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家教]无尽长空》Morelies

1、序章

　　呐，小正，我大概……是厌恶着这片天空的。

　　炽热的橙红色漫过视线，但过分灼烫的火炎除却开始的时候呼啸而去的爆响，舔舐包裹上身躯的火舌竟然可以算得上是安静的。
　　紫罗兰色的眸光于是逆流而上，落入一派蕴藏了愤怒与悲切的赤金里。
　　啊啊，纲吉君的眼睛是暖色的，白兰不合时宜地这样想——同他天生冷涩的虹膜不一样，无论是否处在死气状态下，无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这个人眼中的色彩都是温暖的。

　　不，这么说也不对。
　　败局已定的密鲁菲奥雷BOSS漫不经心地歪歪头，努力从庞大信息量挤压下支离破碎的记忆尽头捕捉出一点残存的碎片。
　　曾经的白兰·杰索，好像也是拥有过“温度”的普通人。

　　平凡到甚至能称之为狼狈的出身，不太让人愉快但至少温饱无忧的儿时，聪明狡猾学会为自己谋得利益的少年期……然后在某一天的转角处戛然而止，留下一地鸡毛的过往，和从此再也不起波澜的未来。
　　无数个平行时空，无数个错综复杂的支线从此成为了主动脉，连同无数的可能，都在那一刻变成了“白兰·杰索”的共同归宿。
　　连choice都不存在的人生。
　　多么可恨啊。

　　“我并不是讨厌人类，”
　　白发的青年缓缓收起因为过分扭曲而显得戏剧化的表情，他的目光轻巧掠过不远处红发的男人，逡巡片刻后落在眼前纤细的少年身上，这位功败垂成的反派BOSS用除了自己谁也听不到的音量平静地开口。
　　“与人交往的话心头会涌现出感动，有的时候也会感到心潮澎湃。”
　　他张开五指，隔空与对方的手掌相对，像是要去捉住什么一样，玛雷指环在他指节上保持着展翅高飞的姿态。
　　“我也并不消极悲观，寻找有趣的事是我的特长，找到开心的事就会全力以赴，但是总觉得这个世界……我是不是格格不入呢？”

　　“你能理解我吧？”
　　青年锐利的眼神近乎冷酷地钉入少年的瞳眸，像是一把试图剖开对方坚韧外壳的锉刀，被大空火炎分解的躯体似乎与白兰的神经系统分了家，他隔着半透明的橙色去仔细端详沢田纲吉纹丝不动的神情。
　　可他只看到了对方眼中漫卷的火炎，就像是彭格列十代目第一眼给人的印象一般。
　　温暖而强大。

　　白兰恍然记起他与入江正一两个人玩的最后一盘CHOICE，在这款无法作弊他也不想作弊的游戏上，自己总是很愿意品尝失败的滋味。
　　【是白兰大人输了，】戴着眼镜的参谋长站起身来，端起棋盘的时候状似无意间对他说，【作为赌注，白兰大人得告诉我您最苦手的东西了。】
　　【小正又在说笑了，我可是无所不能的唷~】
　　不慌不忙地塞进一颗棉花糖，他笑眯眯地耍无赖，在看到这位曾经的友人因为他的回答而轻度痉挛捏紧的指节后，心血来潮地笑了。
　　【没有欺骗小正啦，我确实没有什么苦手的东西，不过讨厌的东西倒是有一个。】
　　你已经背叛我了啊，入江正一。
　　心知肚明副手与彭格列的往来，白发的青年却反而放任着脱轨的发展，他笑盈盈地回望着眼神中不掩惊讶的参谋官，此刻也并不是全然戏弄地指着窗外吐露了真实的情报。
　　【小正你看，我所讨厌的恰恰就是这片天空啊。】

　　那个时候副官精彩绝伦的表情，白兰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不过小正要是还记得的话，一定会觉得那是他在插科打挥地逗弄卧底吧？
　　白兰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嘴角。

　　不是这样的哦，我确实最讨厌天空了。
　　无论如何祈求如何崩坏如何毁灭，无论怀抱世界还是弃之如敝屣，无论我绝望痛苦又或者满怀欣喜——这片天空永远纯净如初。
　　像是在嘲笑我所有无妄的期许与挣扎。

　　所以，沢田纲吉，你能理解我吧？

　　“这样的世界，不觉得太过恶劣了吗？”
　　冷色调的目光搓开了稚嫩的皮囊，掘到的却并非青年预想的东西，他怔怔地凝视着双手平举的少年，半晌后终于甜腻地笑弯了俊秀的眉眼。
　　“哈哈哈，看那眼神，完全不是这样想的呢。”

　　所有能够用来抵抗的火炎被吞噬殆尽，象征7的3次方之一的玛雷指环从修长的骨节上滑落，在地上磕出“叮”的一声脆响。
　　“实在是，太耀眼了……”

　　金橙的火炎湮灭了身影，终于将一成不变的天青色渲染成温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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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其实并不陌生，平行世界不乏因为日复一日宿命般的绝望而自我毁灭的白兰·杰索，所谓平行的世界，有时候也会因为微妙的因果律偏差开纵向时间的角度，白兰当然见证过无数个自己的消亡。
　　——他甚至还特地促成了一个ghost来着。

　　所以输掉后彻底释然的白兰先生也只是放任自己的意识沉入静寂的黑暗，前所未有的安宁包裹着他，让这虽然年轻却已然苍老的魂灵第一次体会到彻底的自由。
　　多讽刺啊，他微末的意识窃窃私语道，在活着的时候像个叛逆期的小鬼一样反抗世界加诸的命运，拼命创造一个仅仅属于【这个白兰】的未来，却在最后以这样的方式得偿所愿。

　　“完败了呢……”
　　不甘心吗？
　　不，不是的，溃散的意识不足以支撑这素来不安分的青年作妖，沉沦的边缘只够他诚实地诉说自己真正的渴望。
　　不是不甘心那样的耿耿于怀，只是稍微，有点无法宣之于口的遗憾罢了。

　　——真羡慕你呢，纲吉君。
　　体会着冷暖自知的人生，把自己化为一团温柔的火焰，给黑暗中的生灵带来一线生机般的光芒。
　　你是让人憧憬的温暖与强大啊……
　　年轻魂灵最后的意识，也终于就此散尽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白兰·杰索，密鲁菲奥雷的BOSS，玛雷指环的主人，跨越过无数平行世界的反派BOSS级人物，此刻正茫然地思索着哲学的三大根本问题。
　　我是谁？我从哪来？要到哪去？
　　事实证明，即便是相当于经历过无数次人生的白兰也无法参破先哲的智慧，所以他放弃地扭头，试图控制自己的身体先从近似休眠的状态下醒过来。
　　然后新世纪的哲人猛地僵住了。

　　四肢绵软无力，眼皮仿佛黏连在一起似的张不开，但从中透露的肉粉色光晕来看确实是白天没有错……但这都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问题是他为什么会听到一个粗犷的嗓音爽朗地大笑：“奈奈，阿纲醒了。”

　　属于人类的温度覆盖上来，白兰感觉到四肢受重力作用软软地下垂，这么一看，大概是被抱起来了。
　　……嗯，抱起来了。
　　前·世界级反派BOSS拒绝去思考现在自己究竟是什么一个状态。
　　好在他马上就没有多余的心情去关注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了，因为一道年轻女性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

　　“阿纲？哎呀，是亲爱的为他取的名字吗？”
　　“没错！纲吉——这个名字很棒吧？”
　　初为人父的男性大笑起来，没有注意到怀中的小东西猝然紧绷的身躯，愉快地将自己儿子托举起来大声宣布。
　　“沢田纲吉——阿纲，以后就是你的名字了哦！”
　　……哦你个头啊！

　　白兰·杰索，或者说现在也叫做“沢田纲吉”的二周目倒霉蛋，在接二连三的刺激下硬是挣扎着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婴儿颠倒且模糊的视网膜中映出彭格列门外顾问BOSS不甚清晰的硬朗面孔，白兰眨眨眼，在笨蛋父母惊呼前将视线移到了光线传达的地方。

　　高大的窗玻璃背后，是一如往昔淡泊从容的碧蓝色。

　　——是他两辈子都逃不开的，无尽长空。