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线管理协会》青天收雨

23、【第一章】 小偷与骗子

　　爱丽丝·埃文斯是在一间破旧的旅馆里的小床上醒来的。由于常年不见阳光，房间里阴暗潮湿，脏兮兮的枕头上还要冲鼻的烟草的味道。
　　睁开眼后，她仍然处于尚未完全清醒的状态。她微微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天花板泛黄且灰尘斑斑，角落还挂着有厚厚的蜘蛛网。
　　三秒后，她眨了眨眼。从床上一跃而起。她猛的将右手伸到枕头底下，令她几乎要落下冷汗的是，那里空无一物。

　　“啊，你已经起来了———”吱呀一声推门声，戴着贝雷帽的青年从走廊上走上来，手里还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麦片粥。女子从床上跳起，头被低矮的天花板撞了一下，显然有些吃痛地弯下腰来。听见推门声，她猛地扭头看了过来。青年被她吓了一跳，顿了半晌，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黑匣子，“你是在找这个吗？”
　　“........”女子从床上跳下来，走到桌边，迅速将黑匣子拿起，里面是一把老式勃朗宁手枪。她飞快地将它插进风衣口袋，眯了眯眼，“以后不要乱动我的东西。”

　　“啊。昨天你酒吧里喝醉了。我觉得实在不应该让如此美丽的小姐和我一起露宿街头，于是就找了一间附近的旅社。”青年摸了摸脑袋，“所以我就把你背到这里了。”

　　“.........我喝醉了？”女子皱眉，“我从来不会喝醉的，画家先生。”

　　“或许吧，小姐，但是你发烧了。大概是由于上岸之后，你并没有及时地烘干头发。喝完几杯啤酒后，你似乎感到头痛。”青年愉快地向她递来一杯麦片粥，作为早餐，笑眯眯说道，“醉酒之后的你变得健谈了许多。让我想想.....啊对了，你还大谈特谈你的第十七任男友来着。”

　　爱丽丝正在低头喝麦片粥，闻言呛了一口，脸色瞬间变黑。

　　“其实吧.......我也喝醉了，小姐！完全不记得你说了什么！”布莱恩连连摆手，似乎害怕被这名恼羞成怒的盗贼杀人灭口，瑟瑟发抖道，“你现在还发烧吗？”

　　“早就不了。”爱丽丝黑着脸摇头。“这里是哪里？”

　　“库勒小镇的猫眼旅社。我的那几位朋友经常在这里卖唱。他们在半年前组成了一个爵士乐队，叫做九命猫。”布莱恩耸了耸肩，低头整理着一个画夹。她注意到那是一本被水泡后晒干的画夹。虽然已经干了，然而油画颜料被泡开，晕成了一片惨不忍睹的怪诞景象。

　　“你是一个画家？”

　　“是的。”画家露出向往的神情，拍了拍胸脯，“知道爱德华·马奈吗？他是我最喜欢的画家。如果我能回到1863年的巴黎，我一定会跑去‘沙龙落选作品展’，在那场画展上，他展出了一副开辟印象派先河的油画。《草地上的午餐》。浸透过光影的色彩被运用在人体上，美妙极了。”

　　“无意冒犯，画家先生。但现在的你似乎露宿街头。经济状况不容乐观。你和你当年的偶像一样，难以卖出每一幅画作。”

　　“是的。”布莱恩摇了摇头，笑容显得有些悲伤。这对于已经习惯了他灿烂笑容的她来说，有点不太适应。他有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笑起来显得非常的温暖，像午后的太阳。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太暗了，那双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你说的很对，小姐。虽然我现在没有名气。但我相信，以后总有一天会有很多人看到我的画作。那时我已经死去，而他们会围在我的画展上，发出‘哦’的一声，如果那是一幅画满蓝色鸢尾花的油画，他们便会争相讨论画作里的每一根鸢尾花的花瓣里，蕴藏着什么深层次的内涵，并且会感到一丝后悔，没有在这位出色的画家生前就认识到他的才华。”

　　“十分抱歉。画家先生。我为你的怀才不遇而感到悲伤。”爱丽丝低头喝完最后一口麦片，这些被牛奶浸泡的麦片尝起来并不新鲜，但仍然算是一份不错的早餐。她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阳光照射进来。“但生活还是要过下去的。每天的太阳依然升起。”

　　“是的。时光总是飞逝。”他低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下一秒，她忽然凑过去，伸出手去，用力捏他的脸。青年登时哇哇大叫。他捂着被捏上五个指印的侧脸，连连后退，痛心疾首地控诉，“小姐，你要做什么？”

　　没有人皮面具。看来这家伙不是某个存心要向她寻仇的仇人假扮的。爱丽丝摇了摇头。“不好意思，画家先生。我实在有些怀疑你。自从你的出现，我就似乎一直被各种各样的麻烦围绕。我想知道，你是否是被某个人派来，存心整蛊我的？”

　　“不是。当然不是。我救了你，你竟然在怀疑我。我很伤心，小姐。”布莱恩揉着脸颊，闷闷不乐，“还有，叫我布莱恩就好。”

　　“好的。布莱恩。”爱丽丝伸了个懒腰。清晨的阳光将她笼罩，从她的身后冲洗下来。这一刻她终于像一个平凡而年轻的女孩，对着清晨的太阳欢呼雀跃，而不是狡猾而坏心眼的盗贼。

　　“小姐。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既然你是一个盗贼，”青年皱了皱眉，“那你都和什么人一起……额，工作？”

　　“和谁一起？”爱丽丝哼了一声，显然对这个提问嗤之以鼻，“大盗埃文斯从来不需要同伙。也从来没有必要向那些笨蛋蠢鬼屈尊。他们总是笨手笨脚。”

　　“看来你只是一个倒霉的画家，布莱恩，不是什么存心要害我的人。这样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多在这里停留几天。”爱丽丝歪头想了想，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毕竟我也奔波了好几天了。我会付给你钱的。但是你要替我去集市上买点吃的东西。你知道的。我的仇人很多，最好不要公开露面。”

　　“好的，爱丽丝小姐。”青年眉眼弯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别忘了喝药。”

　　“你要去哪里？”

　　“去楼下画画。我常常坐在那条街道的墙角。现在时候不早了，我该去画画了。如果那个墙角还没有被乞讨者占据的话。”青年叹了口气，“不过今天的阳光很好。或许我应该到广场上看一看。那里或许还有空闲的位置。而且还有很多过路的游客。”

　　“你总是拉住那些路人，给他们画像吗？”

　　“是的。而且通常来说，很多闲的没事可做的人都会同意。毕竟他们总是很无聊。”布莱恩摊了摊手，语气有些受伤，“但你是个例外。小姐，你真的不想收下那副画吗？难道我真的画得很糟糕？”

　　“我不会收下的。”爱丽丝推开窗户，在清晨的新鲜空气中深吸了一口气，“但是不要误会，布莱恩。知道吗？在北美洲的印第安部落里曾经流传一个传说，被画下来或者照过相的人，灵魂会被锁进交卷或者画纸里。所以在发现新大陆后，当混杂有科考探险家的传教士队伍见到那些野蛮部落时，新奇地给他们照相，他们却惊恐地哇哇大叫，像一群受惊的猴子。”

　　“哈哈，十分有趣的言论。”布莱恩抱着画架，正要转身下楼梯，闻言吹了一声口哨。“我很意外。小姐，毕竟你看起来并不像一个迷信的人。”

　　她没有回答，在桌子旁坐了下来。整理自己的手袋。十分糟糕。火药进水，铁丝几乎被扭断，子弹匣也变得潮湿不已。直到翻到最后，她终于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最严重的错误——昨天上岸之后，她应该第一时间擦刀的，毕竟用一把生锈的水果刀来切苹果，并不会是一种多么愉快的体验。

　　不知道这个小镇有没有苹果。明天她会给他十英镑，让他去集市替她买一篮新鲜的苹果。

　　她坐在桌前，潮湿的旅馆阁楼逼仄狭小，她抬起头来，向窗外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广场的喷泉池旁，坐在一堆野鸽之中的衬衫青年。他支撑起了画架，耳朵后面架着一只画笔，尽管并没有行人停留，他仍然微笑地在油画布上涂涂抹抹。

　　“随你怎么说。但那副画，我是不会收下的。”她看了他几秒，继而移开视线，继续皱眉整理因为泡过水而起褶皱的灰色风衣，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