她的加速坠落为代价。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绝壁上女人决绝的身影,还有随着她的坠落而从胸口露出来的,女人送她的十字星。』

      “不!!!”
      流风挣扎着从梦境中逃离,声音里满是绝望。她紧紧地拽住胸口,大口喘气,却不能减轻哪怕一丝痛楚。
      她来这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可前世的种种还是让她难以释怀,夜夜在梦中纠缠着她,让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去经历轻云的背叛。
      想到这,流风眉头紧皱,手中力量再次加重,“为什么?为什么!”
      良久,流风的情绪才渐渐平息,擦干额头上的汗起身洗漱。
      站在洗漱间,看着镜子里与她有七八分相似的人,流风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自从那日被轻云推下岩浆之后,再睁眼时,却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让她感到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
      这具身体的主人名为容与,几个月前因为意外陷入了昏迷,再醒来时,却已换成了名为流风的灵魂。
      面对全然陌生的世界,刚到的流风表现得十分谨慎与茫然,可好在容与的父母对好不容易醒来的容与百般呵护甚至是小心翼翼,从不多说多问,再加上原身渐渐苏醒的记忆,足以让她应对。于是一个月后,在医院里休养得差不多了的容与,便被父母接回了家。
      “哈,”默默接受了这一切的流风,单手遮住眼睛,克制不住地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没想到吧,我还活着,在另一个世界活着!哈哈,哈哈哈哈!我还活着啊!”她笑得撕心裂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掩盖了心中的不甘与落寞。
      为何而不甘?为谁而落寞?何不大笑一场,从此抛却过往。

      『莫尔比斯城位于大陆的中南部,是重要的交通枢纽。来自天南海北的旅者交汇于此,让其繁华不亚于帝都。
      来此交付完任务,她和伙伴们休整了几天之后,便准备再次出发。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暖洋洋的照在她身上,让她有点开心。
      带着这份好心情,她在佣兵工会的任务板上也找到了让她满意的任务。就在她伸手去取任务时,一只嫩白的手从旁边伸出同样按住了那张纸。
      “啧,真俗套。”她心里这么吐槽着,转身看向那只手的主人,露出了客套而不失礼貌的笑,“小姐,不好意思,这个任务能不能让给我们。”
      那是个漂亮的女人,长发披散,五官说不出的精致,嘴角勾起的笑让人觉得温暖又亲近。
      那女人直勾勾地盯着她,轻哼了一声,笑意也在加深,“抱歉啊,我也很需要这个任务,不如我们一起?”说着微微歪头将头发拨到耳后,补充道:“正好我只有一个人。”
      如同被蛊惑了般,她神差鬼使地点了头。回过神,她已经带着任务卷轴和那女人走在了跟伙伴接头的路上。
      “对了,我叫轻云,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的轻云。”女人跟在她身旁笑眯眯地自我介绍。
      “流风。”她有些懊恼的重重地揉搓着自己的脸,偏头看着那女人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小与,小与。”
      几声略带忧心的呼唤将容与叫醒,她睁开还有些茫然的双眼,随即反应过来,是容父容母。
      容母有些担心地探了探容与额头的温度,“怎么了,是不是感觉不舒服?”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小心翼翼,“要不,我们今天就别去了,再让你休息几天?”
      “妈,没事,就是今天太阳太舒服了,晒着晒着就不小心睡着了。”容与伸了个懒腰起身从躺椅上站起,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对着身边还有些踌躇的容母露出一个安心的笑,“不是说今天带我去见一个人吗?我们走吧。”
      “可是…”
      “别闹,” 一旁的容父眉头一皱,直接打断容母的犹豫,“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们的错,现在小与好不容易醒来了,我们也该放手了。走吧。”说着,率先离开了。
      容与跟在其后,出门时抬头看了看。
      恩,天气真好啊。

      上车后,容与下意识地系好安全带。可能是原身残留的身体反应,让流风在面对这些新世界产物时,除了有些生疏外都适应良好,没让别人看出什么破绽。
      汽车载着他们穿过这座城市,回到了位于郊区的医院。
      容与跟着父母,看着他们熟门熟路走向顶层的病房,却在房门外停下脚步,没有打算进去的样子。
      容与疑惑地看向他们,容母一脸犹疑,容父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单独进去。在她准备开门时又叫住了她,“过去的事是我们的错,这段时间她为你做的我们也都看在眼里。我们也在努力去接受…”说着说着又背过身去轻咳了一声,“等她醒来,带她回家来看看吧。”
      “好。”虽然还没有接收到过相关的记忆容与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她还是给与了肯定的答复,然后便轻轻地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与一般的病房不同,病床后那一面墙直接被机器所覆盖,仪表盘上各色的显示灯有序地闪动着。然而房间却并没有被这面“机器墙”冷冰冰的氛围所同化,各个角落散布的装饰摆件和从窗外投入的大片阳光,让房间多了一丝温馨。
      在这间显然被精心布置过的病房里,摆放着两张病床,一张床空荡荡的可能是用来给家属睡,另一张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女人。
      容与慢慢走近,还未看清女人的面貌,心中的情绪却早已翻涌不止。
      女人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体上、特别是头部通过细密的数据线与床后的机器相连,她躺在那里,美丽而安详,仿若只是在午睡一般。
      等容与走到病床旁时,她终于看清了那张脸,却在下一刻,双手握拳青筋凸显,浑身的戾气克制不住地向外奔涌。
      “怎么是你?你怎么也在这!”
      她猛地伸手,掐住了女人的脖子,看着这张与轻云一模一样的脸,容与不自觉地让手中的力气慢慢加大。
      难道来到这个世界的不止是她?难道轻云也会过来?难道哪怕她已经被害死了一回,还摆脱不了那个人?!!
      容与双眼通红地看着那张脸,放任自己心中的暴戾控制着身体。
      不,不能让她醒来过,不能让她再害我一次,不能让她活着!
      女人的脸上渐渐浮现红点,仪器上显示的波动也越来越剧烈,甚至都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嘀!嘀!嘀!嘀!” 与此同时,门外也响起噪杂的慌乱声。
      “啊!”
      “嘭!”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前者是容与的哀嚎,哪怕心中戾气奔涌,可她还是在最后一刻松了手,她颓然地跪倒在了地上,捂脸痛哭。
      她,她做不到啊。
      后者是房门被撞开的声音,紧接着冲进来一群人,他们直奔病床上的女人,拿着仪器给她做紧急处理。
      容家父母跟着医生进了病房,一眼就看到了病床旁跪着痛哭的容与。他们赶紧跑了过去,将容与抱到了旁边的病床上,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又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背安慰道:
      “小与,没事了,没事的,白卿她会醒来的。”
      “对啊,小与,你看你都醒过来了,白卿是个好孩子,她也一定会醒来的……”
      “你再这样哭下去,不仅爸妈,白卿也会心疼的。她那么疼你,肯定也不希望你为了她这样……”
      父母的安慰声传入了容与的耳中。白卿?不,她才不希望女人醒来。她才没有为那个女人哭,她只是因为自己的懦弱才哭的。
      她已经再不会为了那个女人而哭了。
      可哪怕是这样想着,容与心却更加难过了,眼泪也止不住的流淌。

      那天就这么草草了事,白卿还好没有出什么问题,医生走的时候看容与的眼神格外奇怪,包含着同情也满是不解,然而一直在哭的容与并没有注意到。
      容与被容母牵着抽抽搭搭地回了家,刚躺到床上就沉沉睡去。

      『“流风!”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还没来得及回神,便下意识地往右边一个翻滚,避开了从面前冲过来的卡尔兽撞击的同时,往它身上丢了个落雷。
      落雷触发了她留在原地的陷阱,囚龙之怒瞬间将卡尔兽笼罩,让它在一瞬间内麻痹,抽搐着舒展开笨重的身子。就在那一刻,轻云将早已准备好的瞬华斩朝着卡尔兽露出的柔软腹部释放。
      “哗啦…”柔软的腹部被轻易的划开,内脏被交叉凌乱的风刃搅碎,卡尔兽嘭的一声倒下了,带起阵阵灰尘。
      她跌在地上大口喘气,随意擦了擦头上的血迹。
      一只手伸过来按下了她的胳膊,轻云蹲在她面前用手绢细细帮她擦拭着脸,“以后别这么冒险了,刚刚你真是把我吓着了。”说着,按了按她青肿的额角,“恩?”
      “嘶,疼。”她小声抱怨了一声,讨好地往轻云那边蹭了蹭,“不是有你嘛,你怎么会让我有事啊。”
      她的话让对方很是受用,轻云脸上又挂起了她熟悉的笑。等将她的脸擦干净,轻云才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你,叫我怎么办才好呢?”,说着扶她去一旁的溪水边,“快把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我好帮你上药。”
      “你只要宠着我就好了啊。”她笑弯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轻云,把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呐,你身上也都是伤呢,你先给自己上药吧,我没事的,等会自己来就行。”
      “唔,可是…”轻云状似想了想,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头,“可是我的眼中只看得见你,该怎么办呢?”
      “噗,”成功地被对方的话所取悦到,她嘴角不自觉勾起,怎么压都压不下去,假装认真考虑了一会儿,才发出带着点嫌弃的声音,道:“好吧好吧真拿你没办法,等会儿我帮你上药吧。”说着赶紧转身去假意认真清洗。
      “好啊。”身后轻云带着宠溺的声音传来,让她眼中的光芒更加闪亮。』

      容与醒来已经有好一会了,她安静的躺在床上,目光失焦,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想事情太过于专注。
      从医院回来已经好几天了,因为那天的哭泣,谁都没有再提这些事,父母依旧小心翼翼地照顾她,生怕又提起了什么让她情绪失控。
      可他们不提,不代表容与她便不会想什么。
      那天床上那女人,从容父容母的话中可以推断是和原身有什么关系。没记错的话,叫白卿,很陌生的名字。可那张脸,容与却熟悉的不得了,曾日夜相对过,就连在那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眼,看见的也是那张脸。
      流风,容与。
      轻云,白卿。
      流风与轻云,容与和白卿。
      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躺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容与烦躁地挠乱了头发,起身环顾四周。
      既然两人关系不一般,那肯定会有相关的东西,说不定能触发原身记忆。
      说起来,虽然原身的记忆渐渐恢复,甚至关于小时候的记忆都有不少的存在,可关于原身为何会昏迷和白卿这个人,记忆里却是一片空白。
      若是说原身不认识白卿这个人所以没有什么印象,可那天容父容母的表现和话语,怎么都说不过去。
      那只能是白卿对原身有什么特别之处,特别到,所有的有关的记忆都被储藏了起来。
      可容与没想到,白卿不仅对原身特别,对整个容家都是特别的存在。
      她翻遍了容与的卧室和容家的书房,都没有找到与白卿有关的东西,哪怕在她连容与初中夹在同学录里的情书都翻出来的情况下。
      “唉,白卿到底是个什么人啊,这么神秘。” 容与瘫在沙发上长叹,对这个和轻云长着同一脸的人好奇的不得了,同时又有些异想天开:难道这个人是神明为了给轻云一个身躯而特意创造的空白身份?明明和容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却没有留下丝毫有与之有联系的物件。
      “可拉倒吧,” 容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想起记忆中的那张脸,忍不住揉揉隐隐作痛的心脏,有些嘲讽的想着,“我过来是因为我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了,她可还活的好好的,怎么会过来呢。”
      对啊,她还活得好好的呢。
      “小与。”
      容母的声音将容与的思绪打断,她转身看过去,“诶,妈,怎么了?”
      容母和容父提着一个箱子站在她面前,看样子是准备出门。容父上前来揉了揉她的头,说:“你二爷爷八十岁大寿要到了,我们得出去几天,这几天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哦,好啊。” 容与无所谓的答应着,这些日子她早就对周围的一切都熟悉了,一个人生活也没什么问题。
      “唉,小与,” 容母还是那副不放心样子,“你有什么事千万记得给爸妈打电话啊,每天晚上最好跟妈妈打个电话。”
      “啊?别,不用了吧。”看着有些过分紧张的容母,容与自然而然地拒绝了,“我都这么大了,也休养了这么久了,身体早就没问题,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那?那,那好吧。”容母看上去还是有些不放心,脸上满是犹豫,然而还是把一串钥匙放在茶几上,“这是你的钥匙,记得好好收起来。你,你有什么事千万记得要跟爸妈打电话啊。”说完,依依不舍地跟着容父离开了。
      唔,说起电话,容与发现原身的手机意外的简洁。和记忆里其他年轻人装满app花里胡哨的手机不同,原身的手机里就那几个基础的软件,通讯录里的联系人也寥寥无几,就连手机壁纸也是系统自带的那款。而且居然连密码锁屏都没有。
      “切,老干部。” 容与撇撇嘴,可这么简洁的手机好像和记忆中的原身性格有点不搭啊。

      容家父母离开之后的家,只有容与一个在,显得分外冷清。她在沙发上转来转去,有些腻味地将手机里的软件翻来覆去,终是找不到玩的了,放下了手机。
      眼角撇过茶几,看见了那串容母留下的钥匙。
      起身将那串钥匙取来,几把钥匙孤零零地挂在钥匙扣上,感觉有几分空荡。
      不应该啊,容与把玩着那串钥匙,太空荡了,这里应该还有…还有一个蓝色的水晶小熊才对。
      唔,可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取下来了吧。容与自顾自地安慰着自己,将心中因为和原身记忆画面不同而产生的不安压下。
      一把把数着钥匙的归处,“这是家门钥匙,这是我卧室的钥匙,这是抽屉里那把锁的钥匙,这是车钥匙,这是…这是……嗯?”
      突然就卡在那,就像是脑子短路似的,容与怎么也想不起那把钥匙的用途。那看起来是把大门钥匙,可是它能开启哪扇门?它能去哪个地方?它能通往谁的家?
      头疼突然剧烈疼痛了起来,疼,好疼啊,“呃…啊…疼…啊”,她痛苦地抱住头在沙发上翻滚,吐出痛苦的音节。脑中像是被搅碎般的疼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撕裂而出。
      在一片混沌中,一条信息突然冲破迷雾浮现在脑海中:“城中花园…6A1502。” 。容与顾不上其他,拽紧钥匙拿上外套就跑出了门。

      站在1502门前,容与还有些大喘气。
      头在出租车上时已经不怎么疼了,也幸好她外套里还有现金,不然还有的疼。她一路跑上来,顺利得有些让人不敢相信,看来这地方原身很是熟悉,身体记忆已变成了下意识的反应。
      容与喘了好一会,才觉得稍微好一点。心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似的怦怦跳,让她有些紧张地握着钥匙,打开了那扇感觉很熟悉的大门。
      门口摆着两双拖鞋,鞋柜里也都是女鞋,看起来是有两个女生住在这儿。她自然而然地穿上那双蓝色的拖鞋,绕过玄关,打量着这间房子。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不是身体的熟悉,反而更像是早已刻入了灵魂。容与的心脏狂跳,脑子也哄地一下乱了,仿佛响起了克罗地亚狂想曲。
      她打着节奏轻抚着家具,觉得曾经有谁也这么做过,而谁又在一边调笑着一边盯着那修长的手指意味深长?
      灰色的懒人沙发,有谁曾赖在上面不肯起来,是谁在气喘吁吁地求饶,又是谁替她温柔地舔舐泪水?
      阳台上的多肉,有谁曾细心将它们照顾,又是谁在争执中将它摔下,又怀着怎样的心情将它重新栽种好?
      是谁,曾经生活在这里?和谁一起生活?
      是谁?是谁?是谁!
      无数回忆的影子将容与淹没,她踉踉跄跄地闯进卧室,没注意到脸上早已满是泪水。
      双人床上已布上了灰尘,她没有心情在意那些,打开了梳妆台抽屉里的小盒子,颤颤巍巍地取出一条项链,十字星的银质吊坠中间蓝色宝石闪闪发光,上面还挂着一枚钻石戒指。
      是谁曾在她耳边许诺过,总有一天会亲手给她带上这枚戒指?
      容与将项链紧拽在胸口,倒在床上,蜷缩着身子,止不住地哭泣。
      轻云曾为她戴上那条项链,白卿曾对她许下承诺。
      容与过往的回忆,流风过去的记忆,在此时汇聚成海,将她淹没。
      痛苦的,快乐的,幸福的,悲伤的,愤怒的,疼惜的…种种情感在她心中交织,脑海中的克罗地亚狂想曲逐渐微弱,她也渐渐停下了挣扎,任由自己沉没。

      『从莫尔科峡谷逃出来的之后,感觉就像是从死神手边走了一遭,哪怕事情过去了几周,大家都还有些心有余悸。
      而在这个时候,轻云却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封信。流风的余悸全转化成了对轻云担忧,急得直跳脚。
      好在没过多久,轻云便带着满身风尘回来了。
      看见她平安无事的样子,流风悬着的心终于安放,却哼地一声扭头就走。轻云赶紧追上去左哄右哄费劲力气,终是让她正眼相对。
      那天晚上,流风站在桌子旁边,看着轻云一边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件件宝贝,一边对她解释道:“我这次是回了我的藏宝地,将它们都取出来了。”
      这件事不提还好,一提流风就想跳脚,居然一声不吭地丢下她就走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这是干什么啊?”流风控制自己的眼睛不往那边瞟,不屑地轻声哼哼,“想诱惑我?得了吧您,我可一点儿都不稀罕。”
      轻云只是笑着将储物戒指一同放在她面前,自身后将她轻轻拥住,“这些都是你的了。”顿了顿,脸上多了份担忧和怜惜,“以后别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好吗,我心疼。”
      “不去那些地方你养我啊?”流风下意识地回应,一愣,却终究没多说什么。
      似是被她的话给问住了,又像是被其他什么给困住,轻云罕见的没再给出什么回应。就当流风耐不住想挣脱她的怀抱时,才回过神来,道:“是啊,我养你啊。”
      “切,你先照顾好你自己吧,混蛋。”虽然这么说着,她到底还是在轻云的怀抱里放软了身子。
      轻云蹭了蹭她的脸颊,收紧了手臂,又像是想到什么,从脖子上取下那条从不离身的十字星项链小心给她戴上,“好啊,连同你一起照顾。”
      可明明是让人开心的话,还是控制不住让泪水从脸颊划过。轻云在她诧异的目光中将其擦干,哄着她说:“没事,我就是有些激动了些。”
      “我可答应啊。”虽然下意识地想这么反驳,可她默了默,还是没开口。』

      『因为形象很好,有时候容与也会心血来潮接一点当模特的活儿,也曾遇见过要在雪中穿着轻薄的丝裙来扮演雪中精灵这种要求。
      那时白卿只能在一旁干看着,眼中的心疼快要溢出来似的。好不容易等她拍完了也是急冲冲地跑过去给她披上羽绒服递过去一杯热气腾腾的姜糖水。
      容与直笑白卿皇帝不急那谁谁急,却被人从身后抱住,一条十字星项链在她面前晃荡,项链上还挂着一枚钻石戒指。
      “您这是干什么啊?”她懒洋洋地靠在白卿身上,“这是表白啊,还是求婚呐?”
      “以后别再接这种活了好吗?我心疼。”白卿没有回答,只埋在她肩上闷闷地说道。
      “不干活你养我啊?”
      “我养你啊。”白卿立马接上,生怕她反悔似的。
      “你先照顾好你自己吧,笨蛋。”容与小声喃喃,见她没什么反应,又提高了声音,“还不快给我戴上?”
      “恩?好,好啊。”』

      『“阿卿,你脸上有奶油,快让我给你擦擦。”
      “小花猫,你先擦擦自己吧,看你都脸上都花成什么样了。”
      “可我的眼中只看得到阿卿你啊………噗呲,不行不行,这句话我都觉得尴尬。”
      “可是,我听了感觉很开心啊。”
      “真的吗?那以后你要做好接收更多这样的话了。阿卿阿卿阿卿卿……”』
      『在偌大的图书馆里同时选中一本书已经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了,两只手因为取同一本书而触碰,那就叫狗血了。而这种狗血,无非就是别有心机。
      可转身看着那张精致而温柔的脸上带着丝丝抱歉,容与很想将其与心机这个词挂钩。
      “抱歉,”女生开口,声音如流水清冽甘甜,“我最近在完成毕业论文,能不能把这本书让给我?”
      神使鬼差般,本来只是打算取下来随便翻翻的容与摇了摇头,面不改色地撒谎,“抱歉,这本书对我也很重要。要不…”她顿了顿,尾音上扬,“我们一起看?学姐?”』
      ……
      回忆交织,不断在她的梦中涌现。容与的,流风的,水乳交融,终究成为一个完整的她。

      再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容与躺在床上,伸出手,向上抓,想要触到那个那么那么好的人,可手却什么也抓不住。直到手又酸又累支撑不住了,才搭在脸上遮住双眼。
      “阿卿…阿卿……阿卿………”
      黑暗中,是谁在笑,又是谁的泪悄然而落?

      泪干了,天也亮了。
      顶着红肿的双眼,容与找了瓶水湿润有些干哑的喉咙。抱着曾经白卿送她的仓鼠布偶,环顾整个屋子。
      家还是大半年前她离开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她瞒着恋人偷偷离开了这里,想给她带回一个惊喜。可没想到得到的结果却是被所信任的父母关在了家里,断了所有对外的联系。她哭过,闹过,以死相逼过,却换不回父母的半分理解。在混沌与麻木中,她被迫戴上了父母给她的所谓的让她回归正轨的头盔,进入了那个卡斯大陆,成了流风,也逐渐忘却了容与。
      至于为什么白卿也去了那个世界,又怎样将她带回来的,她隐约有些猜想,可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
      容与脑中不断回想着,在那天,沐浴在阳光里的白卿躺在病床上苍白虚弱的样子。
      她在床头柜里找到了白卿的手机,连同一旁的充电宝一起拿起后,便心急火燎出了门。
      阿卿,等我。

      在路上将手机开了机,指纹解锁后熟练地输入了一串号码,等那边接通后,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就开口,“爸,是我,容与。我在去医院的路上,我要让她醒过来。”
      话刚说完便毫不犹豫地挂断。
      他们曾阻碍过她一次,可容与不会让他们再一次将她和白卿分开。
      绝不。

      直到在病房里看到白卿,容与提着着的一口气才松开。她细细抚摸着白卿脖子上那道逐淡去的掐痕,在轻声和身旁的医生交谈中,了解到那段她不曾知道的过往。
      当初被迫进入游戏的容与,因为游戏的不完善而再也没有醒来。焦急的父母联系到了游戏公司,却只得到把她移到这所医院进行治疗观察的结果。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终于找到她的白卿出现在了医院,在尽心照顾了她几个月之后又毅然决然地选择参与实验进入游戏尝试将她唤醒。
      后面他们也不知道的事情她也都亲身经历过了,好不容易和她到达节点,却发现只能让一个人离开。于是白卿把她推下去,将自己留在了游戏中。
      “傻瓜,你凭什么这么做。”
      容与差点被气笑了,想骂她却又舍不得,嘶哑的声音轻轻呢喃着,“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
      并没有哭着说出只要你醒来我就原谅你这种傻话,容与冷静地在和赶来的技术人员以及父母沟通好后,在确定接下来不会再出现问题的情况下,她躺回了旁边那张她曾躺了几个月的病床上。
      当技术人员给她连上仪器,容与握紧了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星,闭上了眼。
      傻瓜,等我来找你。
      吾生有涯,此情无涯。

      再睁眼时,容与已回到了卡斯大陆。她站在科罗尔村外,感受着风一点点从无到有由远及近,握住胸前的十字星,勾起了嘴角。
      想着当年抱着同样目的来到这里的白卿,不知是否与现在的她有同样的心境。
      以有涯随无涯,痴也。
      然,虽九死,其犹未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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