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线管理协会》青天收雨

81、【第三章】 安静的春天

　　“见鬼，怎么回事？”咖啡馆里的侍者听到惊叫声，从柜台后探身看过来。继而又是一声刺耳的哗啦声。
　　白烟散去后，墙上多了一个弹孔。这次倒霉的是一个落地钟。
　　玻璃框碎了一地，只剩下表盘上的指针颤颤巍巍地行走。

　　侍者吓了一跳，当机立断，也转身就跑。

　　薇薇安心砰砰直跳。是谁在开枪？会是一个月前枪击案的凶手吗？

　　可是……如果按照之前的推理，死者是协会的前逃犯，那么凶手是谁，其实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可……她会那么蠢吗？在人群这么密集的地方开枪？这种惹人注目的蠢事，难道是那个滴水不漏的调香师杀手会做的事吗？

　　薇薇安举枪环视四周，同时大脑飞速转动。
　　又或者……难道自己之前推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刚刚那个叫黛西的女记者说的才是真的？

　　死者根本不是叛徒白橡？

　　短短几秒内，枪声又响了几下。有几枪甚至打在她的耳边。要不然她凭借一副好运气，可能早就脑袋开花了。

　　开这么多枪，是想打谁？
　　薇薇安贴在墙边，冷静思考了片刻，最终发现，枪手的目标好像就是自己。

　　好吧，看来凶手绝对不可能是贝拉了。她的准头可没有这么差。

　　“……薇薇安，你要去哪？”

　　短短几秒内，咖啡馆里已经空无一人，人们彼此推挤着飞快逃离这个地方，好像正在逃离一个会吞噬生命的黑洞。

　　薇薇安直起身子，右手举枪，刚想抬脚往前走，忽然一顿，自然垂下的左手被人生生拽住了。

　　“我要过去看一看。难道你不想亲手捉住那个凶手吗？维德？”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那人很明显是冲你来的……你不清楚你自己的处境吗？小姐？”他紧紧拽住了她的手腕，这次他明显增加了一些力气，她绝不可能再像上次一样轻易挣开。

　　她扭头看他。二人对视片刻。

　　“退后，跟在我身后。”他率先开口，皱了皱眉，算是做了一个妥协。刚刚他对视她的眼睛，少女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那种像灰蒙蒙的海水一样的蓝色本来就不是什么温暖的颜色，此刻在逆光中更显得有些冰冷。她的目光告诉他，那就是她是绝不可能妥协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天她也是这样穿着一件白色大衣，坐在会议桌前，扭头看向窗外，窗外有一颗橡树，那是一年冬天，橡树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枝。她右手边放了一杯红茶，温热的红茶表面漂起螺旋上升的水蒸气，堆积在她的耳旁，然后窗外吹过一阵寒风，无声而猛烈地将那些水雾通通吹散。

　　她的鼻尖有点红，大概是有点冷，但她仍然没关窗户，而是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抬起头时她扭过头来淡淡扫视了一眼会议室。他当时刚好收拾完为即将开始的这场回忆准备的材料，将钢笔盖上笔帽，插进自己衬衫上衣的口袋里，恰好对上了她的视线。
　　坐在窗边的少女脸色很白，淡金色的头发垂到肩膀上，她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睛。

　　然后她的视线很快扫过了他，重新聚焦于窗外那颗苍老橡树的未知的某处。

　　那时他就觉得，她不会是一个轻易妥协的人。

　　就像她所说，他们也算合作过的半个同事。在一起解决过几宗案子后，二人渐渐熟悉了一些，每每回想二人初遇，再对比一下眼前对着一盘蛋糕大快朵颐的少女，维德顿时觉得，看来世界线管理协会的调查员薇薇安小姐大概并没有表面上那样不易近人。

　　然而就在刚刚那一刻，他似乎又重新感受到了她熟悉的气场——冷淡的，漠视的，独来独往的。自从她从椅子上一跃而下，飞速拔枪开始。

　　“跟在我身后。”他只好率先做出了妥协，伸手压低她的枪口，“否则，一但你受伤了，请别让你的监护人来向我兴师问罪。”

　　“……相信我。他不会的。”他举枪走到了她的身前。薇薇安的眼前瞬间出现了一个背影。这是她为数不多的被人护在身后的时候。她有些不太习惯。

　　还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好想一直很在意她的监护人的样子。细细数来，明明她也就只跟他提过一次。

　　果然花季少女有一个杀手监护人，这种事怎么听怎么变态吧。

　　她一路跟在他的身后，避开了地上的碎玻璃碴，走到了窗边。左右张望一番，没有人，看来开枪的人早已逃之夭夭。

　　小镇，傍晚的巷子很平静，天空变成了鱼肚白色，日光开始变得很暗淡，除了几缕刺眼的金色余晖。

　　薇薇安看了看四周，忽然感觉维德顿了顿。她忽然感觉不妙，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她看到了一个躺倒在地的人。

　　“……乔？”薇薇安怔了一下，“他怎么会在这？”

　　她快步跑了过去，半跪下想要扶起他。男孩侧卧着，躺倒在冰凉的石板巷里。他紧紧闭着眼，双手摸起来冰凉。

　　“你认识他吗？薇薇安？”

　　“……认识。乔·海森。海森先生的小儿子。也住在疗养院。是你告诉我的，你忘了吗？”薇薇安低头看着男孩，喃喃道，“可能你只是没见过他。”

　　他怎么了？为什么躺倒在这？薇薇安开始检查他的身体，发现并没有中枪。
　　众人渐渐聚集了过来。
　　“总之先送到医院吧。”她点了点头，见他弯腰刚要抱起男孩。忽然男孩的眼睫毛抖了抖。
　　继而他缓慢地挣开了眼睛。

　　“乔？你醒了？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啊。姐姐。怎么是你？”他眨了眨眼，视线逐渐焦距到了她脸上，脸色苍白，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我不知道。总之我一直在房间里，吃过午饭，忽然感到很想睡觉，等我醒来，发现自己就躺在了这里。”

　　“……你的意思是，有人闯进了你的房间，把你拐到了这里？你有没有受伤？”薇薇安愣了一下，“拐走你的人，你还有没有印象？”

　　“有一点……在我闭眼的一瞬间，好像有人从背后用手帕捂住了我的脸，那人的手上戴了一个戒指，很好看的蓝宝石。”
　　男孩揉了揉头发，想要坐起来。忽然当啷一声，那个戒指从他的衣领后掉了下来。

　　薇薇安睁大眼睛……这就是女记者说的神秘戒指吗？金百合花的纹路，雕刻精致，一看就价格不菲。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手套，小心翼翼地将它捡了起来，托在手掌心里对着光观察，视线随着转动的掌心而下移。
　　直到她仰起头看它，视线与戒指的底部成六十度交汇时。她忽然一顿，仿佛看到了什么。

　　“……怎么会有这个？”她一怔。

　　宝石的底部，有几道刻痕。看起来是有人用锋利的匕首精心雕刻上去的。
　　见到她愣住，维德也弯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寂静片刻，他皱了皱眉，“勾十字。”

　　刻痕的形状是两个交叉的s。俗称勾十字，Hakenkreuz。
　　二战中纳粹党人的象征。

　　“……这枚戒指的主人究竟是谁？”薇薇安手指冰凉。

　　“哈，战后的确有一些商人，借雇工的名义，为纳粹战犯提供庇护。这倒也很有可能。嘛……看来我说错啦，凶手的确不是什么落魄贵族，而是个战时加入纳粹党卫队的小偷嘛。”

　　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薇薇安闻声抬头。
　　那个头戴宽檐礼帽的女记者不知道从人群中的哪里钻了出来，这次她的脖子上挂了一个相机，耳后别着一根鲜艳的羽毛笔，兴奋地吸了吸鼻子，“哦呀哦呀，看来新闻标题要改了。不如，就叫《震惊！著名富豪竟是这种身份，与纳粹战犯扯上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