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线管理协会》青天收雨

26、【第一章】 小偷与骗子

　　盗贼埃文斯在大街上悠闲地行走，很快她将离开这个平平无奇的小镇。在走到第三个拐角时，他听到了身后不远处的脚步声。她扭头去看。虽然跟踪者反应很快，扭头与卖面包的大叔交谈。然而她还是捕捉到了。
　　而且……见鬼。她心里暗叫不妙。情况变得有点复杂。不仅有利威尔派来的杀手，还有便衣警察。

　　“警官先生，她在那！大盗埃文斯在那里！”
　　爱丽丝几乎被惊地跳起，等看清了叫喊的人后，她瞪大了眼睛，气得几乎要发疯。
　　“我的上帝！温斯基，你这个老滑头。”她拔腿就跑，“我祝愿你从今以后的每一任夫人都会因为秃顶抛弃你！”
　　老男人颤颤巍巍捂住了胸口，“啊警官先生，你听到了吗？快抓住那个狡猾歹毒的盗贼女人！”

　　哼。就凭他们？虽然情况确实有些棘手。但是她已经离小镇的出口很近了。一但逃之夭夭，盗贼埃文斯便会消失不见，如同滑入泥塘的泥鳅。
　　“警官先生！还有他！那个画家小伙！他们是一伙的！我一直觉得他们有一腿！”
　　“很好。温斯基老家伙。你最好祈祷不要被我探监。”爱丽丝咬牙切齿。彼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三秒钟后她猛的扭头，果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你怎么来了？”爱丽丝心乱如麻，看着因为奔跑而脸色苍白的布莱恩。她张望四周，眯眼叹了口气，“看来你要和我一起了。你留下来的话，那些警察是不会放过你的。他们都是衣冠禽兽。知道吗？”

　　她正奔跑在大街上，紧张地逃避追捕，他忽然出现在她身边。有一个瞬间她居然觉得很高兴。很高兴再次见到了他。很高兴刚才的告别并不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的告别。
　　爱丽丝觉得自己一定疯了。

　　“对不起，画家先生。但是我们最好一起离开这里。你可以去别的小镇继续画画谋生。人生中总会有一些旅行的。”

　　很快，小镇的出口近在眼前，她欣喜若狂。大盗埃文斯又一次逃脱了重重包围。幸运女神将永远眷顾她。
　　“我们快要出去了。布莱恩。我们一起。”她匆匆露出一个微笑，回头将手递给他。

　　那个出口近在咫尺，近到她抬一下手就能摸到。然而她却忽然停在了原地。并且，再也走不了。
　　先是感觉到右腿一凉，随后剧痛蔓延开来。她低头，看到自己被子弹击穿的小腿血流如注。

　　四周并没有人，除了他。
　　于是她回头看他。而他正拿着枪，以一个不该被一名落魄画家所具有的、十分标准的姿势。
　　“你怎么会有枪？布莱恩？”她低眉喃喃，很快看向了那个设有机关的画夹。里面藏有一个暗格，暗格里有一把枪。

　　片刻的安静。随后又是一声枪响。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猛地扑了上来，挡在她的身前。他始终背对着她。以至于她始终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从他的袖口上滚落下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窃听器。

　　就这样，盗贼埃文斯的逃跑计划彻底失败。她第二天醒来，是在熟悉的猫眼旅社二楼。
　　爱丽丝睁开眼，第一个映入眼帘还是脏兮兮的天花板。床边坐着一个人，那人低着头在削一个苹果。干枯发黄的柳叶从窗外飘进来，这个夏天完全地过去了。
　　然后她一跃而起，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把枪，抵住他的额头。
　　熟悉的情景，与半个月前的某天几乎完全一致。但终究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她半跪在床上，觉得全身冰冷，扣响了扳机。
　　然而这把陪伴她多年的老式手枪只是发出了轻轻的“咔”的一声。并没有其他声音。相当寂寞的空响。看来，某人已经抽走了她的子弹。

　　死一般的寂静里，他终于削完了一碗苹果，他把碗放到了桌子上，旁边就是一本厚厚的画册。有着琥珀色眼睛的青年眉眼低垂，向她看过来。有一瞬间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眼泪，但那抹微弱的光泽稍纵即逝，更像是某种具有讽刺性的幻觉。

　　“爱丽丝小姐，你不能离开库勒小镇。至少是目前。还不可以。”
　　“为什么？”尽管那把枪已经不能够派上用场。她却依然紧紧抓着它，像落水人拼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而那根稻草也终究要沉没的。
　　“怎么了？一向善于言辞的画家先生不再说话了。那就让我替你说吧。这里已经被警察包围了，对吗？”

　　“你的手怎么了？”

　　贝雷帽青年向她递来盛有苹果块的碗，她平静地注视着他绑有纱布的右手。
　　“没事的。不是很严重。”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勉强活动了一下手指。在为她挡过一枪后，显然他的右手状况堪忧。遂然只是擦伤，然而引起了某种旧伤的复发，如今他已经无法再拿起画笔了。至少是近期来说。

　　“警察先生。你是否玩的太过火了。”

　　极度寂静的对峙中，床上的女子猛地跳起，瞬间向坐在窗边的他冲了过去，大概是想要翻窗逃跑，又或者，将那把小的可怜却十分锋利的水果刀插入他的心脏。

　　狭小的旅社房间里顿时响起重物倒他的声音。这声音太过强烈，以至于猫眼旅社的老板娘不惜扔下了正在与之调情的异性熟客，骂骂咧咧地咆哮着走上楼梯，想要亲自一探究竟，是哪个喝醉酒的家伙将整个屋子的家具扔出了窗外，并就其损坏公物的程度予以罚款。

　　然而这段穿透力极强的辱骂声却在她踹开房间的大门后戛然而止。这位走路时不停扭动腰肢的老板娘并没有大踏步地闯入房间，而是与房间里的两个人面面相觑。其实用“面面相觑”这个词语并不太恰当。实际上，只是她在瞪大眼睛看他们罢了，另外的两人根本就没有看她。
　　一对年轻的男女。青年贴在屋里的墙壁上，女子几乎贴在他的身上。她的手里拿着一把尖刀，一刀扎穿了青年脖颈附近的墙壁。墙粉哗啦啦地掉落下来。青年险险躲过，试图夺过匕首，脸却被划了一道口子。红色的鲜血流淌下来，显得他的脸格外苍白。
　　除了床以外，房间里的一切家具几乎都倒在地上，衣架，橱柜以及木桌。显然这里刚刚经历的一场恶战。
　　目瞪口呆的老板娘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被两双铁钳一般的手拽住了。那两个家伙原本只是徘徊在二楼走廊里抽烟看报。就在老板娘踹开房门的时候，他们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牢牢拉住了她。
　　“怎么了，女士？”
　　“........你们是？”喝了半瓶威士忌的老板娘瞬间清醒，一脸紧张地向上拽了拽裙子的低胸领口。
　　“警察。”两个大汉彼此对视，掏出了警官证。
　　“幸会。猫眼旅社的老板娘？这位小姐今天早上还没有吃过饭。请你立刻送来一杯热牛奶，还有焦糖曲奇。”贝雷帽青年的语气是如此的平静，仿佛那个刚刚险些被刺穿喉咙的人不是他。“另外，离开的时候别忘了重新关上门。”

　　老板娘看着那把尖刀，咽了口口水，随即连连点头。

　　“我要离开这里。警察先生。我告诉你，即使死，我也不愿意被囚禁在这里。”她几乎从牙齿缝中挤出声音。“还有，你依然叫做布莱恩·？吗？还是，那只是你的一个化名，专门用来骗倒霉的通缉犯？”

　　“我依然叫布莱恩。至少从我出生以来，我从没有使用过其他的名字。”

　　他拿走了她的枪，一并为她戴上手铐。听见她忽然笑了一声，那笑声冰冷而无情。“你拿走了我的子弹。却留下了我的枪。为什么？”

　　“如果我连枪也拿走的话。你会很焦急的。”他端来一杯温热的牛奶，笑容里带有某种残酷的温柔，“既然你已经无法逃脱，这只会增加嫌疑人的心理负担。不符合人道主义。”

　　“诗蔻蒂之泪的所有者，亨利富豪前几天收到一封恐吓信。署名是埃文斯。你最好坦白交代。那颗宝石价值连城。我们必须倾尽所有地保护它。”

　　“如果我不坦白呢？”

　　“我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但我的上司是个铁腕人物，奉行折磨犯人与屈打成招。到时候你一定会开口的，带着满身触目惊心的的伤。你没有必要这样的。我认为你应该对我谈谈，现在你所能知道的一切。”布莱恩叹了口气，低头看她，他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我们的爱情呢我以为你对我有过一点感情的。爱丽丝小姐。”

　　她被手铐拷在床头柜旁的衣架上，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恶毒的诅咒。
　　他想了很久，觉得应该是这个意思——
　　他们的爱情早就死了。在她对他扣响扳机的那一刻，早就死了。

　　——————————

　　湖边，柳树下，青年在画画，头戴一顶柔软的贝雷帽，格子衬衫的袖口有亮晶晶的纽扣。那颗金色的袖扣已经重新缝上去了，继续起到窃听器的作用。
　　“编号013。你在做什么？把画笔扔掉。卧底久了，你还真喜欢上画画了？”抽雪茄的男人身穿黑色风衣，呼出一口浓浓的白色烟雾。声音里带有明显的烦躁。“这次的任务，你已经耽误太久了。我没办法对你满意。”

　　“我还没有完全了解清楚情况。建议再观察几天，关于那封来自大盗埃文斯的恐吓信，背后可能另有隐情。”青年叼着一根画笔，打量着整张画布，为蓝色鸢尾花点上鹅黄色的花蕊。“不管你信不信，长官，在成为一名警察之前，我最想当一名画家，和我的父亲一样。由于饥寒交迫，他早逝于我十六岁的冬天。或许他真的没有什么天赋。”
　　“不行！你已经拖延太久了！亨利富豪前天为我们寄来了那封盗贼恐吓信，署名正是犯案无数的盗贼埃文斯。他到底有多富有，你这个家伙知道吗？有人要偷走那颗几百年前从缅甸岩层挖出来的稀有宝石！只可能是埃文斯！没有别的可能！”男人咬牙切齿道，手指见夹着的雪茄几乎在画布上烧穿了一个洞。“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必须控制住她的行动。为了确保三天后她不会出现在利物浦的别墅，我们甚至可以将她处死！死人是最听话的。反正她证据确凿，偷过的东西可以围绕整个伦敦城一圈。”
　　“……不行，再等等。那颗蓝色的宝石叫做诗寇蒂之泪，是吗？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恐吓信是她写的。而且她对我说过，她从来不喜欢偷窃宝石的。”
　　“你居然相信她说的话？她是个盗贼。”

　　青年看了一会儿那个画布上刚刚被烧出的洞，终于将视线从画布上移向他已经暴怒不安的上司。他摇了摇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珠不笑的时候显得十分冷淡冷静。“她后面一定另有其人，长官。如果不揪出真正的幕后黑手，一切都将无济于补。即使杀了盗贼埃文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始作俑者还会找到另外的盗贼七文斯、八文斯，来完成他们不可告人的计划。我们不能杀了她。如今她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

　　“而且，如果我们私自杀了她，又和那些监狱里的杀人犯有什么两样？警察不应该这样做的。”

　　“呵，不得不说，我对你很失望。编号013，即使你有一副聪明的头脑，然而却没有足够冷酷的心肠。不管做什么，警察还是乞丐，不够冷酷的人都会死地很惨。你还是去做那个该死的画家吧。我希望你刚才说的那番话确实出于你的理性思考，而不是某种该死的感情。你喜欢上她了？”

　　“没有。”被侮辱为“画家”的青年摇了摇头，他继续专心致志地描摹那朵鸢尾，那朵孔雀蓝色的花朵盛开地太过，以至于有些凋零了。“我只是就事论事。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