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黎丽

3、第三章

　　

　　自那夜上元节后，阿禾有时候会晃神。也不是很久，就那么一下下。她也没有在傍晚的时候在窗前撑着头想事情了，只是偶尔会看着林中的鸟雀发呆。

　　顾若虽有所察觉却也不说，只同往日一般生活着。这日顾若从镇上回来，带回了一个人。那人一见着阿禾就特别激动，愣是把阿禾吓了一大跳。

　　“你你你你！”

　　阿禾往后退了几步，顾若挡在她身前。她伸头看着激动的人。

　　“我我我我，我什么我？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认识你吗？”

　　那人跺着脚：“我当然认识你！”

　　“神经病吧？”阿禾白眼瞟着他，“我可从未见过你。”

　　那人直想着要上前，被顾若不知哪里来的木棍挡住了。

　　“你想干什么？我带你回来是觉得你可怜，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还是怎么地？”

　　原来顾若在镇上见了这人被几个小吏追打，偏生这人又一个劲地说自己冤。顾若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是个心软的，心一横，就救下了他。

　　那人定了定，笑道：“是我认错人了，世界之大长得相似之人多之又多，”他规规矩矩的一礼，“姑娘，是在下冒犯。”

　　阿禾半信半疑。

　　顾若甩了手上的木棍，甚是满意：“知道就好！”

　　“你叫什么名字？”阿禾问。

　　那人“嘿嘿”一笑：“我叫彦佑。”

　　“我叫顾若，她叫阿禾。彦佑你日后若没地方可去，便同我们一道住在这吧。”顾若笑着道。

　　彦佑说着好，却被阿禾打断了。

　　“不行！”

　　彦佑委屈的吧啦着嘴巴：“为什么啊？”

　　“我不喜欢你行不行？！总之就是不行！顾若！我不喜欢！”

　　阿禾态度坚决，顾若只得先顺了她的意。

　　“好好好，你说不留就不留，我这就让他走，好不好？”

　　顾若看着彦佑远去的身影深深一股负罪感涌上心头。

　　顾若看着稍稍舒缓的阿禾，叹了一口气：“怎么了？”

　　阿禾的性子顾若清楚，绝不会没来由的厌恶一人至此。

　　阿禾移步走向屋子：“阿若啊，我近来总是做一些不着边际的梦。”

　　阿禾回头一笑，顾若觉得她笑得悲凉。

　　“梦里有一人同方才那人长得甚为相像，他也叫彦佑。阿若啊，我的好日子可能要到头了。

　　“……可是我还想同你一道住在这里啊……”

　　顾若一惊，也顾不得太多便冲过去死死将阿禾抱住。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会一道住在这里很久很久。”

　　阿禾笑得都快哭了。

　　顾若却说不出话。顾若知道的太多了。比如在这妖兽谷中凤凰曾变为鸟雀，比如六界至尊曾在这里驾临，比如天帝义弟被人间小吏追打。

　　但她不能说。

　　阿禾用力推开顾若，顾若退出几米的距离。

　　“阿若这么聪明一个人其实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阿禾眸中隐隐有黑气环绕。顾若想去靠近她，她的周围却突然形成了一个光罩。顾若进不了她的身，她看着顾若笑。

　　“阿禾！你听我同你讲！阿禾！阿禾！”顾若用力捶打着光罩，阿禾听得见光罩被捶得老响的声音。

　　阿禾仍旧笑着，端端正正的对顾若行了个大礼。

　　“阿若，这四年来多谢你了。如今，我便该走了。”

　　阿禾的身影在光芒褪去中逐渐消失，只有顾若的声音在林子中一遍遍回荡。

　　“阿禾！”

　　曾有人问过顾若，如果有人抢走了你珍爱的东西，你会如何？顾若那时举着酒杯对着明月就是一饮，她说，那我便提着刀去见那人。

　　阿禾对顾若来说珍贵吗？

　　珍贵。

　　顾若将阿禾当妹妹看。

　　顾若才将阿禾救醒时，阿禾仿佛一个初生的婴孩。她那时就一个劲的哄着阿禾喊她姐姐，阿禾倒是喊过顾若姐姐，但也只喊过一次。

　　阿禾软糯的声音顾若现在还记得。

　　她那时就告诉自己，日后定要护着她，竭尽所能护着她。

　　所以纵使那年上元节她心上放了一个人，纵使知道了棠樾是神，纵使知道了凤凰变作鸟雀，纵使知道了天帝下界，她也不语。

　　她只想着瞒过去便好，瞒过去了阿禾还是能同她一道生活，瞒过去了阿禾还是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同她斗嘴。

　　但终究没瞒过去。

　　天帝陛下看着殿下提着剑的顾若觉得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个眼熟法，直到身旁的上元仙子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才反应过来。

　　“求天帝陛下赐瑶光一个恩典。”

　　顾若本名瑶光，是四方尊者之一的青龙上神。但也不知为何去了妖兽谷扮了凡人去。这个消息天帝陛下也是近几日才知晓的。他抬了抬手：“青龙上神不必多礼，且将上神所求道来。”

　　顾若俯身叩拜，行大礼。

　　“瑶光求一人性命。”

　　“何人？”

　　“鸟族穗禾。”

　　顾若的背挺得笔直，跪在殿下。

　　鸟族穗禾，杀害先水神、先风神。天帝曾起誓，手刃其人。

　　天帝陛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桌子，上元仙子站在他边上局促不安。

　　“准。”

　　良久，天帝陛下清冷的声音响彻整个宫殿。

　　顾若起身直径走出殿外。

　　“若天族需要瑶光，瑶光在所不辞。”

　　这是青龙上神给天族的承诺。

　　因为一个作恶多端的女人。

　　上元仙子愣了愣。

　　“邝露。”

　　天帝陛下看着认真思考的上元仙子，嘴角勾起浅浅笑意。

　　“啊？”上元仙子被吓了一跳。

　　“给本座倒一杯茶。”

　　上元仙子道了声好，端给了天帝陛下一杯茶。

　　“彦佑呢？”天帝陛下接过茶杯问道。

　　“今日彦佑君赠了邝露一坛梨花酿之后，邝露未曾再见过彦佑君。”

　　天帝陛下嘴角笑意更深：“那极好。”

　　上元仙子觉得自己越发不懂天帝陛下了。什么极好？

　　“本座也甚是喜饮梨花酿，可惜彦佑并未送给本座，不知本座可否同邝露一同饮邝露的梨花酿？”

　　上元仙子散去一身疑惑，眉眼带笑。

　　“那是自然！”

　　在凡间酒楼喝酒的彦佑忽的就呛到了，他顺着气，不顾周遭人的眼光，大声咳嗽着。

　　酒楼又走进一人，行至他身旁。

　　“彦佑君。”

　　彦佑抬头一看，旭凤正笑着看着他。

　　彦佑表示对旭凤把他扯出酒楼的行为很不满，偏旭凤还一副我就这样你能耐我何的样子，更是让彦佑不爽。是也在旭凤抛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他没经过大脑思考就答了他。

　　“你见过穗禾了？”

　　“那可不！两天前在妖兽谷中……”

　　彦佑反应过来停住话语，讪讪的看着旭凤。

　　“那啥……嗯……”他支支吾吾的说着话。

　　旭凤冷冷瞧他一眼，化作一只凤凰飞走了。

　　“诶！旭凤！人家都忘了！你别过不去啊！”彦佑朝着飞走的凤凰大声喊叫。

　　回答彦佑的是几声凤鸣。

　　彦佑懊恼的捶捶自己的脑袋。

　　“怎么碰上这种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